第11章 他没那么爱你
万历三十七年,四月初九夜,琼林宴上。
一想到如今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心里忽然就又没了底。
有时候我真的很纠结,这样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活,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呢?
“少英!”
“在想什么?”
看见他二人突然凑过来,我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木讷地说道。
“现在要是你们有一天不想干了,辞官了,那我咋办啊?”
“哦,原来是你舍不得我们!”
他二人一手搭我一边肩膀。
“安吧,早已是兄弟了,不会留你一人的!”
“这可是你们说的啊!不能反悔!”
我将双手握拳置于他们眼前,他们亦用拳与我相撞。
兆廷笑道。
“拿命都要护你周全。”
此刻一个公公走到我的面前低声对我说道。
“请冯大人移驾御花园,皇上在等您呢!”
我抬头一看,果然皇上已不在大殿之上。
我向兆廷和玉麟使了个眼色,于是以小解为由出了宴席,跟随着这个公公来到御花园。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皇袍侧身立于湖边,从背影看其实看不出是一个年近半百知天命的人,或许这也正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场。
我走上前行了揖礼。
“臣冯少英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
不料话还未完,他就转过身来拉我起来。
“状元不必多礼。”
一边又用手示意他人离去。
我在他身侧后方,负手立于湖边,湖边微风轻轻拂过我的脸庞。
“四月间的风总是软的很,不过却是恰到好处。”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凝视着湖面,声音小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当年父皇因病突然离世,朕的弟兄们也全都殁了,这个千斤重担就落在了年仅十岁的朕的肩头。”
他叹了口气。
“郑皇贵妃是朕毕生所爱,朕也发誓一定会给洵儿和媁儿世间最好的东西,只要是他们要的,只要是他们想的,朕无论如何全都要给,不惜一切代价!”
他冷冷的吸了一口气。
“朕与她的五个孩子就只剩下了洵儿和媁儿了,朕想让洵儿做太子,尽管所有人都反对他,但朕可以耗着。可媁儿终究是个女子,一个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择一个好夫婿。她就像是朕的全部,朕无论什么都一定会给她最好的,包括夫婿。”
他转过身看了看我,嘴角微微扬起。
看着他所流露出真切的目光,仿佛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在朝堂上的那个威风凛凛的九五至尊,只是一个疼爱儿女的老父亲。
“如今,朕要将朕的全部都交付于你了……”
他看了看我,右手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头,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对我说。
“英儿啊,你可有这个能力?”
他口中“全部”的意思我又何尝不明白,寿宁公主与三皇子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娶了寿宁公主无非就是让我有朝一日能够站在三皇子的立场去支持他,可结局我不是不知道,那个能够笑到最后的人的终究不是朱常洵。
“微臣一定会尽我所能给公主一切,绝不辜负皇上厚爱!”
他听了我的话后,仰天大笑。
“你唤朕什么?”
我战战兢兢,生怕稍有差池。
“儿……儿臣……绝不辜负……父皇厚爱!”
琼林宴伴随着王公公的一道口谕而进入尾声,我也与兆廷和玉麟各自回到自己的府邸。
岂料刚一到状元府邸门口,门口早已有人等候着,那人传来幽怨的声音。
“好一个才华横溢状元郎,好一个倾国倾城驸马爷。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难怪皇上会招你做驸马!”
我摇头晃脑地笑着,走向了他。
“张大人这是何意?”
是夜,丑时二刻,冯府。
我与他坐在院内,台阶上。
他将酒杯狠命摔在地上,低吼着。
“驸马,这个驸马该是我的!凭什么!凭什么我与公主相爱,而她要嫁的人却是你!”
我赧然一笑。
“赐婚是皇上的旨意,况巡按大人下个月中不是也要娶妻了嘛?难不成,你还想让公主做妾?”
“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我……我真想杀了你!”
他眼里布满了血丝,仿佛是一只正在捕捉猎物的狼。
我摇了摇头,丝毫不顾忌抵在我胸口的那把宝剑。
“那你们可有夫妻之实?”
“这……”
我看见他眼中飘忽不定的神情,想来那些流言蜚语看来也不全是假。
而此刻的我却步步紧逼,用一种不可侵犯的语气对他冷冷笑着。
“既然你都已经祸害了蓝家姑娘了,你又何苦再来祸害公主?”
张益民听到我这样说,不免有些词穷,吞吞吐吐了半天。
“不……不是……我是……那日喝多了酒……误把蓝姑娘……当做了公主……所以才……”。
“做了错事却将责任尽数推到酒上,张大人,可真有你的啊!你这样的人,也配的上公主?”
“我与公主两情相悦我有什么错?”
看他额头暴起的青筋,我不想再激他了。
“这样吧,你既说是两情相悦,那么一年后,若是你俩还两情相悦,我便将公主还你。介时你自带她隐姓埋名,如何?”
“你什么意思?”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我。
“这一年内,我与公主绝对清白,那时定然完璧归赵。”
我朝他走近,眼睛直逼他的眼睛。
“这一年内,张大人可也能做到洁身自好?”
“我……”
“嗯?”
“这……我……”
“究竟能不能?”
“好……我尽量吧……”
“若是让我知道张大人鱼与熊掌都想兼得,那么公主我便不能归还了。”
“好!”
看他离去的身影,我叹了口气。
“原来……他没那么爱你!”
回到房中已是寅时,我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这模样,突然想起以前陪奶奶在剧院看过的《女驸马》。
于是,不由自主地唱了两句:
中状元着红袍~
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
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人人夸我潘安貌~
原来纱帽罩~
我还是睡觉吧!
万历三十七年,五月初七,仲夏。
这一天可谓是普天之下最喜庆的一天了,这一日皇帝连嫁两女。
京城各处张灯结彩,从远处看,倒像是一片红城。
我身着喜服,内衬为黑色金边,正中绣有一条锦鲤,大红外袍则是丝绸而制。
头束紫金冠,脚蹬轻云靴。
与我身旁并驾却不是兆廷和玉麟,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我看向这荣昌公主的驸马,也就是前几日敕封了兵部左侍郎兼御林军副统领的新科武状元杨春元。
杨春元看起来虎背熊腰、相貌堂堂、高大威猛,似有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力量。
方脸浓眉,鼻梁很高,嘴唇线条十分明显,五官还算周正,美中不足的是眼睛有点小。
他见我在看他,亦是回头向我一笑,我二人互相道喜。
身后是我为她准备的宝马雕车,一想到待会儿的情形,不知为何,心底还是泛起一股暖意。
这股暖意使我的心激动不已,纵使我知道,待会儿那里面的人不是我的梦中人,而我也不是她的心上人。
但是很奇怪,我心底竟然泛起一丝丝的期待!
我们先去内宫拜过了皇帝,皇帝很高兴,对我与杨春元说了一些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话。
终于可以去接新娘子了,杨春元自赶往荣昌宫,而我亦赶往寿宁宫。
见嬷嬷宫婢将她缓缓扶了出来,映入我眼中的是那如火的嫁衣。
那凤凰于飞五色云纹的婚服,就好似灼灼燃烧的日暮,将已快要沉入冰窟的我所解救。
这温度融化了所有寒冰,我摆脱了恐惧,游上了岸。
犹如《诗经》所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我疾步向她走去,她头上盖着纱制盖头,顶上绣着龙凤呈祥。
盖头不是特别厚,可以看见她带着九翠四凤样式的凤冠,冠上垂下的流苏,隐隐遮住了她的脸。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我执起她的手笑道。
“公主请……”
这样一步步走下台阶,她身后那长长的裙裾在地上铺开。
待到出了宫门,我牵着她同上宝马雕车。
这车下置四轮,车身四四方方,上支一圆形华盖,亦指天圆地方。
阳光普照整个京城,热烈耀眼。一路上皆是我为她所铺的十里红毯,从远处看,仿佛铺满了杜鹃花。
车前由两匹白马拉着,亦指成双成对。我坐在她身旁,痴痴的看着她。
长安街上,宝马雕车,是我和她。
车驾随行两边,皆由侍女提着篮子,撒着花瓣。
十步一撒,十全十美。
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围观人实在太多,毕竟公主出嫁,场面必须要受控制,御林军在我们必经之路早已团团守住。
不过皆站在红毯边缘之外,而百姓也争先恐后地想要一睹这盛世婚礼。
“看这公主出嫁的排场,皇上果真最疼爱这位小公主了。”
“那边不是也有公主出嫁吗?咱们也过去看看。”
“别去了,虽说那边也是十分隆重,不过跟这边比起来的话,还是略显俗套了。”
“听说整个布置和设计都是这位冯驸马一手策划的呢,从来没见过这样别出心裁的婚礼。”
“就是,看来这位驸马爷可真的疼爱公主了!”
“诶诶诶,赶紧的,走远了,快跟上去!”
我四下看着,身旁突然传来她的叹息。
“还有多久?”
“红毯走完就到了。”
坐的很近,我见她面色似有些许凝重,不由试探性地一问。
“公主可是……晕车?”
身侧之人淡然。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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