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柔才稍微定下来想这事儿,不由得嘶嘶吸凉气。
顾乔的存在,堪比一枚定时炸弹。
皇帝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哪怕他当初放走了顾霜霜。
而顾霜霜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整条命都是搭在这个女儿身上的,皇帝要是敢强抢,江柔毫不怀疑她会和刘放同归于尽。
她做得出来也有能力。
用天各一方的代价才换来的平静,要就这样被打破了吗?
她想着,也没有注意时间和距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客栈,面前还摆着一桌饭菜。
江柔不解的看着沈十三。
沈十三道:“吃啊,看我做什么?我管饱吗?”
江柔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晚上没吃饭,饭菜的香味飘进鼻子,才觉得饿了。
她端了碗,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霜霜有小乔啦?”
沈十三大言不惭,“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其实他也就是出发的前两天才知道的,根本没有很早。
江柔又问,“你打算告诉陛下吗?”
沈十三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江柔泄了气。
指望沈十三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皇帝来得如此之快。
就是皇帝、来了、江南!
顾霜霜在这里,还多了个孩子,江柔就难免多留了一阵,沈十三也没催她走。
然而在一个顾霜霜正在补觉的小艳阳天,皇帝从天而降,那时候江柔还在跟顾夫人一起逗孩子。
皇帝突然就出现在面前,江柔下意识的去看沈十三,只见对方一片坦然,完全不意外。
那时候她就知道了,沈十三不催她,是因为他也要留在这里等皇帝。
霎时间,顾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信任和放松,一下子就敏感和戒备了起来,看她的眼神里面分明就写了以下几句话:
‘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原来你的真实目的是这个。’
‘亏我和你推心置腹,我真是看错你了!’
江柔真是有苦说不出。
她也不知道啊!
皇帝只带了薛致和李莲英,三人都着便装,李莲英因为生理特殊,还特意把脸抹黑了些,以免叫人瞧出公公的身份。
皇帝连些金贵些的布料都没有穿,就怕招人眼球。
他的目光全部都被顾乔吸引去了,那样子恨不得抱在怀里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看上好几天才算罢。
可他又站在那里,连大门都不敢进来,突然生出点近乡情怯的感情来。
李莲英则是浮夸的捂着嘴惊呼,“这,这孩子,跟陛下小的时候好像!”
就算他已经尽量的把嗓音压粗,这一声叫也娘里娘气的,要是再掐一个兰花指就更完美了。
薛致看了一眼顾乔,百分百确定这太监是在拍马屁。
顾乔长得不完全像皇帝,‘跟陛下小时候好像’这种说辞纯属是胡扯。
至少看这孩子一眼,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孩儿她爹是皇帝。
而且很明显,顾乔能一眼就很明显的看出是个女孩儿,她要是跟皇帝小的时候很像,那得长成什么样啊,肯定跟个假小子一样。
两个月前,沈十三没走几天,荣国公府的那个管家就送来了信,说是将军走的时候嘱咐今天再送进宫。
皇帝看过信之后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完全不能定下心来做任何事,第二天就匆匆跟太子交代一切事务,一切都安排好,已经半个月后了,那天晚上他觉都没睡,连夜上了路,皇后怎么留都没能留得住。
皇帝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薛致和李莲英在宫中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见到孩子那一刻,就已经能脑补一场宫廷伦理大局——走进真相之流落民间的公主。
刺激,真刺激!
皇帝往前走了一步,那一刻顾夫人的内心突然爆发了天大的勇气,一推顾乔,对她道:“小乔,快去找娘亲。”
顾霜霜昨晚轮的是晚上的值,早上回来没多久,这儿可能才刚刚睡下。
顾乔竟然听懂了,并且很听话,摇摇晃晃的就朝顾霜霜的卧房里面跑去了。
皇帝下意识的跪到他面前,拦住她的去路,“草民顾氏,参见陛下。”
皇帝的眼睛和心压根儿就不在她这里,绕过她就要往前追。
顾氏膝盖一挪,又挡在了他脚下。
就算是皇后的亲娘,也不敢这样拦他的路,皇帝终于正眼看她,“我念你是她娘,现在让开,我不跟你计较。”顾夫人脖子一缩,却硬着头皮不想让。
江柔见事不好,立即上去打圆场,蹲身在她耳边道,“顾夫人,陛下已经来了,您拦这一会儿也没什么用的,等会儿反倒惹他发怒。”
说着把顾夫人往旁边带,顾夫人的勇气唰的一下就被扭开了阀门,全放掉了,整个人都泄了气,萎靡不振的被江柔带到了一边。
顾乔人小腿短,走不快也跑不快,皇帝两步就追了上去,正见她推开一扇门,进了一个房间。
顾霜霜要赚钱,孩子多时时间跟顾夫人睡,但顾霜霜一般要睡觉的时候就把房门推过去虚掩着,不关严实。
顾乔中午要睡午觉,一般这时候就会乖乖的推门爬到顾霜霜床上,蜷到她怀里,她睡醒一睁眼,经常就能看到被窝里多了个小不点儿。
顾乔像是晓得后面有人在撵,推门进去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蹬,直接钻进被窝。
显然,这种事情发生太多次了,顾霜霜习以为常,迷迷糊糊感觉床上钻进来个人儿,就顺手一揽,眼睛都没睁,抱着顾乔继续睡。
皇帝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那张想得他抓心挠肝,整夜无眠的脸。
顾乔用被子盖住大半张脸,只冒了半个头在外面,堪堪只露了一双眼睛,有些好奇的看了皇帝一眼,立即就转身过去,把头埋在顾霜霜的胸前,用后脑勺对着他。
本来昏昏沉沉已经要彻底睡过去的顾霜霜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一下就清醒了,唰的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对看了好大半天。
顾霜霜的睡意全无,一下子坐起来,脑子清醒一点儿后,道:“劳烦,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
皇帝的目光下意识的从她的脸往下挪,脖子以下虽然用被子包裹着,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就是没来由的浑身燥热。
而看到同样包在被子里的顾乔,他又清醒了,立即从外面带上了门。
顾霜霜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直接把顾乔抱出去给顾夫人,道:“娘,带她去李婶儿家玩一会儿。”
顾夫人立即就低着头绕开皇帝,步子快得跟要跑起来一样。
“我们谈谈吧。”说话的是皇帝。
顾霜霜看了一眼在场的沈十三等人,不太习惯把自己的家事说给外人听,就道:“去外面。”
两人一路的走着,出了齐家大院儿不远就有一座桥,是座拱桥,平时人来人往,但中午的时候没什么人呢,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儿。
顾霜霜没有停的意思,皇帝忍不住了,伸手拉她,“别走了,够远了。”
顾霜霜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误的避开他的手,但脚下确实是停了下来。
“那孩子……是我的。”是个肯定句。
顾霜霜竟然没否认,“是你的。”
皇帝脸上一个大喜过望的表情还没有表达完全,她下一句话就已经到了,“但你不能带走她。”
皇帝的笑僵硬在脸上,半晌,他艰难道,“小顾,你跟我回去吧。”
顾霜霜看着他,明知故问,“回哪儿去。”
“皇宫。”他明知她会生气,却还是说了出来。
不过她的反应比他想象得平静,“那里不是我的家,我就没有走过,所以也谈不上回。”
皇帝被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好久才干巴巴的道:“小乔不能没有爹。”
顾霜霜道:“有时候有,还不如没有。”
又是当心一箭。
顾霜霜自己就是个例子,有爹还不如没有要过得舒心些。
而皇帝呢,他的女儿虽是能享受一般人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但宫廷勾心斗角,将来说不定还要联姻。
不如没有。
顾霜霜道:“如果你要是得闲的话,可以来看她,我不会拦你,但你不能把他带走,也不能让皇城里的人知道她跟你的关系。”虽然皇帝日理万机,可能并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能够时时远下江南。
但这是她做的最大让步。
这天皇帝和顾霜霜在桥头谈了很久,江柔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不过顾霜霜回来的时候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差,皇帝也看不出什么异常,她就放心了些。
沈十三说她,‘你就是个操劳命,谁的事你都要操心。’
江柔幽幽的说,“你不操心别人的事,那来江南是做什么。”
沈十三理直气壮,“公主是皇嗣,是家国大事,谁跟你一样整天关心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皇帝在齐家住了下来,一家人除了顾霜霜之外全都战战兢兢的,齐良翰还跟书院一连告了好几天的假,生怕怠慢了去。
齐真还是逃不了打地铺的宿命,抱着一卷被子住进了书房。
皇帝也没说住多久,霸占了人家的床也不给个期限。
只有顾霜霜一派自然,跟没这个人一样,该去赚钱还得去。
她前天晚上轮的夜值,休息一天一夜,又该轮白天,这天一早就走了。
皇帝常年日夜操劳,又赶了一个来月的路,简直是齁累,沾床就睡了,第二天近午时了才起。
家里就只有齐、顾夫人和齐良翰,齐真上学去了,皇帝问,“小顾去哪里了?”
齐良翰答,“回陛下……”
皇帝打断他,“微服,礼节能勉则免。”
齐良翰该改口,“霜霜上工去了,辰时就走了。”
皇帝反问,“上工?”
齐良翰道:“回陛……是的,霜霜在给城南的员外家做护卫。”
皇帝露了个不解的表情,他解释道:“因为家中开销甚大,一般靠我教书,还有霜霜做护卫赚些钱,真儿偶尔给别人代笔写信,或者画画,也能赚些,日子勉强过得去。”
护卫?
皇帝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身边的死士。
齐良翰看他这表情就是一惊,暗道他不会是想去看吧,结果对方真的是这个意思,“在城南哪里?”皇帝问。
他要去,齐良翰也不敢拦着,只能到:“我带您去吧。”
给人当护卫,岂不是要动刀动枪?
皇帝开始后悔,当初说放她走,就真的放她走了。
他不敢让人注意她的动向,怕只要一看到她的名字写在纸上就会忍不住将她重新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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