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没瞧见,贵妃娘娘走的时候脸都黑了。”卷丹将暖手炉递给我,脸上的神色很是得意,蓦地,她又撇过头问我,“这么说来,冯昭仪还真的是装的?”
我抱着暖手炉捂手未说话,先前我也只是猜测,不过看佟贵妃的脸色我倒是确定了,那晚定是冯昭仪自己弄出来的事,否则怎么那么巧佟贵妃会在静和宫里?
想来便是那晚好心去静和宫给冯昭仪出主意去了吧?
我微微一笑,不过这些我可不想管,便抬眸朝卷丹道:“主子的是非不要乱议论。”
卷丹吐了吐舌头,自从我换了新身份后,她也不再像宫外时那样随意了,毕竟宫里尊卑有别。
我又道:“一会儿皇上要来,你下去吩咐小厨房准备些皇上爱吃的点心。”
“是。”卷丹应了声便退下了。
我起身推开窗户,先前飘了会儿小雪,眼下倒是停了,院子里的地上湿漉漉的,跟刚下过雨似的。
我转了身,见降香正站在我身后皱眉看着我,我被她看得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看,我衣服脏了吗?
她已上前来,伸手指了指我挂在腰际的香囊,我这才吃了一惊,这香囊是新换的,她怎就注意到了?
我只好笑道:“哦,这是抽屉里看到的,觉得好看就换上了,怎么,你觉得不好看吗?”索性那个箧抽里放着很多香囊,全是尚服局送来的,降香一定不会知道这一个不是。
她笑着摇了摇头,蘸了水在桌上写道:奴婢以后会注意选娘娘喜欢的。
我的指腹轻拂过腰际的香囊,轻笑道:“不用了,这一个本宫看着挺好,本宫也不喜欢换来换去,你闻闻,很香呢,是不是?”
降香凑过来闻了闻,笑着朝我点头,我亦是笑了。
外头有人敲了门进来,我见双喜端着东西进来,降香忙上前去接了。
我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双喜忙上前道:“回娘娘,这是降香姑娘特意让太医院准备的,可是补汤呢!奴才们也希望凤仪宫里能早日传出喜讯呢!”
我听得皱了眉,双喜高兴地退下了,降香消息端着补汤近前来,示意我喝了它。我茫然地端在手上,望着眼前宫女一脸期待的样子,忍不住问她:“这是皇上的意思?”
降香却摇头,笑着在桌上写道:是皇上的希望,奴婢记着。
我有些木讷地看着她,望见她真挚的笑容,那一刻竟有些恍惚,看不清楚她到底是为了殷圣钧还是为了我。
见我不动,降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清丽瞳眸里似乎有些焦急,忙又蘸了水写道:母凭子贵。
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我不觉笑了下,启唇看着她道:“本宫已有皇长子了。”
降香的脸色低沉,又写:不一样。
“怎不一样?”我含笑道,“因为皇长子不是本宫亲生的吗?”
降香的手指在桌上比划了几下,大约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全部被她自己抹掉了。我忽然又想起她说殷圣钧曾是她的救命恩人,我迟疑了下,终究是问她:“你知道皇长子的生母是谁吗?”
降香蓦然抬眸看我,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讶,随即她忙摇头。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我也不再为难她,仰头将手中的补汤喝了,降香似乎是愣了下,随即忙接过我手中的空碗笑了。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说不清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觉得降香似乎是真的事事为我着想。
我冲她友好一笑,她高兴地端着空碗下去了。
缓缓扶着桌沿坐下,掌心贴在平坦的小腹上,那么多人都希望我能怀上孩子,却只有我知道,这里,绝不会有殷圣钧的孩子,绝不会!
傍晚的时候原是想让人将希儿抱来,却不想卷丹去了回话说孩子白日里玩得累了,之前还吵着要来我这里,后来便早早就吃了东西就睡了。
我不禁笑出声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做什么皆由着心性。不过做个孩子才是真的好,平日里除了玩就是睡,做干净的一个世界。
回想起自己的以前,总盼望着能快快长大,天真地以为长大了就能走出牢笼般的皇宫去外面的江湖,或者嫁个宠我爱我的夫君成天无法无天地做些随心所欲的事。
如今真的长大了,嫁了人,却只是从一个皇宫换到了另一个。
眼前的琉璃灯忽明忽暗地跳动着,长睫投下的影悄然落在桌面上。
“想什么这么出神?”
男子戏谑话语自耳畔响起,我猛地抬头,这才见殷圣钧竟已站在我的面前,降香已上前接过他脱下的风氅。
他大步上前来,拿起桌上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笑道:“本是想同你一起用膳的,后来留东漓他们说了会儿话,便和他们一吃了。怎么,你还没吃吗?”
我忙笑道:“吃了,皇上那么晚还不来,我才没那么傻巴巴地空着肚子等。”
他笑着坐过来,将手中的半块点心塞进嘴里,待咽下去,才又笑道:“吃饱了等着朕,朕也高兴。”他说着,挥挥手,一屋子的宫人忙都悄悄退了下去。
我见他又吃了一块点心,这才忍不住道:“皇上不是说吃了来的吗?难不成司膳房的人没把你喂饱?”
他轻嗤一笑,道:“饱是饱了,只是和丞相说话比较费劲,就全又消化了。还好你体贴朕,给准备了点心,朕这会尝起来,觉得你宫里的点心也特别的可口。”
我知道他在说笑,起身倒了杯茶递给他,低劝道:“少吃些,别噎着。”
他伸手捧住了茶盏,我这才瞧见他的手通红通红的,竟不想夜里外头这样冷了。见他喝了几口,我忙又在他的茶盏里将水添满,他就这样坐着,墨色眸华带着暖意,直直地看着我笑。
白日里他说的那些话还回荡在我的脑海中,瑶华公主是太皇太后的人,晋王或许还活着,眼下一众王爷也都还留在镐京之中,前朝后宫那么多事,要换成我,愁也愁死了,亏他还能笑得出来。
他的笑容越发灿烂,我蹙眉道:“看什么?”
他的话语悠悠,带着宠溺与快乐:“看美人。”
我径直将茶壶搁下,没好气地道:“从前可没发现皇上这样不正经。”
他清浅一笑,伸手将我拉过去,大约是抱着茶盏的缘故,他的掌心烫烫的,唯有指尖还有些许的冰凉。手臂顺势将我圈住,他低笑道:“这些话,朕可只会关起门来说。”
我微微挣扎了下,见他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便也只好作罢。回眸,见他一脸笑容,深邃眼底却掩不住一丝疲惫,我微微一愣,心下忽而就畅然了。
看来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他只是不相信我,不愿同我说而已。
也罢,反正我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他深情睨视着我片刻,缓缓将我的身子扳过去,温热气息喷涌至我的脸上,他柔软的唇已欺压上来。
我被他拉着坐在他的腿上,渐渐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他突然站起来,顺手将我抱起,大步走入内室。
二人纷纷跌入芙蓉暖帐内。
软唇相抵,舌尖缠绵……世间最紧密的结合……
密汗低落在我的胸前,我的指甲嵌入他的手臂,他的脸上仍是有笑。
不知何时,他才从我的身体里退出,一瞬间,仿佛是原本饱满的身体骤然空了一般,我抬眸定定地凝视着满头是汗的他。他喘着气在我身侧躺下,伸手将我拉入怀中圈住,我温顺地靠在他的胸口,贴着耳朵听着他节奏均匀的心跳声。
他忽而靠近我,轻轻咬住我的耳垂,话语掩不住的高兴:“朕知道你让太医院准备了汤药进补,朕很高兴。”
我的心口一震,降香是那样跟他说的吗?那是降香自作主张的,可不是我!可话至唇边,不知为何我又咽了下去。
他伸手挑起我的下颚,温然眉目凝望着我,笑道:“那朕也会很努力,朕都迫不及待想看到我们的孩子了。”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咧嘴笑了笑,一吻落在他性感的锁骨上,这才靠着他道:“皇上想抱孩子还难吗?冯昭仪都怀上了,临盆也是迟早的事。”
他的手臂用力将我圈禁,下颚抵在我的发间,沉声道:“朕只在乎我们的孩子。”
是吗?那希儿又算什么?
这句话滚至了喉口,但到底被我咽了下去。那个孩子我也很喜欢,而主要是眼下我不想和殷圣钧闹得不愉快。
他又凑过来,温柔地含住我的唇瓣,大掌将我的腰肢紧紧贴在他精瘦的腹部,我心下略有吃惊,却不想闻得他笑道:“乖,睡吧。”
语毕,他已离开我的唇,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我抱住,而后含笑阖上双眸。
外间幽暗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我才想起瑶华公主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在他面前提,不过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好时候。我愣愣看了片刻,终于也有睡意上来了。
…………
迷迷糊糊也不知什么时辰了,我翻了个身却发现身子已不在殷圣钧的怀抱里。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外头的火烛大约是燃尽了,借着窗外朦胧幽暗的光我才看到他不知何时开始竟半坐在床上。
我忙拉着被衾撑起身唤他:“皇上?”
“嗯?”他低头朝我看来,随即浅笑着问,“怎么醒了?”
他边问,边又躺下来,虽是穿了亵衣,却仍是感到了他身上的寒气。隔了片刻,他才伸手将我抱过去。
我迟疑着,问他:“睡不着吗?”
他在我耳边轻呢道:“没有,睡吧。”
我暗暗咬了咬牙,他心里铁定是有事,但在我面前却选择什么都不说,他不信我。
他似感觉到了什么,忽而又睁眼,见我直直地看着他,他的俊眉微蹙,低声问:“怎么了?”
我想了想,干脆翻了个身直视着看他,不悦道:“你娶我是好看来着吗?”
他微微一愣,随即伸手抚着我的脸,轻笑道:“说老实话,朕的皇后的确很好看。”
我生气地推开他的手,翻身背对着他不说话。
果然,片刻后,他凑上来,气息轻软喷在我的颈项:“怎么生气了?”
我闷闷道:“你要是只想娶个花瓶,那西楚天下那么多女子,肯定有比我更漂亮的,娶我你岂不是亏了?”
他的手臂从我的身下钻过来,将我捞过去,笑着道:“谁说朕只想娶个花瓶了?”
我略微挣扎两下,愤然道:“你都做出来了!”
“嗯?”他好笑地看着我,又将我扳过去面对着他。我抬手在他胸前指了指,生气道:“你这里都藏得快溢出来了也不打算告诉我!”
他稍愣一下,这才笑道:“是前朝有些事,朕有点心烦。”
原本我还在猜测他想的事是否与薛玉宁有关,我没想到他一开口便直指政事,这一下我要再追着问,怕就不合适了。后宫不得干政这个道理我可不能装作不知道,他又是多疑之人,怕我再追着问恐引起他的怀疑。
没想到他却又道:“告诉你也无妨。”
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你不是想我干政吧?”
他浅笑着抱紧了我,道:“夫人这样关心为夫,你我是夫妻,关起门来说说话又有何不可?”他的吻落在我的鼻尖,轻声道,“今年南方收成不好,朕一月前就下了圣旨免除了赋税。”
我点头道:“替百姓排忧解难,那是好事啊!”
他抬手地揉了揉眉心,道:“嗯,朕听官员上奏说民间都夸朕是活菩萨来着。”
我“噗嗤”一笑,眸华亮亮看他道:“你不高兴?”
“被人夸哪能不高兴?”他笑得有些无奈,“不过朕又不是真的天兵神将,也有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
原该是极为严肃的话题,我还盘算着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听他的话,没想到被他这样说出来,弄得我忍不住就想笑。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压低了声音问:“你的国库不会大婚一次就空了吧?”
他“嗤”的一笑,抓住我的手,佯装生气地贴在胸前,道:“你夫君是这么穷的人吗?”
我吐了吐舌头,他干脆翻了个身,将我半压在他的身上,道:“只是北方下了几场大雪了,积雪一直不化,朕已拨了几次款下去赈灾,眼下看来还远远不够。”
怪不得白日里下雪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那么久,我还觉得这雪下得小,还觉得雪景好美……
听他的口气,北方那边的灾情怕是还得有段时间要维持着。
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国库里有一笔费用是给边疆的军粮,决计不能挪用。南秦、北唐与我西楚素无邦交,朕不得不防着。”
他的国库还没有空,他只是防范于未来,等到真要到非挪用那笔军粮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他。
将脸贴在他的胸口,我低低道:“眼下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当初要是娶个有钱有势的,现下你的老丈人怎么也得给你出钱出力呀!只可惜丞相大人两袖清风,这忙是帮不上了。”
他的手轻抚着我一头乌发,倒是一点也不生气:“两袖清风也未必就帮不上了,不过朕既然把烦恼同你说了,你又说你不是摆着好看的,那便说个主意来给朕听听?”
我略一思忖,仍是一动不动靠着,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他轻笑着抱住我,翻身将我压在身下,低头咬住我的唇,道:“说不说?”
我推他,他也不动,我没好气道:“皇上心里都有底了,还要我说什么?”看他的笑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想到法子了,还非要我说什么。
他突然笑得诡异,我微微一愣,感觉到他的手突然伸入我的胳肢窝,我怕痒,边笑边躲,他的力气很大,完全不让我有逃走的机会,揶揄笑道:“看你到底说不说?”
我怕了他了,只得投降道:“好好,我说。”
“嗯。”他终于满意地停下手看着我,我吐了口气道:“西楚那么多富得流油的商扈,中饱私囊的官员,外加你的那些个兄弟们这几年也捞了不少钱吧?”
他笑道:“这些个可都是狐狸,只赚钱不花钱,朕若下旨,他们定个个都说没钱。”
我点头道:“可不是,那就叫他们自愿掏腰包。”
殷圣钧的俊眉微挑,似笑非笑看着我:“说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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