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的办事效率很快,审问后,那边的严修远已经与只受了些轻伤的暗卫们迅速的清理了现场,并发出信号,打点好受伤的暗卫,让他们原地等候,调换一批新的暗卫。而凌姿涵这边的暗卫,因为大多数都被调配到各地执行任务了,所以没有可以替换的,可青黛又担心路上再出问题,就发与四龙用联系的讯号,希望他们能有一个过来支援的。
打点好事宜,两人同车中人汇报了声,就又上了路。
马车一路颠簸的往行宫方向飞驰着,星星落落的几道魅影跟上,而京城内看到信号的暗卫也正往行宫方向赶去。
马车内,凌姿涵听着青黛的汇报,神色悠然,还动作温柔的给她包扎着伤口,却令青黛感觉到她内心的沉重。
“伤口要注意的事项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青黛微微一愣,恍然明白,笑着摇头:“谢少主关心。这只是小伤,无碍的。不信,我活动给少主看看……”
说着还晃了晃手臂,却被凌姿涵按住了。
“不准动,再动你就给我回京去!”凌姿涵瞪了她一眼,心道:划拉了那么大道口子,居然还好意思说是小伤,正不愧是和流云打一个娘胎里窜出来的,连这性格也都忒像了点!
青黛似乎早有预料,她会说这样的话一般,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转眸又瞧了眼闭着眼睛斜靠在垫子上的轩辕煌,微微垂眸道:“少主,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可能还要与四龙接应。”
凌姿涵默不作声的点了下头,算是许可。
青黛也不多言,只弯着腰朝轩辕煌的方向福了福身,就掀帘子出了去。
车厢内陷入一片静默。
凌姿涵拿了药酒一遍遍的擦拭着浮萍拐,身侧的轩辕煌似乎因为她的沉默,掀起一丝眼帘,朝她的方向瞥了眼,开口打破沉默:“卿卿,你好似很喜欢这双浮萍拐。”
“是啊,它救过我很多次,就和你的软剑一样,怎么说也是功绩卓著吧!”浅浅笑着,凌姿涵将浮萍拐装回套中,云淡风轻的回答着,却忽然觉腰间一紧,低头看去,轩辕煌那强有力的手臂就环了上来,将她朝着他怀中带了过去。
耳边传来他温热的气息,以及那醇厚的嗓音:“卿卿。”
“嗯?”凌姿涵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缓缓闭上眼睛,可脑海中却还是刚才的场面,血腥的令人厌恶。若非那淡定的薄荷香环绕四周,她也不会那么快能平静下来。
“卿卿。”
又一次听到呼唤,凌姿涵睁开眸子,与他漆黑的眼睛对了下,忽然明白,他似乎只是想喊她而已。心中微微悸动,她翻了个身,伸手搭在他腰间,头枕在他的臂弯里,嘴角翘着弯弯的弧度,仿佛一只吃饱了鱼肉的满足的小猫咪,那样的安顺无害。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静默而又温馨。
但这样的温馨并没有维持太久,凌姿涵忽然张开眼睛,抬头朝他瞧去,窝在他怀中轻声道:“瑞逸,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太子妃动手,无非两件事,一件是不想让她嫁给轩辕煌,第二件则是她有必须让她死的理由。不过,那刺客所说的话,倒是让她记在了心上,说她若不死,国将不安。能与这句话牵连在一起,那可能只有一个,就是太子妃知道了塞外的传言。这样一来,就能与之前太子府与苏氏联合设计,想将她送到太子府为妾的事儿连在一起,也说得通了。
因为得到她,就会得到半壁江山,所以,太子妃懂了歪心眼儿,想把她弄倒太子床上,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头来事情没成功,她反倒成了轩辕煌的准王妃。这样一来,太子妃不可能再有法子让她进太子府,更不要说能得到她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得不到就要毁了,这样一来,别人也就得不到了。这大概就是太子妃那个必须让她死的理由,若是得手了,正好可以借用轩辕煌克妻的说法,将整件事推脱了个干净。
但她贪心不足,不仅想要除掉她,还想乘着他们这次离京,连同与太子势均力敌的九王爷一起除掉。只可惜,轩辕煌根本不是个能让她算计的人,他的实力在很多时候会超乎想象。
“我们轻车简从的出京,京中必然已经知道了。而她想借此机会除掉你我,为了太子,及她背后的几个家族势力。不过,卿卿,她只是一颗棋子,捏在皇后和秦尚书手中的棋子。”
轩辕煌仿佛不再以的说着,修长的手指与她的柔荑缠绕,一根根的抚摸着,在指尖把玩:“朝中势力错综复杂,但总共不过三股,一派以秦尚书为首,支持太子,一派以沐太傅为首,支持我,其实是支持皇贵妃。还有一派就是你的父……我是说凌相,他始终保持中立,不偏不倚的在夹缝中求得平衡。”
他言简意赅的将朝堂形式分析了边,却将凌姿涵心中所想的事情说中了。
凌姿涵微微颔首,无意间用指尖拨弄着他的掌心:“这次的事情,我们虽然知道,却无证据,不然……”顿了下,凌姿涵收回心思,扬唇浅笑,“是我糊涂了,就算是有证据也无用。那几大家族是功臣,牵一发而动全身,别说我们,就是皇上,暂时都不会动他们。”
但苏家骏的事情,却让凌姿涵感觉到,宸帝是在着手准备清除那几个功臣之家了。
“不要紧,这笔帐,我们迟早会讨回来!”敢动他的女人,不死也要让她痛不欲生!
凌姿涵看着他的侧脸,心头隐隐颤抖了下,因为他此刻挑眉勾唇的样子,是在像极了安凉无聊时算计人的表情。
安凉……
恍然间,凌姿涵似乎发现了,几日前他与安凉比试时,她仿佛间错过的东西。就是这种感觉,他的眉眼,与安凉的近乎重叠,除了那份邪魅与慵懒没有交替,但无论是眼形,还是轻瞥的动作,都像极了!
难道说,他和安凉……
“卿卿,在想什么呢?”发现凌姿涵失神,轩辕煌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凌姿涵陡然回神,忙压住心中的那团疑惑,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场面,真够令人讨厌的。”
在没有确定之前,她还是不要将猜测说出来的好,毕竟人有相似,物有相仿,说不定他们两的相像只是个巧合。
“害怕吗?”
轩辕煌邪笑着淡定的问了句,但揽着她腰间的手却紧了紧,似乎是在给她力量与安慰。
“不啊!”轻描淡写的应了声,凌姿涵转眸望着轩辕煌,不觉莞尔道:“这种场面我见多了,开始是挺害怕的,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看哪儿都觉得是赤红一片,诡异非常,叫人一个劲的想作呕。但后来渐渐长大了,遇见这种事情的机会也更频繁了,倒也就不怕了。只想着,不管杀了多少人,我想活着,一定要活着……”
这些话她从没对谁说过,但今儿她却不由自主的讲了出来,神情略显落寞,可心中却舒服了。
轩辕煌紧紧抱着她,望着她嘴角噙着的一点笑意,心中微涩。
沉默片刻,他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滚热的掌心覆在她微凉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好似富有魔力的日出,从海平线升起,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好似可以穿透一切黑暗,直接落在她心中的那份阴霾间,照亮她看不见的心。
“卿卿,一切都会好的。”
“嗯。”
望着他的眸,凌姿涵有那么一瞬仲怔,但却注意到了心底的那种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萌发,生长着。
四目相触,轩辕煌忽然凑近,吻住那红润的,噙着自嘲的笑的唇瓣,双臂也将他拥的更紧了些。
这样的她,让他更不舍得放开了。
“唔……”低哑的单音节从喉间溢出,却是那样的妩媚,诱惑。凌姿涵青涩的回吻他,灵巧的舌毫无遮拦的闯入他的口中,却被他化守为攻,舌尖纠缠着她的,勾弄,撩拨,仿佛在带领着她的舌,共舞一支探戈,缠绵不已。
她的吻,和她的人一样,妖冶清媚染着几分甜美,却隐隐透着些许淡淡的血腥味,两次都是如此……
闭了下眼睛,轩辕煌的眸子又恢复那份清明,转即松开凌姿涵,在她的唇角印下浅浅一吻:“别那么紧张,瞧,你又把舌头给咬破了。”
凌姿涵紊乱的气息渐变均匀,迷离的目光也恢复往日的妖异妩媚,只笑道:“那不刚好,给你加强药效!”
“可别,我可不想又迷晕过去。”
“唔……那就多喝几次,指不定就能产生抗体了。”凌姿涵本是玩笑,却见他投来的目光陡然沉了下来,不觉一怔,才道:“那个,我胡诌的,你别当真,我不太喜欢放血的。”见他还是盯着她不放,凌姿涵又不是那种会做出赌咒发誓这种傻事的人,就干脆的直接转移了话题,“诶,听说你又一只灵兽,我怎么都没见到过?”
军中传言,邪王上战场,身边会带着一只身长足有大半个成年男子的狼,入阵厮杀。而且那狼极为通人性,还立过不少战功,被军中众人誉为灵兽。
“怎么,感兴趣?”
“还成吧,有点好奇,它是怎么个通人性法儿的。”
凌姿涵似乎没有点女孩子柔弱的自觉,反而对那匹狼极为感兴趣,用一双亮如火的眼眸紧盯着轩辕煌,若那眼睛是绿的,估计这会子她都成狼了。
“嗤,没有外头传的那么神。那匹狼是在它还是个小狼崽的时候,从雪地里捡来的,后来就养起来了,一直带在身边,消磨了不少兽性,也有了几分人性。”将凌姿涵朝身边又捞了捞,轩辕煌的眼底闪过一抹宠溺,并伸手点了下头的鼻头道:“若真想要见见,等我们回京,我带你去看它!”
“能养只狼当宠物。”凌姿涵挑着眉梢朝他瞧了眼,低笑了声:“你也差不多是匹狼了!”
“小女人,我是不是匹狼,过些时日,你就会全了解了。”
瞧着他略显暧昧的目光,凌姿涵偏过脸,哼了声:“不用了,我已经看出来了,你兽性尚存,人性未灭,所以……”声音陡然压住,凌姿涵眯了下眼睛,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望着车顶上那盏忽明忽暗的灯,眼中的光影似乎也随着那灯光,忽沉忽亮。好似她的心思,上下起伏着。
许久,她忽然翻了个身,面朝轩辕煌,郑重的看着他,却云淡风轻地问了句,“瑞逸,会不会有一天,你也想要那个位子?”
听了这话,轩辕煌几乎是下意识的冷哼了声,摇了摇头,深邃邪魅的眸中闪过一抹不屑:“没兴趣。”转眸看着她,他的眸忽然变得温柔了些,“怎么,你想要吗?”
云淡风轻的口吻,不像是再谈论包含鲜血,用尸山骸骨堆砌的帝王位,倒像是在说一个能哄人开心的小玩具。
“嗤,你不会是想拱手河山讨我欢吧!”
“那又如何?”
凌姿涵被他的态度堵得噎住了,扑闪着眼睛,极为清朗的看着他,鉴定结果,他还是那个恣意邪肆的男人,身上流淌着帝王血,却偏偏轻视那高位的存在。
不过,她喜欢。
“你想要什么?”
“你,平安。”
那个答案,让凌姿涵愣了下,抬眸望去,掀动唇角,笑的露出两颗尖尖小虎牙道:“你的要求,还真不高啊!”
“你不相信?”
的确,凌姿涵没想到瑞逸会说出这种,基本上与抱负绝缘的话,可他却紧紧揽住她的腰,挑着她的下巴认真的看着她,“卿卿,我的生活,你看得见的。平安之于我,是否就是一种奢求?”
“对我也是。我打小的愿望就是,衣食无忧,亲人安康!我不需要我的男人是英雄,那是广场上的雕像,供人赏玩、膜拜、祭祀的。我只希望,他能给我、给家,一份宁静。”
当然,她所指的亲人,是轩辕谦他们。现在,也包括了他。
“呵呵,那我们还算志同道合。”
对他们这些从小就因身份而生活在浪尖上的人来说,想要高位,想做贤臣良将,永远比想要平安这种抱负来得更容易,反倒是那不起眼的平静,成了世上最难做到的抱负。
但同样的他们,却最能理解彼此。
“那是,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凌姿涵玩笑的说,眸光却落在轩辕煌脸上,他虽然在笑,但神情却渐渐严肃起来。
“和我在一起,可能会让你的生活变得更难以平静。卿卿,我的自私,把你拉入了宫廷这趟浑水里……”
凌姿涵伸手掩住了他的口,微微摇头:“就算没有你,我也会被卷进去。但终有一日,我们会全身而退,做个富贵闲人,逍遥四方。”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与魔魅,似乎透过那亮晶晶的眸子,就能想象得到那种惬意悠然的生活,“瑞逸,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去周游列国吧!”
她朝车顶伸出手,透过指缝看着上头照下来的昏暗光线,并曲卷起手指,似乎想要抓住那抹光亮。
“好。”轩辕煌郑重的应下了,虽说他们都不知道,那一天会在什么时候才能来到,却都为了这个约定,而努力着。
又聊了许久,或许是身边有轩辕煌在,让她觉得很安慰,竟然慢慢放下了戒备,忘记了危机,哪怕一刻也要,就那么蜷缩在他怀里,安稳的睡去,连中途有人进来都不曾知道。
她睡得是那样的沉,那样的香甜,令人不忍打扰……
醒来时,凌姿涵先看到的是一个圆圆的帐顶,四周纱幔垂下,将她围绕在里头,但却依稀可见,外头的光亮,似乎已经是早上了,难道他们已经到了行宫?
想到这,凌姿涵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转脸却又看见枕边放着一套洁净的新衣,也没有唤青黛,就匆匆换了上,掀开帷幔下了床。
转眸打量四周。
雕刻着常春藤花的门窗,千年树根做的屏风,窗边摆放着常青的植物,就连脚下的丝绒毯子都是万寿图案的,简单的布置低调中透着奢华,应该是寝宫的堂阁,而且是给福寿之人居住了。
福寿……应该是太后的寝宫吧!
不过,这里该有人守着才是,现下却很安静,连个宫女都未曾留下过,大概是怕吵了她休息。
凌姿涵掀起层层帷幔,推门走出堂阁,却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一方圆桌前,与身边立着的老嬷嬷在说话。那声音中透着股子沧桑,却浸着别样的温暖,还有丝丝淡淡的惆怅,似乎是在感叹什么。
刚好转过头的嬷嬷看见了她,朝着她福身道:“准王妃出来的可真是时候,太后正叨念着你呢!”
看来她猜得没错,这衣着素淡的老人应该就是太后了。
凌姿涵看得出那嬷嬷是太后的心腹,自然也是宫中的老人,就落落大方的浅浅回礼道:“是姿涵莽撞了。”转即又朝太后深深福身:“臣女凌姿涵,给太后请安。”
“孩子,这出门在外,俗礼就免了吧!快快起来,别让哀家这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去扶你。”
“谢太后。”
凌姿涵倒也不拘谨,直起身子,朝太后的方向瞧了眼,却没有走过去。太后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抿嘴笑了笑道:“归芳,让岁儿月儿进来,给涵丫头打水梳洗。”
被唤作归芳的老嬷嬷笑的一团和气,眯着眼睛应了声,就出去唤来女官,带着一应俱全的洗漱用具进了屋。
凌姿涵不慌不忙的行礼道:“容臣女失仪,稍带片刻,再来与太后请罪。”
“什么罪不罪的,若再说下去,估计老九回来,要和哀家这老太婆翻脸了。快去吧,洗漱完了过来陪奶奶用膳,一个人吃怪闷得。”看着凌姿涵回屋,太后就让归芳传早膳进来。
不过片刻功夫,凌姿涵梳洗妥当,这才出了屋子,一众宫女也随着女官退出去,行动之间训练有素。
“来,涵丫头,过来陪奶奶坐坐。”
瞧着那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凌姿涵心中虽然还有戒备,但太后发话了,还改了自称用奶奶的身份,那就是必须得去了。
“坐奶奶身边,让奶奶瞧瞧。”太后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拉了下凌姿涵的衣袖,等她坐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真真是个美人儿,难怪让我那孙儿宝贝成那样。归芳,你说是吧!”
说着她偏过脸看向一旁的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影,看上去有些激动,但并不全是高兴的那种激动,似乎还参杂了些莫名的东西,闪亮亮的,仿佛一种怀念。
“老奴恭喜太后,添了这么标致的孙媳妇,等他们成了婚,您来年就等着抱曾孙了。”转即又朝凌姿涵瞧了眼,低笑道:“太后,咱们别光顾着高兴,这早膳还是要用的。”
“哎呦,瞧我,一高兴就忘了。”老太太拽着凌姿涵的手,满眼怜爱的瞧着她道:“你也该饿了,来,瞧瞧这些东西合不合你的口味。若不合适,就直接告诉奶奶,咱们让厨房再给你送些可口的来。”
一番话的时间,凌姿涵虽然不插嘴,但一双眼睛可没闲着。她打量着眼前这位太后,虽保养得宜,但和善的面上还是留下了岁月的沧桑,却更显慈眉善目,而骨子里的风华将她衬得更为雍容华贵,即使她只是穿着花色最简单的襦衣襦裙,头上插了一支衔珠凤钗,也掩盖不住曾为皇后母仪天下的风范。
从那轮廓,气质,谈吐间缓而不慢的语速,都能看得出,她年轻时也曾是个风华美人。而她话语间,眉目里,神色上都透着股亲切,大概是因为她真心疼爱孙子的关系,对她也就爱屋及乌了。
凌姿涵并无做作的将该尽到的礼节都尽到了,并弯着眼睛露出一抹甜笑:“姿涵先谢过太后娘娘了。”
“老太太我最不喜欢你们这些孩子,明明活泼可爱,却一个个的被礼节束缚。这是在我跟前没外人,以后就和老九一样,叫奶奶!亲切!”
说着,老太太执起筷子,给凌姿涵夹了一块杏仁酥。她好似了解凌姿涵一般,一桌膳食大多清淡不说,口味还都偏甜,就连夹给她的东西都是她所喜欢的。
看着这些,凌姿涵的眸光不觉闪了下,却也不动声色。
“那姿涵就不客气了,奶奶。说起来,还真的饿了。”笑了笑,凌姿涵低头吃碗里的东西,举止优雅从容,非常自然。
一席间倒也自如,当然,若不是太后老用那种诡异的闪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她可能会更舒服些。
用了早膳,凌姿涵又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问及轩辕煌时,老太太和老嬷嬷相视一笑,有交换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转向凌姿涵,太后的眸中闪过一抹促狭:“怎么,才这会儿工夫没见到,就想了?”
凌姿涵嘴角抽搐了下,这老太太也太……干咳了声,凌姿涵突然有种见家长的感觉,不觉有些尴尬,却也没扭捏的说:“奶奶您这是拿我开心吧!我只是与他一同来看太后奶奶,现下没见着他,自然就问了一句。”
“哈哈哈,归芳,你瞧这丫头还害羞了。”老太太又对那老嬷嬷递了个眼神,弄得凌姿涵有些摸不着头脑。
“九王爷和准王妃感情好,日后成婚生活也会很和乐,太后该高兴才是。”
“自然高兴。”太后眉目间都仿佛写着喜意,转头又盯着凌姿涵打量了会儿,告诉她,“这会子老九和老六在一起呢,谈得自然是他们男人的事儿。”顿了下,她似乎看见凌姿涵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就立刻明白了,接着道:“老六昨晚听说您们半路上出了事儿,就奉命从回封地的半路上折了回来,赶来哀家这里了。诶,不过苦了你了,一路颠簸的赶来,还遇见那档子事儿,吓坏了吧。”
这么一说,凌姿涵就明白了,难怪睡意朦胧间似乎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原来他也来了。
摇了摇头,凌姿涵笑道:“见惯了,倒也不怕。而且,有瑞逸在,我相信他。”
听了这话,太后眸光一窒,闪过一丝难以遮掩的痛意,却很是怜爱的看着凌姿涵,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好孩子。”
气氛似乎有些沉重,凌姿涵看了眼太后,忙转移话题道:“太后奶奶,让我给您请个脉吧!”
“你还会诊脉?”太后的眼中闪过惊喜。
“我自小在天山长大,有位师伯出自医学世家,耳眩目染之下,也略懂一二。”
凌姿涵自报家门,原本是想消除太后心中疑虑的,谁料她倒笑着朝凌姿涵伸出手,满眼喜色的对一旁拿来垫枕的老嬷嬷说:“还是位才女,这老九算是捡着宝了。”
“太后又笑了。”
“哀家是高兴。”
太后撩起一小段衣袖,将手腕搭在了垫枕上,便让她诊断。
凌姿涵眯着眼睛,也不管太后她们再说什么,只凝神探脉,少顷,眼中闪过一抹惊诧,却并没表现出来,只笑着说,“太后奶奶这一路上似乎染了风寒,加上又受到了惊吓,以至风寒入体,转为寒症。只是随性的太医不敢用烈性的药物,而用温和的来调养。”
扣在太后买门上的指尖又动了几下,凌姿涵眼底的惊诧之色更中了邪,心中却仿佛被什么扎了下,猛地一紧,面上那平静无波的神色也终于齐了些变化,但却于心底的截然相反,只是微笑着放下了太后的手,不经意间又看了眼她腕上的珠串,眸子微微垂下,不紧不慢的说:“太后奶奶还需多多静养,注意饮食,好生调养才好。”
归芳嬷嬷将太后的手腕拢回袖中,并道:“太后,老奴瞧着,咱们恪王的准王妃对医术可不是略懂一二了,您瞧,诊一下脉,就能瞧出这许多来。不如,劳烦准王妃在开服药吧,也好让太后好得快一些!”
“哀家瞧着也欢喜的很。”太后看着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凌姿涵,眸光转即划过一抹复杂的深意,眼底却闪着淡淡的温和,轻声唤她:“涵丫头,丫头……”
凌姿涵看着自己的手,她似乎还能感觉到指尖那抹不同寻常的脉动,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手指,却在太后的轻唤声中猛然回神,微带讶异的“啊”了声。然后转会心思,又看向面容慈祥的太后,浅浅一笑道:“太后奶奶,归芳嬷嬷可太抬举姿涵了。其实,姿涵对医术就是个半吊子,只会诊脉,不会治病。最多能包扎包扎伤口,开几幅伤风、热症这类小毛病的药方。若真论医术,还是师兄尧王所学精通,不如让姿涵与他商量一番,在给太后定下药方来?”
“能诊脉,不会治病的大夫,怕只有你一个了!”
太后掩口笑着,心中却十分明白,凌姿涵或许是真的不会治病,但她已经诊断出了她身上的病症。可最让她安慰的是,这凌姿涵并没说出来,甚至连神色也没露出半分,是个不简单的孩子,不由的在心中暗暗赞叹了一番。
“师伯说我没那份医者心,就只教了我诊脉,后来便不愿再教我了。”
实际上是,她那坑爹的师父怕她被医圣给教出份慈悲心来,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所以禁止了她学医。不过她精通各种毒,事实上在很多时候,医者与毒者是相通的,也可以治病,只是那份心不同而已。
“无妨,奶奶这儿有的是太医,不愁这个。你若真像是归芳说的那样,成了个悬壶济世的小神医,我那孙子可怎么办啊!”
一闻此言,凌姿涵咳嗽了声,掩盖尴尬,又和太后聊了会儿,见太后将手腕上的珠串取下,在手中一粒粒的数着,像是个礼佛之人的习惯动作一般,不觉抿了下嘴唇道:“说起来,太后奶奶才是个慈悲之人呢!”
“哀家不是在礼佛,是在记挂我那外甥女。”太后执起凌姿涵的手,仿佛是会想去了过去的事情,不觉暗叹了声,就打开了话匣子,对凌姿涵说起了她对故皇后的想念,并说这串珠子是她与亲妹的陪嫁之物,本是一对,但她的母亲却各自给了一串,“诶,只可惜,现在就只剩下这一串了。”
归芳忙上前安慰:“太后莫要再想了,小心伤了身子。”
“太后奶奶,若姿涵说,见过一串一模一样的,您……”
“当真见过?”
凌姿涵被太后突然的惊讶弄得一怔,随即点头,坦然道:“的确见过。”
“孩子,你在那里见到的?”
听太后这样追问,凌姿涵心中的疑虑没了,她想,她要知道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但却没说明白,只是亦如方才那般坦然的说:“六年前,天山论剑,又一位少年侠士手上就带着这个。”
太后心中大震,眼底闪过一丝期冀,见她神色坦然,也不疑有他,只问凌姿涵:“还嫩找到那为侠士吗?”
“这个有点难度,毕竟都已经六年了。不过,若太后愿意安心静养,不再顾虑重重,姿涵愿为太后寻一寻他。”
太后的心情似乎比刚才要好多了,好似有了期望,眼中也有了光彩。
而凌姿涵并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而是很巧妙地将话题扭转到保养之上,交代了太后在这夏季中如何调养,该吃些什么与太医给她开的药相辅相成。
太后听凌姿涵没有追问,就知道她是个懂得进退的人,也就放松了心思,却也更加喜欢凌姿涵,与她聊了好一会儿,直到轩辕煌派人来寻凌姿涵,才笑着让她去找他,自己则说累了,要休息会儿。
凌姿涵倒也没说什么,还像当初一样,有礼有节的与太后告退,转即跟着青黛去了轩辕煌所在的文锦阁。
看着她出门,太后无声的叹了口气,“见了这孩子,哀家就和见了明珠那丫头一样。归芳,你觉得呢?”
“太后说好,自然就是好的。”归芳从女官手中接过药碗亲自尝了药后,就将药汤递给了太后,服侍她用药,并准备好了蜜饯,给她去苦。
喝完药,太后朝归芳嬷嬷瞧了眼,眼中闪烁着淡淡的睿智,好似看透了世间沧桑的精明:“那丫头什么都知道,她诊出了我的毛病,却没有说,知道我心急着想要找到那个孩子,却也没有追问,体贴之处倒也和明珠一样,都是有七窍玲珑心的孩子。”
“太后垂爱明珠小姐,人人皆知。”
“只可惜,到头来,哀家还是什么都帮不到,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说着太后有些神伤的垂下眼帘,眼底露出一抹寥落之色。
“太后,您已经尽力了。”归芳嬷嬷站在太后身后,给她捏着肩膀,继续道:“就别再继续想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太后,您若还惦念孝诚皇后与明珠小姐,不如多想想孝诚皇后给您留下的话。凡事要往前看,您还要替孝诚皇后看着九王爷呢,等他的孩子落地,您不是还要再帮他带上几年吗!还有六王爷,这些年,他虽然不再您身边,但您没少记挂他,如今他也成了家,儿孙相比很快也会有的。太后,您还要享清福呢!”
“哀家也想,只是不知道,哀家……”还有没有那个命活了。
太后满眼沧桑,只将末尾的半句话,咽了下去,望着门的方向,半晌无语。
与青黛领着几名宫女穿过巧夺天工的亭台楼阁,凌姿涵却没有心情驻足,反倒满心是事儿,有些忐忑。
一抹忧色渐渐浮上眉心,她暗暗觉得,她一直想找到的答案似乎从这里开始有了眉目。
可这件事为何偏偏会与安凉有关?
那手珠……安凉也有一串,而她也听他说起过一次,他那手串是他打记事起,就带在了身边的,应该是他家人留下的东西。
安凉是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扔到师门门口的,后来被医圣给捡了回去,之后就被师门收养,因为先天骨骼、肌肉都很惊奇,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就被宗师收为关门弟子,细心教养。
如此算来,那也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会是她所想那样吗?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闻声,凌姿涵突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入了一件庞大的书房内,眼前轩辕煌正一脸担忧的瞧着她,并伸手来探了探她的头。转眸又看见轩辕谦面色不佳的站在一个偌大的书架前,坐在梯子上,翻看着手中的书,似乎再找着什么。
凌姿涵微微愣了下,随即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事要与你们说……能单独谈谈吗?”
“你们谈,我出去。”轩辕谦纵身从梯子上跳了下来,拿着本书就要走,却被她叫住了。
“六哥,这事你必须听,不能走。”说着,她伸手拽住了轩辕谦的袖子,就像小时候一样,还是个怕迷路的孩子的时候。
看着凌姿涵的面色,轩辕谦站住了脚,轩辕煌则挥退了一众宫人,等青黛带了他们都出去后,他先走到梨花木案边,给凌姿涵倒了杯茶,“卿卿过来,有什么事,我们坐下说。”
轩辕谦领着凌姿涵过去,温和的看着她,眼神中却露出一丝狐疑:“坐下吧,我还不知是什么事,能让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太后她……”
凌姿涵摇了摇头,直接打断轩辕谦的话,“不是。”转即,她朝两人扫了眼,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刚才给太后诊脉了,但结果你们要做个心理准备。太后并非普通的寒气入体,是中毒,极为阴诡的毒。而且,中毒时日已经相当的长了,我没法解,就算是我师父在,可能……也没有办法。为今之计,只能让六哥开一副温补的药方给太后,能拖延,就拖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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