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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梨花(九)

常鸦鬓 痴娘 4268 2021-04-02 20:06

  袁宝林问容桐:“容大人,暗卫那边有消息么?”

  “有。”

  “那为何不在今日将陛下救出来?”袁宝林心想,救出来,免得谢景要遭游街的罪。

  容桐神色肃然,全然不似在撒谎:“如今暗卫不齐,不可急于求成,娘娘请一定放心,臣定会在斩首前,将陛下救出来的。”

  袁宝林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就是谢景要多受些苦了。

  容桐点头,转身回房,房内桌上摆着一坛酒,是容桐前些日子从父亲那顺来的。最近,容桐天天都喝酒,一开始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尝试。说来奇怪,还是从前的酒,从前的味道,他却觉得不呛了,反倒喝出滋味来。

  最近越喝越多,今日连喝了三杯。容桐心想:人都说“凭酒长精神”,有时,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容桐饮完酒,出门寻来暗卫,让他们涉法进宫,想方设法向天牢内的谢景传递消息,以袁宝林的名义让谢景知道,始终有一批人在努力救他,不会让他被周峦斩首。

  ~

  之后数天,容桐着手管理暗卫,明明已经召集了所有人手,明明知道这批不到百人的暗卫是谢景最后的希望,却一直按兵不动。

  容桐一直敷衍、拖延,坚称还未到出手救谢景的最佳时机。暗卫中,不少人心有异议,但碍于袁宝林已将谢景嘱咐的令符取出,交给容桐,见令如见人,暗卫们不得不遵从容桐的命令。

  一直拖到正月十五,谢景七天游街,完完整整游完——游街到最后,百姓们都倦了,没什么兴趣了。马拉着囚车过街,两侧摊贩和街上行人均视若无睹,觉得就好似饿了要吃饭,日头落山了要就寝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

  唯一惦记着谢景,仍坚持不懈想要将他救出来的,也只有那一小撮暗卫和袁宝林了。

  至于谢景,游街七日,自是难堪至极,但九千九百九十九念已成灰,却仍有一念明亮:袁宝林和暗卫们已经在布置的,十六日斩首前,暗卫会将他救下。

  而后,英雄豪杰不惧受辱,待他重整河山,再登尊极。

  到时候叫周峦谢致比他今日更惨!

  ~

  正月十五,汉王的婚事举办得别具一格。一大清早,汉王就娶了汉王妃过门,说早娶早好,早一刻唤娘子,多一刻欢喜。

  然后宴席办了一上午,又有朝官建议:“殿下,您的府邸该扩建啦!”

  谢致笑着告诉诸人,他已向皇帝奏请辞爵,明日清晨就动身离京。

  那朝官笑容僵住,连“啊”了几声。朝官又远望向今日主婚,做父母位的皇帝周峦,见周峦目光温和,嘴角噙着煦光一般的小。

  一时间,席上众人,各种心思,有想着汉王不必再巴结的;有深究其中利害关系的,偷瞟皇帝的;也有真欣赏谢致为人,舍不得他离开的……到后来,席间就少了喜气气氛,到晌午时分,就筵席散,人也散了。

  谢致倒是不以为意,若非皇帝赐婚,他连这套形式都不会走,就他和常蕙心两人,拜过天地,夫妻对拜,就算成了。谢致觉得,娶常蕙心过门,重要的只在“过门”二字,不在于仪式。当年谢景娶常蕙心,天地父母夫妻,每一个头都磕得响,多少宾客祝福,信誓旦旦……到后来呢?

  谢致觉得,只要他以后一直对常蕙心好,就够了。

  所以筵席散了,宾客走了,谢致不仅不觉得寂寥,没面子,不热闹,他反倒觉得府邸清净,正好留他和常蕙心独处,腻在一块。

  到晚上,府里腻够了,谢致问常蕙心:“想不想出去走走?”正月十五,城里堆起鳌山,晚上有灯会,流光溢彩。

  常蕙心道:“那我们一起出去瞧瞧!”

  ……

  谢致和常蕙心,两人有说有笑,相携走在街上。他俩皆穿着普通,寻常百姓又不大认识两人,所以常蕙心和谢致能自由自在赏灯,满帝都的灯山,映着月色,恍若仙境。眷侣相携,边走边看,如游仙境中。

  常蕙心抬头望月亮,皎皎银盘,她心想月宫中的嫦娥纵然是神仙,却哪有今日的她来得幸福美满。格外珍惜,常蕙心不由得将谢致的胳膊拽得紧紧。

  谢致勾唇轻笑,低头捏了捏常蕙心的脸颊,发现她的目光突然盯向前方。谢致寻着常蕙心的目光望去,见迎面立着容桐。

  容桐反剪着双手放到背后,穿一身紫衣,他竟还在外头裹了狐裘,锦衣华贵,好不风流。往容桐的方向吹起一阵微风,他便随着风勾起嘴角,看似随意,却能令人隐隐不安。

  谢致蹙眉,初十的时候容桐来找过他一趟,仍是恳求谢致与他合作,谢致拒绝了,容桐便没有再来。这会见容桐,谢致觉得容桐与从前不一样了。

  谢致刚想迈步,询问容桐是有何事。容桐已经主动走过来,对谢致道:“殿下,在下有几句话,欲单独同王妃娘娘讲。”

  谢致道:“不允。”

  容桐只当耳边风,偏头瞧向常蕙心,前迈一步。一下子,他与她的距离贴得这样近,几乎粘上去,谢致在一旁看得身子微微发颤。常蕙心却敏捷后退一步,始终与容桐保持距离。

  容桐抽了抽唇角,道:“蕙娘,那厢讲话。”

  常蕙心站着不动,显然是从了谢致的心,不与容桐私聊。容桐便摇摇头,冷笑一声,直接面对面瞧着常蕙心,道:“幸福美满,百年好合。”他是来祝贺她大婚的。

  常蕙心一怔,显然未预料到。她先是错愕,嚅了嚅唇,终是道了句“多谢”,连谢致也向容桐道了一声谢。

  容桐的右臂从身后绕出来,“薄礼一封。”他说着,递给常蕙心一样礼物。

  是一支竹竿挑着一只兔子灯,似乎是依着七夕放灯的那只扎的,但此兔子比彼兔子小了一倍,而且灯内没燃蜡烛,昏昏暗暗的,乍看像是一只黑兔子——也正因为这花灯未燃,个子又小,所以之前容桐将它藏在身后,常蕙心和谢致竟均未发现。

  容桐笑道:“接着吧,就一只花灯,你也要犹豫么?”他言语中含着淡淡的讥笑,将兔子灯的挑杆硬塞进常蕙心手中。

  常蕙心倘若不接,兔子灯就要直接掉地上了,她便接了,低头先瞧的兔子灯,而后才抬头看容桐,可是容桐已经转身了,只瞧见他身后花灯璀璨,挂在枝上,满枝开花。

  容桐转身远行,大步流星,远离常蕙心和谢致,瞧着身后二人,他才觉得心里稍微舒畅了些。那一只兔子灯是昨夜他赶工熬夜,亲手扎的,以前没扎过,做得既粗糙又干瘪,不成样子。

  不知怎地,就是想扎,将兔子灯还给她心中的姑娘。不管她是常蕙心,还是苏虞溪,或者仅仅是相携上京的友善慧娘……今时今日,他都将那一只心里的灯还给她。

  还了一切,不再纠结这些灯花蝶恋花。

  容桐仰起面目,不想让自己掉泪。

  ~

  那边,容桐在一步一步往家里赶;这边,常蕙心提着兔子灯,和谢致杵在路当中。谢致狠狠盯着兔子灯,总觉得这只黑兔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反正明日一大早他和常蕙心就要离京了。

  一念看开,谢致大度道:“把这灯点起来吧,我们提着,继续逛。”常蕙心点头,去街边小摊上买了蜡烛,正要放入灯内,却觉着不对劲。她手在灯内左掏右掏,掏出一张纸笺。

  笺色素白,上头写着一行字,是容桐的笔迹:明日卯时,京郊近西门处一见。

  谢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比黑夜还黑黢黢。他僵着脸,一丁点也笑不出来。

  几乎是在同时,就在街旁边的酒楼里,微服私访的皇帝周峦,却笑得异常开心。

  周峦出来是考察民情的,结果发现许多酒楼里都有说书的,他就坐下来听。而且听了一家书还嫌不过瘾,又听一家……沿街一家一家,挨着听过了。一直听到这会,天黑了,灯会开了,街上的人也多起来,跟随周峦出宫的禁卫担心陛下安危,又想着明日还有早朝,还要斩首谢景,不容出现差错……禁卫们皆捏了一把汗,不由劝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您看是不是该回家了?”

  周峦津津有味,两眼和双耳只专注在台上书里,笑道:“别急,再多听一会。”周峦今夜很开心,正月初一至初三,周峦下了命令,给属下三天时候,拟出数个抨击谢景话本,布置安排。等到初四各座酒楼过了年重新开张,这关于谢景的书,就漫天漫地在酒楼茶肆里说了出来:他身为臣子,却弑君篡位窃国;他身为汉人,却向狄人卖国割地;他弑杀发妻,另攀高枝,却因心中私欲,再次杀妻,杀子……

  这书讲得好,说得精彩,引人入胜,犹如柴堆添油,待到谢景七日游街时,那一把黎民之火才燃得旺。

  因果循环,因为怒火燃得旺,来听书的人增多,场次一添再添。

  之前,周峦在前面四、五家听了,讲到讨伐谢景,让善恶有报,让正重压邪,让国家拨乱反正……多称赞歌颂的是小皇帝周峦的忍辱负重,英明神武,当然也有赞扬汉王谢致大义灭亲,坚持正道的。

  都是周峦交待了那些会写话本的,让他们这样写的,但那些执笔的似乎忘了一人,周峦连听了数个本子,都没听到他最想听到的。

  “说那周仲晦,二十年前,京中一绝。绝对第一公子,他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周仲晦周大人,当日忠心护主,未免逆贼谢景起疑心,竟舍生赴死。苍天有眼,乱箭之下,周大人英灵不灭,留下遗计,后来十年,当今陛下便是靠着这遗计,终惩谢景,重归主位!这周大人……”

  周峦听见说书人终于讲到他想听的了,不由得竖起耳朵,旁边的禁卫只不过倾了倾身子,周峦就连忙道:“别吵别吵!”

  周峦专心致志听说书人宣讲周仲晦是如何如何计谋无双,德行英伟。周峦又仔细观察前后左右的反应,见前后左右皆对周仲晦流露出赞许、歆慕、敬仰之色,周峦不由得心花怒放。

  书听到最后,说书人醒木一敲,有好些看客站起来,鼓掌叫好,又高喊道“周大人千古流芳”。周峦也唰地一下站起身,喜滋滋随着看客着拍掌,禁卫担忧,在身后提醒道:“公子……”

  周峦巴掌拍得响亮,口中笑道:“心满意足,可以去做另外一件事了。”

  “公子当心!”禁卫们心都悬了起来,周峦因为太过高兴,抬脚的时未曾注意,靴子竟被椅底的横木绊到,差点跌跤。

  周峦自己一点也不在乎,被禁卫们扶着站稳了身子,连喘了几口气,道:“等会你们都藏在后面,不要现出来,我要回旧家一趟。”周峦说的旧家是城中周府,时已十五,他必须去会一会容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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