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宝林虽然机灵,但终究是相信容桐,便将钥匙的事,还有谢景想召集暗卫做最后一搏的事,全向容桐讲了。
容桐跪表忠心:“娘娘放心,臣定鼎力相助,早日聚齐暗卫,救出陛下!”
……
容桐回到家中,安置好袁宝林后,将此事同容父说了。
容父毫不犹豫,仍劝容桐放下这些事,离京。
容桐不肯。
容父喝得醉,打了好几个酒嗝,问道:“琴父,你看出其中蹊跷了么?”
容桐迅速,平静地回答:“钥匙是一川故意给我的,天牢也是他故意放我进去的,但是谢景的言语不假。”
容父大惊:“你都知道,还要留在京城?!”他仔细打量眼前的儿子,觉得儿子变了,心底不禁泛起丝丝凉意。
容桐勾唇一笑:“正因如此,孩儿才想留在京城。”波涛迭起,分外精彩,京中越来越有趣了,他为何不留下来?
容桐又道:“阿爹放心,您若留在京城,孩儿会照顾好你的。”
容父沉吟挣扎,最终护犊占了上风,决定依从容桐的心意。仍有点不放心,容父问道:“琴父,既然留下来,那现今的陛下,袁娘娘,这两头不着的,你打算怎么应付呢?”
容桐道:“现今这世道……我自然只能在一川,袁娘娘这两边都示弱,都装糊涂。另外再更搅得混些,我打算去找汉王。”接着,容桐将心中计划详细说给父亲听。
……
这会,容桐和父亲同来,父子俩隐去私下谈话,只将夜探天牢的事同谢致说了。
谢致听完,缓缓发问:“这事该找当今陛下,你来找我做什么?”谢致与容桐称不上熟,还有几分不对眼。为何容桐不去找周峦,反而来找他?
容桐垂头:“在下、在下偷了一川的钥匙,没、没脸面去找他……在下来找您,是因为想起殿下您与一川熟稔,在下将功补过后,您能不能帮在下去说情?”他演得逼真,既羞愧又怯懦,谈吐间还有一两分结巴。谢致和常蕙心瞧着,均有些信了。
谢致正欲启唇,听见容桐道:“我当时真是一念之差,毕竟袁娘娘身怀六甲……”
“她有身孕?!”谢致突然激动。
容桐面露诧色:“殿下难道不知道?”容桐似乎不懂得隐瞒:“宫中,袁娘娘,还有蔡修仪娘娘均怀里身孕。正因为蔡娘娘被害堕胎,她派人去给袁娘娘报信,袁娘娘才得以逃脱,保住了腹中胎儿的性命。”
谢致面色阴郁,道:“知道了。”又道:“容桐,你说的事,以后再议。现在你赶紧回去,看看那位袁宝林,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容桐心里一突,才惊觉自己算漏了这一点。容桐谢过谢致,携父往家中赶,很快,袁宝林滑胎的消息就传回到汉王府里。
常蕙心一直陪在谢致身边,听到这个消息,再见谢致愁眉不展,她不由得半蹲在谢致面前,伸指舒缓他的眉头,劝道:“这事已没有补救机会,你只能宽心。今日还是你生日呢,想着开心的事情。”
谢致双手扶着圈椅,缓缓道:“陛下欺我。”宫变之前,谢致曾问过周峦,宫中可有受孕的嫔妃,周峦一口咬定没有,私底下却背着谢致下狠手。
谢致叹道:“事到如今,我只能装糊涂了。”假装自己从来就不知道宫里还有二位妃子怀孕。
谢致伸手,握住常蕙心的手,他的指尖梭动,在她手背上反复摩挲。
常蕙心不禁问道:“怎么了?”
谢致摇了摇头。
“三吴,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半响,谢致道:“让我再想想。”
常蕙心也不催促,任由谢致继续摩挲她的手指,过了许久,他轻轻道:“阿蕙,过了这个年,我们就向陛下奏请,辞爵离京吧……好不好?”
常蕙心应了一个“好”字,谢致会心一笑,低头在她额上映上一吻。唇粘着粘着,她的额头上渐渐就起了一片小绯红,似他用唇雕的一朵花。
这花太好看,以致于谢致移开了唇,仍移不开目。他盯了常蕙心良久,悠悠道:“说来,今天我还没开荤呢。”常蕙心被他盯红了脸颊,谢致瞧着这红扑扑的,几分娇羞,又几分别有风致。他神魂一恍,心头的阴云骤去,突然有了好心情。谢致明明知道常蕙心是为什么红脸,却故意说:“瞧这脸给吹的冻的,来,我给你暖暖。”说着伸掌触她的脸,最近几天他熟稔了,指一掐就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常蕙心不给谢致捏,她环顾左右。谢致的这处宅子,她也是第一次来,颇感陌生,并不习惯在这里亲热,“这地方……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门都关了,这宅子也是我的。”谢致抱怨道:“再说了,今天是我生日,我还没开荤呢……”
“开开开,让你开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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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周峦正一面批着奏折,一面听属下汇报。新朝刚稳,政事繁多,他的心思多在折子上,属下禀报的话,周峦一开始没听进去:“你刚刚说什么,再讲一遍?”
属下却以为周峦是震怒,不由得低头道:“陛下恕罪,是臣没有尽力,臣以为只需放任容桐作为便好,哪知他去找了汉王。”
这回周峦听清了,先发一声:“啊?”继而又自言自语呢喃:“怎么这样,他估计全知了,还赶着送他大礼呢……”周峦的动作停顿片刻,伸臂去取了一张崭新的御纸,挥毫走墨,嘴上嘱咐那下属:“汉王既然已经知道了,也没办法缄他的口。朕这里只能装作不知,你们且继续盯住容琴父,汉王那里,只要他不是做什么逆天的举动,都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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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岁至,今夕来,正月初一。从前谢景拟定的年号“元嘉”被废除,周峦复位,年号重新还成“光熙”。
按着时间推算,今年是光熙十四年。
十几年前,上林三官里以前有十只模着“光熙钱”的铜炉,这十几年来,朝堂几番震荡,十个铜炉全给毁了。总管的官员只好寻到资历最老的工匠,让工匠凭着记忆,重新绘图,铸造了十只新的铜炉。
时隔十数年,“光熙钱”重新从炉子里铸出,交易流通,百姓们重新用起了“光熙钱”——曾经,小皇帝“死”后,“光熙钱”成了不值钱的烂币,被百姓们甩进箱子的最底层,或是拿给家中的孩童去玩。又因为光熙钱用料少,铜钱轻薄,久而久之,孩童之间流行起“拍光熙钱”的游戏:你若拍动光熙钱翻面,这一枚“光熙钱”便归你所有。力气大的或是技巧好的孩童,一天能赢上近十吊光熙钱。
如今光熙前重新有了价值,谁还舍得让孩子们去糟蹋?
于是街上便有幼童唱:“十炉毁了十炉立,皇帝去了皇帝还,手上光熙钱仍在,只是不敢拿掌拍。”
因着过年,大人们都不会轻易发脾气,新皇帝政风也开放,不禁这些言论。于是一时间,这童谣唱得满大街都是,时时入耳,走哪都能听到。
容桐在容府听着这童谣,一边稳住袁宝林,着手接管暗卫,一边对周峦、谢致装糊涂。
有人将童谣的内容报至宫里,周峦听了,付之一笑。他假装不知情,反倒趁着新春佳节,下了一道旨意,给汉王赐婚。刚巧新提拔的户部尚书姓常,周峦便给常蕙心安了一个新身份:常尚书的嫡女,常蕙娘。
既合适,又与谢景无关,免叫谢致难堪。至于常蕙心的年龄,周峦打算任由谢致去定,他喜欢她是几岁,便是几岁吧!
圣旨在热热闹闹的炮竹声中传至汉王府门口,谢致和常蕙心在府中,听闻内侍传旨,已至门前,均是一凛。
两人不知周峦准备了这么一出,谢致和常蕙心均想得有些多了。常蕙心问谢致:“三吴,要不要带剑?”
谢致沉吟:“我们都暗中配一把。”以备不测,倘若周峦翻脸,他和她好以最快的速度杀出京城。
哪知两人到了门前,内侍宣旨,圣旨的内容却是给两人赐婚。
这是常蕙心第二次听见圣旨赐婚了,上次她这么半跪着,听见谢景赐婚容桐和苏虞溪,那时她心里满满都是恨,恨的是拟旨那人,同时又对容桐有几分担心。
今时今刻,常蕙心听闻圣旨赐婚,心头一突,继而漫无边际的喜悦弥漫起来。她的感受与上次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次才觉身在其中,深切感受到被赐婚的是她自己,皇帝许她与心爱的人有名分的长相厮守。
门口一热闹,孩童们又跑过来了,孩子们穿得都多,大冬天的,孩子们被强制戴了护手,拍起掌来就像击在棉花上,没得什么声音。但是童谣依然清脆,声声入耳:“十炉毁了十炉立,皇帝去了皇帝还,手上光熙钱仍在,只是不敢拿掌拍。”
从宫中赶来的内侍脸上挂不住,终决定侧过身去,对着孩子们喝斥了一声:“咄!”
因为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许过了,汉王不用跪。所以这会接旨,谢致也是伫立的。他轻声唤道:“常乐。”
“属下在。”
谢致瞄着那群孩童,吩咐道:“去把他们都遣走。”
常乐依命去遣那些孩童,光挥动双臂可赶不走,得发他们一人一根糖葫芦,就乖乖走了。这边,内侍冲谢致笑道:“殿下,接旨吧。”
谢致却道:“这旨,臣接,却又不能接。”常蕙心替谢致捏了把汗,差点直接从地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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