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齐太医听后,神色猛地一变。
“阿琪说什么了?”我淡淡道。
不错,那帐内的人是织锦,可被诊脉的却并非织锦。
倒茶搬座的是珠儿,牵线问问题的是生儿。
那么,好端端的,做为掌殿的青稞又去哪了呢?
为何走进去的是青稞,出来时便又成了生儿?这个问题,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其实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就这样蒙骗过了所有人。当然,织锦一直在帐中,可这不代表那红绳就非得系在她的腕上呀。
受了些风寒的青稞,原本是告了假不用当值的。可她今日却带着病出来当了值,不是很奇怪么?
那是因为她提早在昨日得了消息,今天才出来当值的。
没错,青稞是我的人。
那日我和张敏密谈之后,我转头去了芜衡殿。
那里的邵嬷嬷跟我还算有几分交情,告诉我那个前些日子被送到这里的浣衣宫奴,现在西屋养伤。
我去了西屋,由于之前和管事打过招呼,给她安置了单独的一间房。
芜衡殿,生死场。
这里集聚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有些因为年老体衰,被发落着扔到这里苟延残喘,坐等油尽灯枯;有的是被打了板子,或是患了恶疾。放在在这里,无药无医。
有幸运些的主子好的赐了药,有的不过是块破布,扔在这里坐等伤口发炎流脓溃烂,或是暴病而死。
宫女有病绝不得医,这是宫规;
宫女老死不得出宫,这是宫规。
就因为这毫无人性的宫规,无数奄奄一息的宫女在这里垂死挣扎,命悬一线。
熬过去了,便可以离开这里;熬不过去,也简单,不过是一个死。
有时一间屋子里,门窗锁死,传来阵阵恶臭。打开门只见尸体堆积成山,一把火烧成灰,投入井中,干干净净。
这是所有人无法逃避的宿命..
我手上有一封张敏买通内监带进宫的家信,交给了邵嬷嬷,指着那个屋中的女孩。
“公平交易,我要带她走。”
“可这是个宫奴,不合适呀。”
“这个我不管,如果你不想要这封信的话,我可以拿去走人。”
......
这个女孩叫王月禾,是浣衣局负责清洗万皇贵妃衣物的小宫奴,前段时间因为不慎洗坏了万皇贵妃的一件天蚕丝纱衣而被杖责,连累着浣衣局的掌事也受了责骂被罚俸三月。原本的意思是要被活活打死的,可那天,我却叫人喊停。
我当然不是动了恻隐之心,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事情的小宫奴,即使是被杖毙又与我何干?
笑话,我又不是圣人。
宫中每天因为当差出了错漏,被受罚处死的宫人不计其数,我管不过来也管不着。十年来,眼见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从我的眼前消逝,再多情的人也早已经麻木。
只是时机契合罢了,我偏巧需要一个人而已,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
于是我将它送去了芜衡殿,又和邵嬷嬷打过了招呼。半月后也就是那天,我来到芜衡殿。月禾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问她,肯不肯跟我走。
当然,她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只有杀了她,我绝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
不过当时我没有这么说,让她自己选。我知道她家中还尚有重病在身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她非常需要钱。
月禾答应跟我走,那屋中还同住着一个女孩叫轻裳,是个宫女。她知道得太多..
当夜那个叫轻裳的宫女断气死了。不,是一个叫做月禾的宫奴..‘轻裳’病愈离开了芜衡殿。
她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可否不再用‘轻裳’这个名字。或许是因为她们曾经同住一屋,生出了些许感情?反正也不过是小事一件。于是我许了,于是按照她的意思,王月禾便成为了‘王青稞’。被拨去了长乐宫侍候织锦,成为了掌殿大宫女,并在短短的一月之内取得了织锦的信任。
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那个生儿原本是柏贤妃宫中的宫女。可她在未央宫当差也不过两个月,那么之前呢?之前她在尚宫局编内..荀尚宫还是卖了我一个面子的
那么接下来呢?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娘娘的意思是..”齐太医拭了一把头上的汗,问道。
“死。”我直接了断地说道。
“在药里做文章?”齐太医试探着问道。
“齐太医几时听说过在一丁点风寒能够死病人?”
齐太医咬咬牙,说道。
“那就让这风寒再加重些?”
我突然有想要把面前这位的脑袋穿个洞,看看会不会流出一地的水的念头。
“太医院四位太医诊病,居然连一个小小的风寒的解决不了,还越发严重了。”我冷笑着说道,“您是想让圣上认为,太医院是个专门养废物的地方,一位位名医号称杏林妙手统统都是吃白饭的么?”
更何况我都说了,被诊脉的不是织锦而是青稞,如果织锦没有得什么风寒或是肝气郁结的话,好端端的人家没事吃什么药呀?
唉..我顿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怪不得齐太医会成万皇贵妃的人。这样头脑简单的家伙,最适合被利用了,死都不知道是被谁卖的啊。
“那应该该怎么办?”齐太医挠了挠后脑,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还请苏宫女明示。”
好吧,此人也就只有这一个优点了,脸皮厚、赛城墙,被人骂了也丝毫不知半分羞耻。
三十来岁,有家室的人了。五儿两女,上有老下有小的..啧啧,真是。
“淑妃真的是得了风寒还有肝气郁结么?”我提示道。
“可这是张院判亲自诊断..”齐太医质疑道。
“张太医一把年纪了,老眼昏花的。人好像也有点糊涂了...”我淡淡道。
“也是..”齐太医的眼睛一亮,忙点头道,“多谢苏宫女指教!”
*********
“皇上,”红衣太监张敏,行礼传话道,“太医院齐太医殿外求见。”
正和万皇贵妃说话的成化帝,听了张敏的禀报之后,不觉有些奇怪。
“好端端地,”万皇贵妃也同样是十分疑惑,不解地问道“齐太医来干什么?”
“齐太医说,有要事要向皇上禀报。”张敏答道。
成化帝皱了皱眉头,对着张敏摆了摆手,有些不耐道,“朕要陪着贞儿,让他先回去。若是有事,晚些时候再来。”
“慢着。”
万皇贵妃见张敏要走,出声叫住道。
“‘要事’?啧啧,一个太医..能有什么要事来向皇上禀报?”
万皇贵妃阴阳怪气地说道。
“那贞儿的意思是?”成化帝皱紧了眉,问道。
“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该不会是哪位妹妹有了身孕吧?”万皇贵妃眼珠子一转,想来齐太医平日是负责康嫔的太医,脸上的笑意多了三分,话里的醋意酸味却刺人鼻腔,“让本宫猜猜,估摸着是康嫔妹妹吧?”
“本宫这边刚刚胎死腹中,那边长春宫康嫔喜得一子!啧啧,真不错,恭喜皇上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贞儿..别胡说!”
成化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挥手对张敏说道。
“让齐太医进来回话。”
“是——”张敏行礼退出道。
“哼,”万皇贵妃鼻子冷哼一声,“这下皇上可该提康嫔的位分了吧?这下可好哇,以后可就不能叫康嫔妹妹了,要叫‘康妃’——”
“贞儿!”成化帝还想要说话时,张敏已经带着齐太医入了殿。
“微臣叩见皇上、皇贵妃娘娘——”
“免礼。”成化帝道,“齐太医来见,不知所为何事?”
齐太医原本悄悄打量了一下成化帝的神态,见成化帝似乎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不免有些后悔挑错了时辰。
“启禀皇上,微臣今日前来,是为纪淑女一事。”
“哦?”成化帝挑眉,又似乎有些迷茫的样子,“是哪个淑妃?朕有些记不清楚了。”
“还能有哪个淑妃,”万皇贵妃在一旁酸溜溜地插言道,“可不就是那位长乐宫的纪氏么,臣妾前几日还派了四位太医来为她看诊,治疗风寒呢!”
“朕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这小小一个纪氏,好大的面子。能让贞儿派去四位太医,专治她一人?”成化帝听后只是玩味地笑道。
“那不是因为,臣妾宫中的奴婢,办事得力,十分体贴的缘故么。”万皇贵妃恨恨地说着,慢悠悠地朝我投去一瞥。
我低头,眼睛紧盯着脚下的毯子...
“的确如此,万贵妃娘娘是派人命了微臣,还有张院判,李大人、黄大人,一同去长乐宫为淑妃娘娘看诊。”
“那然后呢?”成化帝问道,“结果如何?”
“微臣那日诊脉时,便觉淑妃娘娘脉象似乎有些异常。但又说不出缘由,只得先询问了院判大人的意思;”
“张大人断定是受寒,还有肝气郁结所致;”
“微臣心中甚觉不妥,故回家后,翻阅大量典籍,终于找出问题所在!”
齐太医跪地叩头。
“现微臣已得出结论,淑妃娘娘是得了隐疾,腹中生有肿块,此乃是病痞!请皇上、皇贵妃娘娘明鉴——”
说着,额头又是在地重重一磕。
之后片刻间,殿中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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