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点驸马的圣旨既下,便交由礼部为公主下嫁之事筹备打点。项景天得知消息之时,简直不能相信自已的耳朵,待得确认无误是自家犬子后,方才流下了老泪数行,连着叹了几句:“家山庇佑,家山庇佑。”连日来为庭秀辱没家声一事沉郁已久的心绪,终究是拨开了云雾见青天。
凤台选婿当日,项云杨回府后,项景天便把儿子拉进了书房,让他坐在自已跟前,好生地把儿子打量了个遍,方道:“你究竟还有什么是为父不知道的?”
项云杨笑笑道:“不必知道。”
项景天甚为不解:“为何是不必知道?你是我的儿子,你有这样的才华,竟不让我这个当爹的知道?”
项云杨仍旧笑道:“爹爹不必知道,只需要看儿子做出来便可。”
项景天方才明白过来,顿觉百感交集,不知是后悔往日对待儿子的苛责,还是为儿子拥有惊世之才而老怀安慰。
依着礼数,公主应在确定驸马人选后前往为未来翁姑敬奉礼茶。这日择了良辰前来,项景天早命人将府内布置一亲,一众奴仆皆穿着新装,井然有序地列候于侧,家人则均以正装前来迎接公主,礼数分毫不能差,规矩半分不能错。
言舒容与项云杨并肩一同走进昌荣正厅,一路走来,只见诸人皆垂眉敛目,屏气静息,不由笑道:“云杨,叫他们别这样,一个个的脸跟泥糊似的,看着难受。”
项云杨亦笑,尚未说话,坐在前方主位上的项景天便起身道:“公主有礼。公主乃金枝玉叶,这些礼数原是要讲究的。”
言舒容乌溜溜的眼珠子忽闪忽闪,摇头道:“我与云杨成亲后,只想和他一块住在项府,公主府不去了,这儿便是我的家,既然是自个儿的家所,又不是宫里,还需要守什么礼数?”
项景天闻言,不觉略觉惊讶,旋即又欣然笑道:“公主肯迂尊于敝府之中,那当真是委屈了。”又转向项云杨道,“既然公主有意入住府里,那便将撷阳院好生修葺一番,虽比不得公主府华贵,但总不能太过简陋。”
项云杨还没说话,言舒容又抢在前头道:“不必不必,我就喜欢云杨的院子,清静雅致,不必动土了!”她甜笑望着项云杨,唇边泛起动人梨涡,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你院子里有你的味道,要是修葺过了,就不是你原来的味道了,我才不要!”
项云杨顿时脸颊泛红,当着父亲以及一众家人的面,不觉有点腼腆。
项庭真早已撑不住笑了,“好了,爹爹,那原是二哥哥和未来二嫂的事,便让他们自已作主罢!”
项景天亦有几分不好意思,只得呵呵笑着略过不提。
待父亲受过了言舒容的敬茶,项云杨自带她前去祠堂拜见先母沈氏,为免劳师动众又惹来公主不快,众人便不再跟随。
言舒容进入祠堂,礼数分毫不差地拜过先沈夫人,方和项云杨出来。四处无人,言舒容歪头觑他一眼,一下子牵过了他的手,紧紧抓着不容他挣开,樱唇微微地噘起:“四个字,我有话有问你,你可得老实回答我!”
项云杨略略犹豫了一下,方才放松下来,反握住了她的手,道:“你说。”
言舒容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既然擅长易经占卜,是不是在应选前就替自已占了卦,确保无虞才会前来?”她顿一顿,又接着问,“你是不是知道自已是驸马的命,所以才会与我在一起?”
项云杨才要陷入沉默之中,言舒容又指着他道:“不许想,马上回答我!”
他失笑道:“应选前,确曾占过卦,我失算了,那是下下卦,应选不顺。可我还是来了。”
言舒容掩住了他的唇:“你那一卦确是不灵,所以如今才会顺利。”
项云杨点了点头,注视着她的双眼:“谋事在人。”
言舒容笑逐颜开:“成事在天。看来连老天爷也帮我们!”
这边欢笑连连,那边沁芳院里也不安静。
项庭沛虽被限足沁芳院内,还是从下人们口中得知了庭秀之事,项景天为着此事暗里不知动了多少怒,只是顾着面子不在人前流露而已。庭秀嫁与晋王为侧妃,照着寻常本也不失为好事一宗,可偏生是出了私行苛且这样的丑事,如此出嫁便成了满门的羞辱,项景天只求匆匆把庭秀送走了事,便连族中亲人都未曾知会。
她知道,这是她离开沁芳院这个鬼地方的好时机。她与闻家的婚期日近了,不过是月余的辰光而已。项景天极重颜面,已经有一个女儿让他蒙了羞,再不能有第二个了。思来想去,在两日之前,她便趁着看守下人分神打瞌睡的当儿,悄悄溜出了沁芳院,前往父亲的颐明院去。
面对父亲的惊讶与质疑,她什么都不必多说,只要道出一句:“女儿出闺,闻家会来迎亲,外头亲族也会来人,女儿身居沁芳院,不知旁人作何观感?”
项景天垂首沉思了良久,方勉强准予她返回留菁阁居住,但限足依旧。
这天是公主贵驾降临的吉日,亦是她项庭沛重返留菁阁的日子。
她打扮得端端正正,从从容容地步出沁芳院,悠然自得地前往留菁阁。
途经前院之时,却见前方项庭真迎面而来。
项庭真看到她,脚下微微一滞,方缓步走上前去,几乎要与项庭沛擦肩而过之时,只听她含着冷笑道:“手下败将,可笑之至。”
项庭真站住了脚步,侧头看向项庭沛,“谁是谁的手下败将?”
项庭沛仰头讥诮一笑,转身向她,半眯双目:“还道你是个聪明的,原来愚笨如斯。你一心牵系的良人之选,无一不被你的姐妹抢走,手下败将不是你是谁?”
项庭真不以为然地一笑:“倘若你指的是晋王,那是不值一提。倘若你指的是意远……”她的眼眸里尽是冷嘲之意,“如今言定谁胜谁负,尚为时过早。”
项庭沛扶一扶发髻上的梅花银簪子,笑意决然:“三书六礼早过完了,我和闻意远成亲是板上钉钉之事。我的好妹妹呀,都这个时候了,闻意远还能想出什么退亲法子呢?总不见得,这一回米已成炊的人,是妹妹和他罢?”
项庭真却也不恼,笑得自若淡定,“姐姐不必着急,姻缘之事乃为天定,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言毕,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项庭沛一眼,方不再停留,缓步离去。
项庭沛听得此言,心头没来由地一跳,仿佛有什么她疏忽了的纰漏,正在不知不觉中扯着了她的后腿,伺机将她拉入无底深渊。这个念头才起,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忙定了定神,不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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