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山里的大狐妖,总会变成英俊的美男子,勾引女子。他们的眼睛,明亮如两个漩涡,傻里傻气的女孩儿一旦遇上,只稍看上一眼,便会那双眼睛,吸取灵魂,迷失其中。
无语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便想起娘亲讲的故事。她暗想,我不可能被大妖怪给骗了哦。
而后匆匆十年,嬉笑怒骂。一切该经历的,都已经历过,唯独欺骗,从未有过。
也许……她想,也许……
那双眼睛越来越近。
“语儿。”
他低低的如梦的声音响起,鼻息温热的呼面上,仿佛一羽鹅毛,轻轻的在心上抓了一下。这个怀抱伟岸如山,安静、平和,像第一次相识的时候一样,她闭起眼眸,僵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语儿。”闫傲低语,感觉到她把重量完全依靠过来,发丝间的幽香,像一根藤蔓,在悄无声息之间把两人缠绕。嘴角的微笑漾起,放大……然而那笑容还未完全打开,一个冰冷的东西进入脖颈。
闫傲迅速弹开来。
无语站直,看着他从后颈掏出个冻梨,梨上坚硬的冰,刚刚开始融化,冰冷的水,滴滴答答从闫傲的指尖淌落。
她拉他衣袖,“我想吃,你给我暖暖嘛。”
闫傲没好气的把冻梨搁桌上,“不干!”
“臭卖药的!我去睡觉!”无语撅嘴,转身之际,嘀咕,“反正睡醒也化了。”人头也不回的摸上床,往被子里一拱,竟当真蒙头睡了。
闫傲冲那背影连翻两白眼,真是……真是倒八辈子霉,遇上这丫头!
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叮叮当当,弄出很多声响,床上的人纹丝不动,最后一切声响归于平静,有人平复气息,拿着刻刀,专心致志往木枝上雕去。
影岁风动,时光如斯。
无语一觉安稳,天至傍晚醒来。
闫傲将木簪递给她,“拿去!”
她嘻嘻一笑还没道谢,他忽然拍拍她脑袋,“我给你的那个呢?”
无语抓脑袋想了一会。
“哦。”她说,“小皇帝大婚的时候丢姐姐那儿,忘记拿回来。”
他手上还留着她发丝丝滑的感觉,道,“真是个赔钱货,尽给我丢东西。还想要一个的话就早点说。”
无语看着手里这支,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横竖我也不缺,我先把这成年旧债还了去。”
她拿着簪子就出门了,衣裙如飞,在门口展开一朵淡淡的花影。
闫傲环视了一下房间,坐下来,抿了口茶。茶盏还没放下,忽然一声尖叫入耳,他想也不想,冲出门去。
晚上,邺城回到船上,韦良站在门口,垂头盯脚尖。
邺城看他一眼,“出了什么事?”
“郡主……”韦良支支吾吾,“郡主的手给门夹了。”
无语的手给夹了,还是给邺城的房门夹的,痛的她当时就跪了,一只手三个指头,根根肿成胡萝卜,怒的她当时要人把那门大卸八块。
韦良为难的看看邺城。
邺城摆手,“要卸就卸吧。”一扇门而已。
正好和齐国约下了:明日将送婚书递交齐王。眼下她既然伤了,也免得她再进去三叩九拜了。
如此一想,次日整装,邺城双手奉婚书下船。
神秘的齐国皇宫,精美如画仙秘境。前头阿监宫女如云,腰肢柔软,身穿锦缎,十里高墙,尽数粉黛,说不尽金银之色。
这座百年老皇宫,大楚军队曾两度入内。
邺城一路走,一路默默的想:此刻他脚下踩的方砖,可曾有前辈踏足?
野史中的东齐,总有一个如仙女子,叫英雄难过美人关。所以,叛将庄明义,叛王安逸王,每一个走入其中的大楚名将,最后都选择与大楚背道而驰,是齐国的财富迷人心智,是偏居一偶的闲适,令宝剑闲置,还是,当真美人如毒,英雄梦断?
他深吸口气,抬头望去,年轻的齐王笪朔正在前方殿内,遥遥相望,只能窥得金丝衣袍和端坐的人影。
邺城低下视线,双手奉起婚书,举步入殿,叩首拜见,“大楚来使邺城,恭祝齐王殿下,安康常乐。”
声音如山肃穆,在殿中回荡。少顷,前方一声轻笑响起,“把婚书呈上来。”
阿监从邺城手上取走婚书,一人一人传到最前方。
十七年来,大楚强加在齐国的耻辱,终于近在眼前。笪朔大笑,猛然合上婚书,斜睇来人,“早听闻,大楚的邺城大人,年轻有为,相貌堂堂,今日一见果不出乎意料。”
邺城闻言,往前望上一眼,一声‘谬赞’将将出口,他整个人僵立原地。
“大人觉得孤与王妹长得可像?”笪朔浅浅而笑。
目光相触,邺城瞳孔猛然一缩。
天下都知,当年的齐王后诞下的是一对龙凤双生子,女婴被大楚所留,男婴送还东齐。十七年后,这女婴亭亭玉立,成为大楚皇后,男婴也已长大,即位东齐,坐在前方。
邺城猛然垂下视线,道,“双生子的相貌,一般都极为相似。”
笪朔笑,摸了摸脸庞,“那孤每次对镜,便如见到王妹了。”
金碧辉煌的殿堂,香风流转鼻息。
齐王又问了些平常问题,还提到卓郡主生病不能前来的事,邺城一一作答。
话后,他留邺城用宴,邺城不好推辞,这顿宴席自然极尽奢侈。宴后,邺城从齐宫出来,一路飞马回船,几乎未做一口喘息。
韦良迎出来,邺城猛然跳下马,直接冲入船舱。他的动作太快,似是遇到了十万火急的事。
韦良一惊,“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邺城一言不发,推门进舱,直接往里走去。
那是花无语房间的方向。
为什么?为什么?有一个问题盘绕在心口,还有昨日见到闫傲时,那似有若无的一叹,他所指的,难道是这件事?!
他的每一步都又急又重,人到门口,手扣上门扉。
门从里面开出,唧唧表情惊愕,“大人?”
她的声音很轻,继而半掩上门,俯身一礼,“郡主闹了一日手疼,什么都不肯吃,刚刚才吃了药睡着。大人有事?”
邺城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见里面皱眉躺着的女子,她的眉眼,她安静的容颜,她长发如藻铺泄半床颜色,一切的一切,今日在齐宫所见的绝色男子重合在一起。
笪朔?花无语!
邺城忽然镇定下来,淡声如昔,“无事。”
药力的作用让这一梦格外沉闷,无语醒来的时候,脑仁还在阵阵钝痛。她皱眉,旁边一只手覆上额头。
“醒了?”邺城轻舒口气,把手移开了问她,“不发热了,饿不饿?”
无语不语,侧头看他,那眼神好似在看一只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邺城道,“唧唧说,你一直没有吃饭。”
她想了想,举起伤手,那只漂亮的手现在包的好似粽子。
邺城无奈,“那也要吃饭。”他转身端来一份清淡的鸡汤煨粥,“来,吃一点吧。”
无语看看他手里的粥,又看看自己的手。
“我喂你。”邺城放下碗,扶她坐起来,又体贴的在后面垫上软垫,然后端起粥,试了试温度,把一勺粥送到她嘴边。
无语犹豫好久,觉得里面实在没道理下了毒,才张嘴吃了一口。很香,对于饿了一整天的肚子而言,更是格外的香。
见她的眼睛亮了亮,邺城立刻把第二勺送过去,“来。”
他的声音太温柔,带着蛊惑,她不觉再次张嘴。
吃到半碗的时候,无语才想到正事,“你从齐宫回来,顺利吗?”
邺城点头,手里熟练的舀粥喂她,“婚书交上去了,明天就启程回大楚。”
“这么快?!”她叹了句,又八卦的问,“齐王没什么特别反应?我以为他妹妹嫁给了杀父杀母的仇人,起码要怒发冲冠一下,或者斩杀来使。”
不过来使不就是她自己吗?无语噎了一下。
只听见邺城道,“我想他本来也是想发火的。”
她疑惑这算什么回答,“你说什么?”
他看着她,手里的勺子微微一顿,忽而问:“无语,你还有其他兄弟吗?”
这问题转的太快,无语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她指着自己,问他,“知道我为什么叫花无语吗?”
不等邺城开口,她把手一摊,自问自答,“因为我不是儿子,把我爹气的彻底无语喽。”
邺城默。
她看着他,不知想起来什么,突然说,“我爹是孤儿,记事起只与姐姐相依为命。他姐姐是宫中医女,一生跟随先帝,至死未嫁。邺城,我爹他一生征战,为国尽瘁。我不敢说花家满门忠烈,可我爹娘后来一直没敢再要孩子,你们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邺城抬起眼睛,他的眼睛很深沉,让她想到了无边的夜黑。
而黑夜,总是叫人满心孤独。
时间静静流闪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他认真的看着她,以为她会说下去。
却没想到无语,自个儿一笑,把脸一变,笑嘻嘻的问,“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了?改变主意要娶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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