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阳光再次升起,笼罩在这片初春的山谷之上内,唐茗和风之浣从各自的营帐中走出来便看到白袭早就站在外面,而他的目光之处自然只有一个人。
李骁鹤背对着他们,一头长发垂至脚后跟,不知看着东方的什么地方。
唐茗有些忧心,昨夜她和李骁鹤聊了有半夜的时间,凌晨时她才去睡,然而两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她就起来了,看这一身雾气也不是刚出来的。
她看向风之浣,却见风之浣摇了摇头。
唐茗不禁心中一咯噔,有些不安,她走到白袭身旁轻声问了句,“她一直这样?”
“不仅是睡眠,连吃喝,甚至呼吸也不用。”
白袭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唐茗整个心都被揪了起来,直到手被掐疼时低头才看到自己在颤抖着。
“怎……怎么会……”
她连问都问不下去,昨夜李骁鹤说了许多的事,但都是五年前的事,但关于这五年内的事情她一概都没说,自己也没有再追问,但她没想到,她隐瞒的居然是这些。
不需要吃喝,不需要睡眠,甚至不需要呼吸,心跳,完全与死人无异……
她简直不敢想象李骁鹤这五年内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那些事不要再问她了。”
白袭淡淡地说完,随后转身离开时留下一句,“去陪她说说话吧。”
唐茗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同情这个男人,他也是在这里陪骁鹤站了一夜吧。
风之浣朝唐茗点点头,然后跟着白袭一起走进了李公郁的营帐里。
唐茗走上前与李骁鹤并肩而立,状似随意地问了句,“看什么?”
“日出,阳光,生命,旭城,天倾,沧澜,很多。”
李骁鹤的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眉心的银纹在旭日的光辉下莹莹生光。
唐茗心中莫名酸楚,却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是啊。”李骁鹤眯了眯眼。
“因为……我终于要见到某些人,想弄清楚一些事,再还给他们一些东西,顺便聊一聊往事。”
这东方日出之地便是旭城,而那旭城中有谁,唐茗自然知道,也猜到了她说的某些人,往事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等闲了,回坤域也给我讲讲那些往事。”
“好啊,等回坤域,和习陵黄翔一起听我讲,我也想听听这些年发生的事。”
李骁鹤脸上是明媚的笑容,但唐茗总觉得有着阴翳覆盖其上,二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直到唐茗问了句,“打算何时与白袭成亲呢?”
李骁鹤沉默了一会儿,在唐茗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忽然开口了,“快了。”
唐茗一愣,“什么时候?”
“一个月内吧!”李骁鹤咧嘴笑。
虽然白袭没有明说,但之前让傅轻萝一个月内回来一次,她也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唐茗有些怔仲,“在……这里?”
若要按李骁鹤的计划,这场战争绝不会在一个月内结束的,难道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没办法,因为可能来不及了啊,我总要在死之前嫁给他才行,否则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李骁鹤神色自若地说完后转身朝营帐走去,“走喽唐茗!”
唐茗抬头看向前方,那里李公郁穿着一身盔甲,身后是数万整装待发的奴隶军。
“要开始了……战争。”
旭城城主府。
凤皎站在一人高的镜子前,身旁的侍女为她穿上轻甲,正要为她束发时被她拒绝了。
“下去吧,我自己来。”
“是。”
侍女退下后凤皎自己将一头长发拢起,高高束在头顶,身旁有人递过来一根玉簪。
凤皎神色顿了顿,随即默不作声地接过来将头发束紧,佩好刀后,身旁的人又递过来一碗药。
“喝。”不容拒绝的声音。
凤皎本要拒绝的话也没能说出口,还是皱着眉喝了下去。
抬头看着眼前男人冰冷的脸她心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大,她身上的伤是那日对抗奴隶军时留下的。本以为会轻易解决奴隶军首领,结果却被突然冒出来的唐茗坏了事,甚至还被她的暗器打伤了。
她是惊恐的,就算自己不承认也好,心里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自唐茗出现后就源源不断地开始涌现出来。
她的这份恐惧,已经让她无法面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双眼了。
“你留下吧,我自己一个人去便好,以防那些奴隶会派人偷袭……当然也是因为要统领军队作战,所以……”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只是一味想把萧元朗留下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见到唐茗,绝不能让他见到唐茗,那个女人一定知道五年前的事……
“嗯。”
然而让人意外的却是萧元朗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并没有以往的一意孤行。
“我留下。”
但这又让凤皎心里慌张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变得冷漠了,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那天他其实看到了唐茗?然后两人悄悄见了面了?
不可能……应该不会的……他知道了吗?他知道了多少?
“凤皎?”
萧元朗带着疑惑的声音一下惊醒了她,凤皎头脑猛的清醒了过来。
“没事。”凤皎恢复了冷漠与高贵,转身踏出了房门。
身后萧元朗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幽暗无波。
“呜---”
宣战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东方之天际的旭日光芒泛出淡淡的鲜红色,让古老的城池也染上了一层血色涟漪。
城池外,两方黑色的大军犹如乌云之潮相对而立。
凤皎骑在马上神情冷漠,向对面的李公郁问道,“尔等可是来……和谈的?”
她本想说投降的,但一想到对方阵营里还隐藏着唐茗之后还是换了个说法。
李公郁露出狂妄的笑容,“大皇女未免太看不起人了,我等天曜军可是要代替凤氏执掌天倾江山的,怎么能轻易投降?”
“天曜?”
凤皎冷笑一声,拔剑直指天曜军,“尔等低贱之奴竟也妄想称帝,痴人说梦!”
“哈哈哈!”
李公郁大笑几声,“大皇女,今日可不是你我的战争。”
凤皎心中一紧,“你说什么?”
李公郁策马让开一条道路,身后庞大的天曜军也随之让开了一条路,黑色的人潮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旭城上下的天倾军队都好奇地看向了那个人,所有人的心中都有种莫名的惊惧。
银色的面具,黑色的长发直垂到脚踝处,如倾泻而下的瀑布,淡紫色的长裙甚至还有些许残破之处,一步一步,就像散步一样走上前来,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大军。
“这场战争,由我开始吧。”
城墙上的人突然炸开了锅。
“是银面!是打败了君相的银面!”
“是天策榜第七银面!”
“就是她毁了白殿吗?”
“真的是银面……”
凤皎看着不远处模糊的身影,心脏如同擂鼓般跳动着,整个脑海里只有一个人的脸,那人临死前憎恨的双眼。
“怎么可能……”
这个声音,这个熟悉的声音……
凤皎疯狂地大喊一声,持剑指向不远处的身影,“唐茗!你是唐茗派来的吧?她想做什么?以为我会害怕吗?她活着事我不曾怕过她,死了我更不会怕她!”
“是吗?”
李骁鹤拂了拂长发,抬头看向凤皎,勾起的嘴角冷漠无比,“可我是来杀你的,没办法,你还记得你拿了我的东西吗?”
李骁鹤站在一众天倾军前,指向自己的左胸口,“还记得吗?”
凤皎在马上全身冰冷,整个人犹如掉入了冰窟之中,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句“你拿了我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
怎么会……应该不会有人知道的啊?当年在亡者谷,她隐瞒了尚翼非乱从李骁鹤那里带走的东西,怎么会有人知道……
凤皎手微微颤抖着,眼前一花,那张远在数十尺之外的戴着银面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冷漠如寒冰的眼神正盯着她,犹如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心脏!
她抬起左手挥刀砍过去,却发现手不知何时被抓住了,对方的力气大的惊人,她用上一身内力都无法挣脱掣肘。
“凤皎,从北疆到天倾,这一路我都在想着让你如何死去,后来想想,还是用你对付我的方式算了。”
李骁鹤左手伸向她的心脏处,凤皎瞳孔猛的一缩,右手猛的拍向她的面门,却被李骁鹤一把擒住。
“我记得这只手明明被我废了啊,这是假肢么?挺适合你的。”
李骁鹤抓着她的右手绕有趣味地端详着,眼里带着嘲讽。
“李,骁,鹤……”凤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眼中满是杀意。
“是啊是我,凤皎,五年了,还给我吧……”
李骁鹤手突然一用力,将她僵直的右手狠狠拽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殿下!”
“保护殿下!”
“杀了银面!”
泛着银光的白玉般的手像利刃般刺向凤皎的心脏处,李骁鹤双眼银芒闪过。
“住手!”
一阵劲风疾闪而过,快的掀起了李骁鹤的长发,那刀锋甚至差点割到了她的面具。
李骁鹤飞快后退到数尺之外,抬头看向来人,嘴角勾起冰冷的笑容。
“原来是我可爱的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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