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去掏身上的瓷瓶,无奈,连掏东西的力气都没有。
瓷瓶在怀中,我若请求点天灯的朱佑樘帮忙,那他岂非吃我豆腐吃大发了?
我若死鸭子嘴硬不肯开口,那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证实公子刑天究竟是不是我的荣华。
天苍苍,野茫茫,我这到底是什么命呢?
此情此景,究竟让我该如何去抉择呢?
“话说,殿下,您能放开我吗?还有,这是什么地方?”
点天灯的朱佑樘,如同上次一般,既未放开我,也未作答。
没有床,没有桌椅,整间屋子,就像一个空壳一般空荡,但又并非是空壳,而是有实实在在的物体。
屋子的最中间,放着一个八卦炉之类的东西,颇为像炼丹的道士所用的熔炉。
熔炉旁边,放着一盆红色的虞美人。
除此之外,房中别无一物。
无意之间,瞥见房梁的上头,悬着一根细长的丝线,我是大吃一惊。
那不是普通的丝线,而是天蚕丝,还是极品的天蚕丝。
眼神一变,再次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再细细看去,熔炉的旁边,那盆花,哪是什么虞美人,那分明就是优昙花。
眼神大变,语气陡然颤抖起来,“你究竟是何人?”
公子刑天睡觉的地方,时常不是在床上,而是在半空当中,而是在半空当中那根天蚕丝上。
公子刑天的无常宫中,虽然放着一张千年寒玉床,但那张床,基本是用来看的。
天蚕丝或许纯属巧合,但优昙花绝迹不会。
优昙花是佛家圣花,生源于佛教圣地印度。可即便是印度,也那是极为罕见的珍品。
据我所知,大明乃至鞑靼,甚至包括朝鲜和东瀛一带,拥有优昙花的,唯有公子刑天一人。
五代十国时期,印度高僧莲花生大士在西藏讲经说法时,曾经将几盆优昙花珍品赠送给了当时的西藏喇嘛纳迦法王。
数百年来,这几盆优昙花一直珍藏在西藏的布达拉宫密室里面。
元朝末年,陈友谅、张士诚、朱元璋等各方起义之后,西藏一带也发生了内乱。
在这场内乱当中,西藏的佛教开始发生分裂,逐渐演化为诸多派系。
在这些派系当中,人数众多、规模较大的,有四个派系。
这四个派系,分别有了自己的法王。
四位法王都想将优昙花占有本派所有,西藏当时的土司,为了防止同室操戈,派一位佛陀秘密将这几盆花送到了昆仑山一处隐秘之地。
许是昆仑山仙境一般的美景震撼到了这位佛陀,又许是他怕回去之后会遭到杀身之祸,这位佛陀,并未回去领命,而是在昆仑山一处山间定居了下来。
佛陀不止人定居了下来,后来还娶了昆仑山脚下一户人家的姑娘,和她生儿育女。
三十多年以前,这位佛陀的后人,入室成为昆仑山的弟子。他来的时候,为了表决自己的诚心和忠心,一并将这几盆极品优昙花带到了昆仑山之巅,将他献给了公子刑天。
在外界的传闻中,公子刑天不老不死,是位像神一般的至高存在。
昆仑山之巅的建立,已有四十多年,按照时间来推算,公子刑天的年龄少说也应该超过六十。
然而,世人眼里的公子刑天,永远只有二十多岁。
甚至就连昆仑山之巅的那些弟子,皆都以为他们的主上修炼了不老不死的神功。
或许,在这世间,唯有我一人知晓,如今的公子刑天,并非是当初的那个公子刑天。
公子刑天,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名,而是一个代号。
这些,都不是此刻的重点,此刻的重点是,这里,并非是昆仑山之巅的无常宫。
不是无常宫,那究竟是何处?朱佑樘为何又要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
“是你,是你吗?”声音颤抖无比,就连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天魔神功,是可以改变修炼者的容貌的。
换而言之,修炼天魔神功的人,想变化成何人的模样,那就能变化成何人的模样,起码在短时间内如此。
难怪这次见到朱佑樘以后,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尤其是方才醒来的那一霎那,恍然间,差点又把他给看成荣华。
难怪他会将我从地上抱起,此刻又抱着我不放。
朱佑樘并未有明显的反应,或许,只是因为我没有挑明,没有说清而已。
“你是公子刑天,是他吗?”我明确地问道。
若是以前,见到公子刑天,或许我也会浑身颤抖,但那是害怕,是恐慌。
然而,此时此刻,心中最多的情愫,是激动,是紧张和局促。
在我面前的,若是公子刑天,那也就是荣华,就是我的老妖精。
紧紧抓住他的双手,眼泪在顷刻间落了下来。
“公子刑天?你在说什么?”朱佑樘看向我,眼里有过一闪而过的茫然,随即成了探究之色,“你认识公子刑天?”
怎么会是这个回答,怎么会是这幅表情呢?
“你当真不是公子刑天吗?”不死心,我又问了一次,抓住朱佑樘的手,仍是没有松开。
“看你这番激动的模样,你与公子刑天究竟是何关系?他是你的情郎?那荣华呢,荣华又是谁呢?你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朱佑樘打破沙锅问到底,一连问了数个问题,
心渐渐沉了下去,耳旁又听到朱佑樘的声音传来:“是我长地太大众化了,还是你患了脸盲之症呢?”
心再次沉了下去,怎么可能不是公子刑天,怎么可能不是他呢?
若不是他,那这天蚕丝和优昙花又该做出何种解释呢?
下一刻,我的眼神又是大变。
悬梁之上的天蚕丝,仍然健在,可熔炉旁边的,并非是优昙花,也并非是虞美人,而是一株橘黄色的君子兰。
星光灿烂的毒发作之后,人的视力,的确是会受到影响,也的确是会出现失误。
我或许会看差,可朱佑樘不会,急忙问道:“远处那盆花,是什么花?”
原本以为,我方才一直没有回答朱佑樘的提问,他许是也会同样礼尚往来,殊不料,他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是君子兰,莫非,你不止有脸盲,连植物都分辨不清吗?”
不去回答,没有心思去搭理他。
公子刑天在这世间最厌恶的花,便是君子兰。
当初,我禁不住好奇,曾经问过他缘由。
后来才知晓,原来公子刑天在这世间,最厌恶的,便是所谓的君子。
因为厌恶君子,因为他也厌恶起了君子兰。
“是你带我来到这个地方的吗?这是你的府邸?还是你的偏院?”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偏院!”
当朱佑樘这道声音落下之后,我凄然地闭上了眼睛。
昆仑山之巅,种着数以不计的奇花异草,可独独没有君子兰。
天蚕丝,只是巧合,只是巧合的啊!君子兰才是重点,才是重点。
我的脑仁当今应该扔出去喂狗去了,朱佑樘怎么可能会是公子刑天,怎么可能会是我的荣华呢?
失望,无止境的失望袭遍全身。
“你究竟认识多少男人!”
朱佑樘不像是在提问,反而像是在感叹。
许是见我一直没有答复,又许是我方才的无厘头弄地他极度郁闷,朱佑樘又说了一句,“下次遇上,千万莫要再把我认成他人。须知,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
将心比心,倘若把我换成他,估计我此刻比他更加抓狂。
朱佑樘的长相,无疑属于极品行列。
一个极品的绝世美男,被人接连二次错认成他人,不得不说,这绝迹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朱佑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那充分说明,他拥有着一副如大海一般广阔的胸怀。
电光火石之间,猛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和我说话的时候,您为何使用的是平语呢?”
仔细回想,我遇上朱佑樘的前两次,并不知晓他的皇子身份,或许他当时也不想让别人知晓他的皇子身份。
然而,在皇宫的那次,包括这次,他对我讲话的时候,从来用的都是我字。
他在公孙狗贼面前,可是自称本殿下的啊!
之前,误以为他就是荣华,没有细想,然而,他并非是荣华,又否认自己是公子刑天,那缘何会有如此反常的举动呢?
公子刑天是昆仑山和鞑靼的公子,是昆仑山之巅的主上,但他在我面前,从来也是那个“我”。
见公子刑天的第一面,他当时的称呼,就是我字。
昆仑山之巅的弟子,都称呼他为主上,但他,从未不让我有这个称呼。
我称呼他的时候,是叫什么呢?突然之间,全然没了任何印象。
朱佑樘的神色,似乎又有一闪而过的茫然。
“你敢用皇上的性命发毒誓,说你不是公子刑天吗?”
本来已经死心,就因为朱佑樘那个我字,又重新点燃了希望。
“本殿下,不是什么公子刑天。”朱佑樘的脸上,有了一丝愠色,“看来你的毒已经毒坏了眼睛!”
朱佑樘不是公子刑天,这般铁铮铮的事实,我为何要三番四次去怀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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