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动用了内力,毒素迅速蔓延,君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重伤一般,得支着一旁的树干,才勉强站稳。
那时,她亦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亦或者……什么都没有想。
当即撕下自己的里衣布条,抓过君寒的被咬的手,紧紧地绑在牙印的上方,阻止血液的流通。
她没有匕首,不能帮君寒放血,只能俯下身,帮君寒把毒血吸出来。
那时君寒被她的举动怔愣了几秒,随后有心阻止,却终究是木已成舟……
那蛇毒果然够毒,帮君寒吸干净毒血之后,苏子浅原就不适的身体,更是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厥。
那时,她既不能动用内力,又将来临月事,眼下还中了蛇毒,着实有气无力,跌倒在君寒的身旁。
却不料,君寒竟以身相护,凭着虚弱之躯,硬生生的……将她接住,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时,她瞧见君寒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感觉到……君寒抓着她手的力道,极其的用力,好像要将她的手折断一般……
后来,她便听见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该死的,苏子浅……你平日里的聪明到哪去了,没看出来本王是故意的么?”
大脑一片混沌,晕晕沉沉间,苏子浅隐隐察觉……有人扣着她的下巴。
将一股充满血腥味的液体,强行渡入她的口中。
再后来……
待她稍稍……清醒一点,便见君寒抱着她,走在一条小道上。
腹内时不时的一阵绞痛,空中若有若无的飘着血腥的味道。
苏子浅挣扎了起来,道。“王爷,此举于理不合,你将下官放下来,下官可以自己走……”
的确是于理不合,一个男子,抱着另一个男子行走,若是被人瞧见,定然会被世人诟病。
更何况……
她与君寒的身份,皆不是寻常之辈……
那是……会造成轰动的。
君寒低头看了她一眼,“想回京都,就闭上嘴……好好休息。”
苏子浅了解君寒说一不二的性子,便没有再挣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罢了罢了……
反正她与他的名声……早已在宫中流传的不堪入耳,又何必在乎,世人对他们的看法……
忆及此,苏子浅看着绿若,道。“此事错综复杂,你毋须知晓太多,你只需要记得……待我们安然无恙的……度过这几天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翌日
喝过红糖水,苏子浅披着外袍,坐在书案前,正在翻阅先人治水的案例。
自昨日起,她就吩咐绿若,拒绝任何人的探视。
除了昨日,她为了不让君寒逗留的太久,被逼同意君寒今日过来瞧看她之外。
其余的外人,一律不可踏进阡陌苑一步……
一大清早的,苏染笑前来看过苏子浅,道了几句贴心温暖的话。
不过……
瞧着苏子浅的脸色依旧苍白,加之苏子浅对她的态度,亦是不咸不淡。
她便劝告苏子浅,要好好休息,随后提出告辞。
苏子浅亦没有留她。
之于苏染笑,她与她之间,不过是相护利用的关系。
苏染笑帮她……解决了一年前原苏子浅的玷污案。
她亦帮苏染笑,推掉了李氏为她寻得亲事,又顺手帮她缠住了李氏,让李氏无暇分身,顾忌不了苏染笑……
她们两人,谁也不欠谁……
至于自己受伤一事,她过于关心,亦不是没有目的的。
毕竟……
一个诺大的丞相府里,真正的……能做她靠山,共同对付李氏的……
只有她苏子浅一人。
如今苏染笑与李氏,算是形同陌路,苏染笑不将苏子浅好好维护着,好好捧着的话……
谁……还能护她苏染笑周全?
方嬷嬷和红绫,一直在炖一些滋补的营养品,递给绿若,让她给苏子浅送去。
绿若端着托盘进来,她眉眼忧愁,将姜丝炖鸡蛋的食药置于苏子浅的书案一角。
自一年前起,公子每次来月事,都饱受折磨,不论吃什么药汤,总是不见效。
她亦曾问过苏子浅,该怎么才能帮到她。
那时……
苏子浅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答道。“废我武艺。”
废苏子浅的武艺,绿若自当是做不到的。
且不论绿若是否舍得伤害苏子浅,即便舍得,亦要想想……
她是否有这个实力,去废掉苏子浅的武艺……
答案显而易见。
绿若无奈,便也无法再说什么,一心一意的,调好苏子浅来月事的时间就是……
可……
当苏子浅入了朝堂,在那次蓝介山剿匪一事中,苏子浅让她煎了一副药汤。
绿若知晓,那时苏子浅的月事,差不多就快来了,而恰在那时,却是多事之秋……
她纠结了半晌有余,最终……一碗推后月事的药汤,还是置在了苏子浅的眼前。
以至于……
现下的苏子浅,承受着两倍的痛楚……
绿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公子,喝汤罢。”
苏子浅颔首,道了一句谢谢,将食药移前一些,汤勺盛起药汤,递与口中。
只是苏子浅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她手中的书籍,不曾移过半分。
如此不健康的饮食习惯……绿若不知劝过多少次,苏子浅偏生没有改变。
绿若扁扁嘴,道。“公子,南洛世子刚刚来过,奴婢用公子教与奴婢的话,将他打发走了……”
苏子浅目不转睛,问道。“他可有说些什么?”
“南洛世子的确想说些什么,偏生遇上南离郡主前来寻他,他便吩咐奴婢,好好照顾公子。
之后就随着郡主离开了,也不知道郡主同他说了什么,毕竟原本,世子是执意要见公子的……”
苏子浅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对君悠烈的话题不感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便是……
君悠烈,怎么会突然之间……想来见她?
丞相府外。
君寒踏进丞相府,熟门熟路的向苏子浅的院子走去。
瞧他那熟悉的程度,不像是第二次来苏子浅的院子一般,倒像是……
生活在相府里头的人一样……
苏染笑不明的……盯着那身着大红黑袍的少年良久,终是抬脚,向他走去。
刚刚远远的瞧着,只觉得少年长的俊美,却不料想……
少年的容貌倾城如画,微微扬起的唇角,随意的勾着一抹笑,便可颠倒众生。
她身为相府四小姐,名门闺秀,极少与男子有相处的机会。
李氏亦不是真心待她,之于人中龙凤,李氏是断断不会让她有机会接触的。
少年的眼中淡漠冰寒,却又像是一个巨大漩涡,令人不由自主的沉陷进去,再无法移开视线……
越是走近君寒,苏染笑越是迷了心智,她身旁的婢女彩衣,见自家小姐失神,不由的小声唤着。
“小姐……小姐?”
听见彩衣的声音,苏染笑瞬间回过神来。
她稳了稳心神,疾步走到君寒的跟前,朝他施了一礼,“臣女苏染笑,见过王爷。”
君寒懒懒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素来不喜欢,与无聊的人打交道,尤其是……无聊的女人!
绕过苏染笑,他走上拱桥,苏染笑被君寒无视的彻底,不怒反笑。
然起的七王爷,果真是……
不近女色……
直起身来,苏染笑追上君寒的脚步,“王爷定是来见三哥哥的,如果王爷不嫌弃臣女的话,臣女愿为王爷引路。”
话虽这般说,苏染笑却是没有经过君寒的同意。
走在他面前,替他引着路子。
君寒望了她一眼,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任谁也猜不出,他这是不喜,还是没有多大的感觉?
苏染笑引着君寒踏进院内,绿若自苏子浅的室内……端着托盘出来,远远的瞧见了两人的身影。
她美眸一闪,迅速推开了木门,又重新返回了苏子浅的书房。
她的动静有点大,苏子浅自书中抬首,望向小跑过来的绿若,不觉微微的蹙眉。
“怎么了?”
绿若的眸色极为慌乱,“公子怎么办,七王爷……他来了,真的来了!”
苏子浅眼眸一震,握着书籍的素手,不自觉的,泛起了青白之色……
昨日她来月事,是在君寒割破掌心之后的事情。
故而有血腥味,替她遮掩过去。
其实……
来月事这种东西,在旁人来看,若不是那人自己说出,她来着月事,旁人是不可能知晓的!
只因——他们是平凡人。
他们根本不懂,杀人如麻的感觉,更不懂……一个人,常年混在血腥之中的滋味……
她没有受伤,君寒知道。
可如今,若是被他察觉,她身上有血腥味,顺势追查,那她的身份……
她以为,昨日君寒说今日,会来看她……不过是个托词,谁成想……
随着屋外的脚步声越发的靠近,绿若的面色也愈发的焦虑。
没有时间……容苏子浅想对策,清凉的眼眸忽明忽暗,苏子浅似是在天人交战。
难道……
她该在这般情况下,现出自己真正的身份么?
苏染笑引着君寒,来至苏子浅书房的外头,她对他微微俯身,一颦一笑皆是完美无缺。
她道。“三哥哥素来喜欢看书,如今正在……”
“砰……”瓷碗落地的声音,瞬间截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有女子惊呼出声,“公子……”
苏染笑顿觉不对劲,她立即抬起眼睛看向君寒,却见眼前人,早已破门而入。
眼眸微闪,她亦跟了进去。
室内,绿若红着眼眶,在一旁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君寒则是站在一旁,微不可见的皱着眉头,却没有上前,细瞧她三哥哥的伤势。
美眸微微一眯,苏染笑看向君寒,眸里隐着莫名……
他刚刚那般疾速的闯进来,看样子,应该是着急的,却为何……
思索间,便见苏子浅站起身来,对君寒微微拱手行礼,道。
“下官参见王爷。”
君寒眼潭深沉,定定的直视着……苏子浅流血的手掌心,“怎么伤到的?”
苏子浅眸色不变,从容应答,“下官一不小心打翻了瓷碗,蹲下身去捡碎片,哪成想……用力过大,割伤了自己,让王爷见笑了……”
苏染笑上前,面色担忧,“三哥哥,太粗心大意了,这伤口可不浅……又伤在手心,日后若是不注意着,伤口一旦破裂,怕是又要遭罪了……”
要的……就是伤口的反复。
不若……她怎么熬过这几天?
苏子浅低垂着眼眸,细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眸里的神色。
绿若将药取来,正要为苏子浅包扎,君寒却道。
“把药给本王。”
苏子浅猛地抬眸,脱口拒绝道。“不可,王爷乃万金之躯,怎可屈尊替下官上药?”
绿若正要附和,君寒却将她手中的药瓶,不紧不慢的夺了过去。
“你的人都是本王抱回来的,京都的百姓看的清清楚楚,你还在乎什么屈尊?”
苏子浅。“……”
君寒看着她的手,眸色幽幽,淡声道。“把手伸出来。”
绿若与苏染笑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苏染笑不是朝中大臣,之于君寒对苏子浅关切的态度,她虽有所耳闻,却是头一次见到。
看来……七王爷君寒,替三哥哥教训苏染乐一事,不是他自身不喜,而是……他假公济私,倒是符合二姨娘李氏所说……
倏忽,苏染笑无声的笑了笑。
如果三哥哥在朝中,能够得到七王爷的庇护,那他的安危……至少能够得到保障,至于他的前途,就更不必说了……
绿若见苏子浅面色沉静,缓缓地将血染的左手伸出。
怕七王爷君寒瞧出什么端倪来,绿若不由心下一急,却忽闻苏子浅对她道。
“绿若,将这些碎片清理干净,便先退下罢,我与王爷……还有要事相商。”
绿若望向君寒,只见君寒盯着自家公子的手心瞧看,面色无波无澜,看起来极为平静,不见怒意……
绿若略微松了口气,对苏子浅福了福身,道。“奴婢遵命。”
苏染笑身后的彩衣,收到苏染笑的眼神示意,亦帮着绿若将碎片清理。
不过片刻,屋内便收拾干净,苏染笑福了福身子,“王爷,臣女告退,三哥哥……你好好休息,笑儿午时再来看你。”
苏子浅对她莞尔,“好。”
三人齐齐退出室内,只留苏子浅与君寒两人,处理伤口。
君寒垂首,低着眼眸,细心的为苏子浅清理出,刺入手心的小小碎片。
苏子浅的一颗心紧绷着,神色略微苍白,好在刚刚喝了姜丝炖鸡蛋,她的脸色,并没有昨日那般难看,否则……
以君寒多疑的性子,恐怕,此次……真的要对她起疑心了……
君寒取过棉布,沾了点水,替苏子浅洗净她手心中流下的血迹。
他的神情专注,眸色温柔认真,清洗擦拭的动作更是小心翼翼,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呵护天底下,最珍贵的珍宝一般……
又是这种感觉……
那是……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一道风景。
那是……令人无法自控,心跳加速的场景。
那是……令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不知所措的感觉……
苏子浅下意识的别开视线,这样的君寒,于她而言,着实极为的危险……
沉寂中,君寒道。“往昔,本王的性子并不好,尤其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的时候,自己的脾气,则更是难以控制……
因此,当自身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手中的东西,总会难逃一劫,被本王捏个粉碎……”
君寒淡淡的说着,苏子浅静静的听着,那一双没有受伤的右手,却是越发的收紧。
手中动作不断,君寒的声音毫无起伏,尤为平静。
“不过,那时的伤势如何,本王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等会回了王府,非要找人替本王……好好的重温一遍才是……”
将纱布打上一个结,君寒凉凉的瞥着苏子浅,问道。
“苏城主……你说好不好?”
苏子浅眸色一紧,自君寒的手中抽出手来,“王爷,下官并非有意欺瞒王爷,请王爷恕罪。”
她该知道的,君寒不是那般好糊弄的人……
君寒的位置,决定了他不可能会没有沾满血腥,丧失在他手下的亡魂,断然不会比她的少……
是以,此人对伤口的位置……如何受的伤,都了若指掌……
若是他不帮自己处理伤口,或许可以,但若是他帮了忙……
她根本就骗不了他……
这就是为何……
她要拒绝他帮助的缘由。
之于将瓷碗捏碎,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适才,他已经身在门外,她却还没有……想到什么法子来应付过去,只能是剑走偏锋……试上一试。
到底是因为什么,苏子浅这个臭小子,竟敢因此对他说谎?
君寒忍着心头涌上来的怒意,他一把扣住苏子浅消瘦的肩膀,“那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完美的解释。”
苏子浅微微垂眸,道。“听闻昨日……岭安八百里告急,洪水泛滥成灾,下官不忍百姓受苦,有心担此重任,替皇上分忧解劳。
只是想着,皇上怕是会瞧不起……下官的才疏学浅,不会同意让下官去,加之近日,下官身子不适……心下疲惫不堪,一怒之下,这才……”
她抬起眼睛,迎上君寒的双眸,“下官亦怕……王爷会瞧不起下官,毕竟……古往今来,之于天灾人祸,鲜有人有此能力……担此重任,是以……下官才欺瞒了王爷,还请王爷息怒。”
君寒站立在苏子浅的身前,目光凝望在她的脸上,眸光深邃。
眼中人眼眸幽深,沉静如夜,君寒的唇角泛起一丝冷意,“没想到,你亦会有……失控的一日?”
可是如今的君寒,对苏子浅本就有着不该有的感觉……
眼下,即便他深知……苏子浅的拥抱并无什么意义,却还是……
强忍住自己激荡的心神,君寒的脸色青黑了些,心中对自己那份情愫的怀疑,多了些分量。
他看了苏子浅一眼,眼中人的脸色苍白,却染着丝丝红晕,简直就像个女人……
望着君寒离去的背影,令苏子浅觉得有些莫名,似乎……隐隐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想了想,苏子浅摇了摇头,对于自己的这种猜测,不由失笑。
怎么可能……
君寒刚离去不久,苏子浅便收到一个消息。
九王爷君樊……
被太尉举荐,作为治水的军师。
而她……则被苏丞相举荐,作为治水的钦差大臣。
此次推荐,老皇帝一口应下,毫无犹豫之色。
收到消息,苏子浅的唇角染上了一丝苦笑。
不过是随口胡扯,转移君寒注意力的言语,却未料想……竟一语成谶。
如今她月事未完,身子不适,岂能担此重任?而且与之合作的……
还是一心想要她命的强大对手……九王爷——君樊!
苏子浅还未消化完这个……宛若惊雷般的消息,苏丞相便踏进了阡陌苑,脸色凝重。
大厅内,当瞧见苏丞相的那一刻起,有些恐怖的想法,在苏子浅的脑海里形成。
苏丞相素来不显山不露水,从不外泄自己真正的情绪。
若说他是个老狐狸,其实真的不失此名头……
之于以往,苏丞相不太管她的事情。
不论是自己被人陷害,还是自己陷害旁人,其中包括苏池和苏染乐,他都没有多大的理会。
而如今……他却在朝堂之上,当众举荐自己,担任治水钦差一职,当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加之治理洪水一旦成功,其收服人心……断断是有轻而易举的好处。
要让她,不往别处想去,还真有点难……
苏丞相,要有所行动了。
自然……那个被太尉举荐的九王爷君樊,亦要有所行动了。
诺大的然起王朝,看来,已经是波涛暗涌,暗藏杀机了!
收敛思绪,苏子浅对苏丞相微微一笑,道。“子浅见过父亲,父亲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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