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被俘之后,辽国无异于被折了一臂,剩下的萧干也就成为极其关键而重要的角色。
萧干是否驻守幽州,对北伐军今后的战局有着直接的影响,而朱武和柴进已经成为岳飞韩世忠骑军营团的参军谋士,攻打幽州自然是步卒的重任,可岳飞韩世忠等人的骑军同样担负着沉重的外围游弋任务,他们不得不防备突然消失的萧干。
柴进和朱武的提醒,也使得本就不安的苏牧越发警惕起来。
历史的轨迹已经改变,可又似乎有着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默默修正着苏牧对历史的改变,这种修正总是无声无息却又情理之中的阴差阳错。
而且这种修正也都同样来自于苏牧,仿佛在用苏牧的手,抹平苏牧造成的影响,使得苏牧对这个时代的改变降到最低点。
按说苏牧已经知晓了辽国如今的形势,萧干最大的可能就是返回上京,否则一旦耶律淳登基,他这个奚部六大王就会变得极其被动了。
特别是在耶律大石已经被俘的情况下,萧干已经成为了辽国唯一能够依赖的骁将,这也同样使得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若他不及时返回上京,那些暗中嫉恨他的人可就要联合起来,将耶律大石的势力瓜分殆尽,萧干想要分一杯羹也就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苏牧推测,以萧干的手腕城府,此时早已放弃幽州,赶回上京去了。
柴进和朱武并不知晓辽国的政变,对于苏牧如此笃定萧干的去向,他们也是一头迷雾,不过他们最终还是相信了苏牧的推测。
送走了柴进和朱武之后,苏牧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思考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他需要安静的环境,所以三天来一直待在营房之中,并非踏出过一步,中途还收到了绣衣指使军的确切情报,萧干果然已经带领数千亲兵,离开了幽州!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童贯和种师道便召集诸军将士升帐议事,决议对幽州展开攻势!
北伐军正在紧锣密鼓备战之际,蔡攸也率领着三千人马,浩浩荡荡地押送耶律大石返京。
耶律大石的双掌已经被苏牧斩下,带出来的精兵更是被杀伤俘逃殆尽,可谓孑然一身,再无任何价值可言。
而童贯和种师道正在攻打幽州的紧张准备当中,幽州沟深城高,易守难攻,即便北伐军号称三十万,童贯也嫌不够,自然不会派遣精兵给蔡攸。
蔡攸便这般带着三千辅兵和厢军组成的杂牌军,为了面子还特意给自己的队伍搞了一套华丽的依仗,颇有得胜班师的春风得意。
他们一路从涿州出发,往雄州方向返回,蔡攸一身绯红官服,乘骑着白色的大马,便如同当初中举之后在东华门唱名游街那般风光!
这些厢军和辅兵都是从大焱各地招募来的苦哈哈,其中也有许多没卵蛋的将门弟子和权贵二代,虽然北伐军如今气势如虹,他们继续混下去,应该能够捞到不少军功,镀金之后回去承袭父辈的恩荫,也足够在官场上打滚了。
可岳飞韩世忠等人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太过亮眼,一直以来的楷模作用,已经开始影响大焱军队的风气,这些将门弟子其实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好混。
比如他们想要混个营团指挥之类的,可因为岳飞韩世忠徐宁杨挺宗储等等有实力又有名望的青壮派中低层军官崛起之后,便填充了太多的军中职位,以致于这些将门弟子根本看不到出头之日。
没有实权,难道要他们像寻常厮杀军汉一般上阵去拼命?
所以这些人很快就打了退堂鼓,打算借着蔡攸班师的机会,跟着返回京师继续当他们的“二世祖”和纨绔子。
这些将门弟子与蔡攸的想法相类似,所以一个个都厚着脸皮,凭借着自己的关系,搞了许多极其耀眼好看却又不太重用的铠甲,给手底下那些双目无神吊儿郎当的杂牌军都装备上。
童贯和种师道也打定了主意,要大力扶持岳飞等青壮军官,所以还巴不得这些尸位素餐的将门弟子赶紧滚蛋,听说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也是哭笑不得,连忙从武库里头取出那些沉重而明晃晃的铠甲,打发了这群滥竽充数的货色。
如此一来,这三千人的队伍看起来也足够吓人,一个个鲜衣怒马耀武扬威,真真是将大焱帝国的颜面做到了极致。
看着这样的队伍,蔡攸和那些个将门弟子们,一个个春风满面,就等着回京师好好露露脸了。
蔡攸一马当先,身后就是他御赐监军的仪仗,许是那些充门面的铠甲太过沉重,如今天气回暖,才走了小半天,人马早已气喘吁吁,甚至大汗淋漓。
可蔡攸和那些个将门弟子又不许兵士脱下沉重的铠甲,生怕被人看到了有损大焱的国体颜面。
新鲜感一过之后,这些将门弟子都受不了了,只能将铠甲都收起来,由驮马背负着,蔫蔫地走在归途之上。
蔡攸倒是云淡风轻,这样的结果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了,曹顾已经就位,他继续留在军中也只是个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木偶,可吃了败仗还要他背黑锅,他又何必留下来?
倒不如现在这般,风风光光押送着辽人的英雄,堂堂北院大王耶律大石回京,这是何等的扬眉吐气啊!
日上正午,阳光也变得炽烈起来,那些大头兵也忍受不住,终于不再忌惮命令,将身上那沉重又不实用的铠甲都脱了下来。
蔡攸和将门弟子们连忙喝骂制止,可那些军中的小首领也为自己的士兵打抱不平,说是暂时脱下,等到抵达人口密集之地,再穿戴起来也就罢了。
蔡攸等人一想,反正归途并无危险,即便有危险,也不是他们这三千杂牌军所能抵挡的,这队伍本就是用来撑门面的,又何必自欺欺人,倒不如直接干脆一点,有人的地方就穿戴起来,没人的时候管他脱得裤衩子都不剩呢。
既然上头都没话说了,底下的人也就没太多顾忌了。
他们本都是没什么军纪概念的民兵,没有了军令的约束,就越发放浪起来,兵器也不再雄赳赳地扛着,为了省力就一路拖着,队列混乱不堪,吵杂又难看到了极点。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些人会是北伐军的一部分?
如此走了半天,天色就阴沉起来了,此时军中开始有人抱怨饿坏了,走不动了。
经历了不用穿甲的反抗之后,他们都发现蔡攸其实并没有想象之中那种监军的威严和肃杀,于是就放肆起来。
蔡攸自己就是个吃不得苦头的人,再加上那些将门弟子和权贵后代都是金枝玉叶,军营里头都偷偷带着女人伺候着,胆大包天,于是还未天黑,队伍就在距离雄州六十多里的地方驻扎下来。
这才下午就开始埋锅造饭,炊烟四起,遥遥里都清晰可见。
这些人甚至还将一部分俘获的牛羊都杀来烹煮,整个营地乌烟瘴气,甚至很多人都开始酗酒,行令划拳之声不绝于耳。
可在蔡攸这些人看来,这才是得胜之师该有的样子嘛!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时间也过得极其快,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下来,可他们的狂欢却仍旧在继续。
蔡攸也没有忘记耶律大石,虽然他的手脚都被绑缚着,甚至为了防止他自尽,连他的嘴巴都堵了起来,可若他饿死了,这次班师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人童贯和种师道也没要求他上阵杀敌,为了押送耶律大石和其他一些辽军的渠帅和头目,拨了三千人和这么多军甲马匹器械给他,若让耶律大石给饿死了,他蔡攸也就不用混了。
于是在自己吃饱喝足之后,蔡攸便带上几个亲兵,给耶律大石送些吃食来了。
耶律大石狼狈不堪,就被困在囚车里头,他垂头丧气,如同丧家之犬,眼中早已失去了那绝世猛将的光彩。
因为他很清楚,属于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没有了双掌,他连武器都拿不起来,连骑马都做不到,戎马生涯算是彻底报废了。
他看着洋洋得意的蔡攸,涣散的目光似乎在寻找着任何能够让自己死去的机会。
可惜蔡攸已经做足了准备,挥了挥手,便有亲兵上前来,也不给耶律大石松绑,只取出他口中的破布,捏住他的下颌关节,就往他嘴里灌肉汤。
耶律大石也是练武之人,虽然下颌被捏住,但喉头一松,肉汤就改了道,拼命往他的肺里头灌!
身体本能咳嗽起来,然而他调动气息,那些肉汤就仿佛在肺里头炸开一般,短短时间,他的口鼻已经咳出血来!
“蠢物!喂养一条丧家犬都不懂么!”蔡攸见得此情此景,也是气急败坏,连忙让军医过来。
那军医在耶律大石的后背上推拿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将耶律大石的情况安稳了下来。
如此一闹腾,天色也全黑了,营地里头开始架起篝火,吃饱喝足的士兵开始醉醺醺地大睡,打鼾声比下午喝酒划拳的声音还要大!
蔡京也是累了一天,又被耶律大石吓出一身冷汗来,钻入营帐闭眼就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些个执勤和巡视的士兵多有腹诽,又自认为此处乃是北伐军的后方,绝不可能出现敌袭,便懒散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偷偷喝起酒来。
而正当此时,一彪人马皆披甲的骑军,就如同地底涌出来的陪葬鬼卒一般,突然出现在了营地不足三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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