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斜领金地缂丝孔雀羽袍的男子款款走来,头戴一顶五翎绛紫玉冠,虽没有天人之姿长得亦是清隽。
明药一怔,这二王爷穿的居然是黄袍,若说一个质子能够回来有这么大的排场也就罢了,眼里闪过一丝趣味,却见白且随并没有任何反应,连……笑容也没有。
白若磬快步走至殿中央,腰间佩戴的玉石挂坠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于那明黄相交辉映,通体贵气在行走间流露了出来。
他走到明药前面时,明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好像有一股熟悉而又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好像对自己一笑,笑得很是诡异却又温和,再抬头时他已经走远了三四步,可那一身华袍却让她看得真切。
明药心头登时一跳,下意识的看向白且随,见他神色意味不明,旋即看向白长青,只见他满面笑容,脑海里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解。
方才那二王爷上身绣金龙,下摆是翟纹,前世她对于考古还算了解,这分明是皇帝才能够有的纹案。
如今一个质子王爷才回来就能够有这样的殊荣,皇帝的做法倒是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父皇。”白若磬只朝白长青微微颔了颔首,而白长青却热泪盈眶,长袍一挥儿,忙叫道:“快坐,快坐!”随后又叹息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长青那样子仿佛是老了好几岁,可脸上却红光满面。
明药微微朝后靠了靠,眼底浮现出嗤笑,她是看过白国的载册的,皇室中的前三皇子最平凡的就属二皇子,按理说最不受宠的就是二皇子,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眼睛扫过在座众人,明药注意到面色变化最大的皆是那在座的三五美艳嫔妃,想必和当年这二王爷白若磬的母妃有关系。
传闻当年的明妃被白皇纳入皇宫以后便开始了宠冠六宫的路途,只可惜树大招风,在恩宠胜券怀上龙子的时候便被人下药害死了。
只可怜了那二皇子一出生便没有了母妃,可却因为他长得比较像明妃,便一直很得白皇的喜爱。
若是没有当年的明国插足,现在白国的太子之位不是那名冠天下的大皇子,更不是现在高深莫测的白且随。
白若磬走向席坐,却没有在白长青替他设下的专属座位坐下,反而是径直朝白且随走来,对他温文儒雅的长身一揖,眉眼温润笑道:“三弟,许久不见。”
话落,白且随也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样笑道:“二哥,回来就好。”
两人相视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仿佛他们身上那血浓于水的亲情能够化解往日的恩怨情仇,没有丝毫的尴尬。
好像,昨日才见过一样。
一旁的明药看着也不由得呆愣,两个人皆是一身明黄,温和亲切的气质由内而外的流露出来。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明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够形容那两个仿佛身处云端让人难以触碰的仙人,他们是玉,却是未经雕琢的玉。
如玉一般平静温和,细腻中棱角却未曾琢磨,傲然而立。
在明药呆愣时,两人早已经寒暄许久,白若磬眼神落在了一旁端坐的明药身上,眼里不由得泛起惊艳。
“这想必就是明阳公主吧?”白若磬朝明药温润一笑,眉宇宛若一卷书,慢慢的翻开那墨染的香气晕染而来,让人心灵陶醉。
明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没有与白若磬多做客套。
这样的人,必然不简单,而自己本身便不愿纠缠在这种斗争中,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二王爷好。”容莲抓住机会儿和白若磬说话,斟了杯酒上前给递给白若磬,眉目含羞道:“王爷多年不曾回来,妾身替殿下给您敬杯酒。”
“哦?”白若磬扫了一眼容莲,随即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容侧妃吧?”又微微歪了歪头,垂了垂眼帘:“听闻三弟很是宠爱你呢。”
闻言,容莲脸上凝聚起喜色,心里滑过一抹得意,可下一秒她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只见白若磬又转过身看向明药,微微一笑:“不过今日得见公主真容还真是三生有幸,果真是美艳无双。”
明药没有回话,眼睛却肆意张狂的看着容莲,眼里还带着笑容,似乎是不经意的说着:“妹妹,你干什么还不坐下呀?”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到,原本这里的人都是些风云人物,这一动作,必然引起了众人的高度关注。
容莲身子一僵,手捧着酒觥的动作也开始不自然,眼里闪过怨恨,现在她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落到了白且随身上。
可谁知白且随却仿佛是没有看见一般,只笑看着白若磬,说道:“二弟,舟车劳顿,想必是口渴了吧。”
白且随的话音刚落,容莲眼里便沾染上了喜色,殿下还是帮她的,可白若磬却突然又开口了:“多谢三弟美意了,皇兄暂时还不渴。”
容莲握着酒觥的手紧了紧,狠狠咬了咬嘴唇,原本看这二王爷谦谦有礼,请知道居然是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
如今,她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明药又动了动身子,嘴边挂着的是疏离的浅笑,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容莲,那看好戏的模样让容莲更是气结。
眼睛一转,容莲计上心来,朝白若磬笑道:“妾身这一杯酒是替殿下敬的,二王爷还是喝了吧。”
虽然他是殿下的兄长,可太子的名号还是比他要高的,在这个权势的压力下,他没有理由会不接。
而且,不过是一个刚刚回国没权没势的王爷罢了。
在众人以为白若磬真的不得不接过酒觥给容莲一个台阶下时,一旁的明药忽然出声,声音浅浅道:“妹妹,这样就有些越俎代庖了吧,太子还在这里,又何须你我旁人费心?”
言外之意就是容莲居心叵测,而且自己这个正室都没有出口呢,她就如此,让旁人看起来就更加觉得她是个心思险恶的认了。
“我……我没有……”容莲低下头,手里的酒觥也微微放下,一滴清泪从眼中滑落,掉进了酒觥里,细微的水花溅起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颤声道:“姐姐……你误会我了……”
垂下的眸子却没有丝毫委屈,很多的是对明药的怨恨,她从进了太子府以后,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容莲的样子虽然让人多人厌恶,可看向明药的眼神也十分的不善,善妒的女人从来他们都是不屑于的。
在他们眼里,这一出不过就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战争罢了。
明药把玩着方几上软垫的边角,扯下了一缕羊绒,眼睛微微一转,看向白且随,脸上满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本宫也没有说你什么,不过是让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而已,这也是为了你好,为何你还要落泪?”
明药此话一出,众人看向容莲的眼神很多的也是不屑了,在座的都是皇家贵族,出身高贵,而容莲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姑出身。
平日里仗着深得白且随的宠爱狗仗人势对他们作威作福,一直隐忍不发罢了,眼里何曾有过容莲?
明药对这个效果很是满意,两指轻轻松开,那一缕羊绒便向下飘落,融合在地下的软垫上,不见踪影。
欠她的,都会一点一点的还回来。
明药嘴角轻轻勾起,开出了一朵青莲,眼里平静得像一潭湖水没有丝毫起伏,若是想的不错,那前身明阳公主在明国的臭名昭著,都是因为容莲吧。
一国公主,再不堪也不至于沦落成市井泼妇,而明扶温又将她保护的很好,分明就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绵羊,这样的人只有被害的份,哪里可能去与容莲斗恶?
见容莲的脸色十分阴沉,明药的心头莫名有了一丝舒畅,是你吗?明药眼里闪过怅然,再过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那一抹怅然快得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白且随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明药,笑着看向容莲,嘴边带着宠溺可眼里却十分平静:“还在那站着做什么?也不嫌累?”
得了白且随的台阶下,容莲忙是屈膝称是,随后喜滋滋坐在白且随的旁边,眼里满是对旁边人的崇拜。
看着容莲方才还一脸怨怼的看着自己,现在又能够满脸桃花的看白且随,心里冷笑连连,果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女人翻脸比翻书快。
而白且随的话也十分有意思,自家二哥从进来到至今都没有坐下过,他居然说容莲不嫌累。
不过……明药的眸子一暗,呷了口茶水,这二王爷在明国却能够知道白且随宠爱容莲,看来这人确实不简单。
许久不说话的白若磬忽然开了口:“看来三弟果真是宠爱这容侧妃。”
白且随不置可否,示意白若磬继续说下去。
“皇兄看着明阳公主十分的合乎胃口。”白若磬拖长了尾音,磁性的声音显得十分浑沉,顿了顿又道:“不如把她让与皇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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