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房里已经没人了,程晃看了看四周,那些大人们喝剩的杯子都还在,有的还冒着烟。他自己的茶杯中早就空了,他出门看了看,没什么人,也没当值的太监。他只好忍着渴,把剩下的公文看完。今天本不该他当值,谁知道新来的小子仗着自己后台硬,轮到他当值就让程晃来顶班,拉肚子、撞头、发热着凉简直是家常便饭。程晃本也没什么事,回去也是四面空墙,没个人说话。更为重要的是,每逢这个时候,桃花坞四格格身边的唯式姑娘都从此处过,每次他都假装不经意的出门,然后碰见她。彼此行礼后,也再没什么交集。去年中秋,宫廷大宴,他远远的看着。站在格格身后的唯式在一众格格、嫔妃中并不失色。相反,她恬静的面庞,流露出的容从优雅,让程晃为之心神荡漾。如今,格格出嫁,唯式回府。他也知道求亲的权贵中,自己丝毫不显眼,但还是请人送去了名帖。
唯式——这瓜尔佳•同顺的大女儿是个香饽饽没错。不仅是怡亲王,她背后还有皇上。单凭她和和惠公主的关系,升官、发财要名利就是一句话的事。上门提亲的人把门槛子都快踏破了。唯式回府之初,大夫人就已经盘算好,女儿的婚事一定要好好的把把关,非王公贵族一概不接待。后来从同顺口中听得唯式和四公子之间的进展,着实把她高兴坏了。这和惠公主的事情已经过了,怎么着就得轮到四公子了。眼下公子去了蒙古,那必然是回来就会操办的呀。他们家不求正室福,碍于身份也求不来,侧福晋总还是可以的。四公子也是大夫人看着长大的,人品、秉性自不用说,唯式嫁过去必有享不完的福。就这么想着,大夫人已经乐的合不拢嘴了,根本就无心去管那些求亲的。只是那二丫头的婚事着实令人头疼。还好,同顺明日就从山东回来了,这回无论如何得敲定了,管他谁家的,嫁过去再说,谁敢说闲话。
弘基离京已经一个月了,沁伊只收到了一封信,那还是他刚走没多久的时候。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怡王府那边也没什么信儿,沁伊着了慌。她让平阳找出那封信,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回信呢,“生气了吧?”沁伊这么想着,便写了信,差人快马加急的送过去。
闲来无事,沁伊到处晃了晃,一簇冬青后隐约有个人影,“谁在那里?”那个淅淅簌簌的动静立马停止,沁伊又喊了声,那人方跌滚出来,原来是云朵,“姑娘饶命,”她枯瘦的身躯因恐惧颤抖,不停的磕头请罪。沁伊好气又好笑,暗想什么时候,自己也着别人怕了。走进看,才发现,她身后还藏了一盘点心。“饿了?”见她没有动静,沁伊又说道,“你起来吧,跟我到亭子里去。”云朵犹豫了好久,才缓缓起身,低着头,跟在沁伊后面。
沁伊让平阳去取些吃的喝的来,一会儿的功夫,石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食物。“吃吧。”“我——我——”云朵一张脸吓得通红,以为沁伊要把她扫地出门了,扑通跪下,不停的磕头。平阳看着着急,走过来,把她按在桌子旁,“快吃吧,以后可不许再偷东西的了,你是我们姑娘房里的人,让别人看见了,该说什么了?”云朵这才明白又磕了几个头,不停的说着,“多谢姑娘大恩,云朵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狼吞虎咽,一扫而光。云朵不好意思的擦着嘴,站到一旁,“拖姑娘的福,十几年没吃的东西都补回来了。”“那就好,以后想吃东西,直接跟平姐姐说就行了,再让我发现偷偷摸摸的,就撵出去了。”“不会不会。”沁伊满意的笑笑,就打算走了。云朵见状,急忙说道,“那个事我们还是骗了姑娘,”说着又跪了。“那天其实埋得不是我爹,是一个老乞丐,平时对我们姐俩还挺好的——但是姑娘给的钱,一部分真的是埋了那个人,剩下的……我们就花了。”“既然这样,怎么想着回来找我了?”“姐姐说,跟在府里总比四处要饭强,也打听过瓜尔佳府里待下人还是很好的,就——”听了此话,沁伊也没多想,只觉得这种四处漂泊的生活和儿时的自己差不多,虽不至于天为被、地为床,朝不保夕也恰如其分。“过去就过去了,从今你跟着我,就必须把你以前的坏毛病全改了,否则,我也不留你。”云朵连声答应,“我能不能见见我姐姐?”“我也不知道你姐姐去哪里了,但是你放心吧,大小姐肯定不会亏着她的。”
从母亲处回来,略坐了会儿,天儿就有点打黑了,唯式并无睡意。立在书桌旁,在展开的画作前思索良久。她伸出手指摩挲着那块红色的印记,似乎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最近她总是做同一个梦:安静的书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虽无言语,但一颦一笑,四目相对之时,对方心意已全部知晓。她立在书案一侧,眼角情意尽起。他执笔挥舞,才情四溢……门外响起的脚步声,才将她唤回现实之中,“夫人让我给小姐送的安神茶。”春桦放下茶就退出去了。唯式并未在意,依旧注视着那幅画。
瓜尔佳府已收到弘基的十几封信件,门房毫无遗漏,悉数送到了唯式这里,沁伊的那封回信,也未离开府门半步。可是距离最后一封信也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两封信的间隔从未如此久。唯式把信中每个字都认真的看了,一字一字,不漏一处。那些娇溺的字眼,刺激了唯式最敏感的自尊。她努力的握着笔,一字一个的抄下来,把那两字“沁伊”换成了自己的名字。抄够了,写累了,一把火都烧了。
这日唯式正在梳洗,春桦和一个宫女急急忙忙的走过来,那宫女抢先一步说道,“唯姐姐,公主请您快过去。”唯式来不及细想,便跟了她去了。
“唯姐姐,”公主慌忙拦住将要行礼的唯式,屏退了其他人,“出事了。”唯式定定的看着她,“刚刚接到额娘的信,说蒙古乱,四哥哥中了流箭……”唯式只觉得眼前一黑,两腿便软了下去,事情来得太突然,公主用力撑着,才把她拖到椅子上去,“唯姐姐?”公主摇着她,半响唯式才回过神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突然站起,血,瞬间涌了出来“我去叫太医,”唯式死死的拉住她,“别,我没事,没事。”公主替她擦掉血渍,“额娘接到信没敢让阿玛知道,可是弘晓年幼,其他兄弟又心怀异胎,额娘只好跟我商量,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真的——没了吗?”“信上是这么说的,”说着,公主取出信,拿给唯式,她的手已经接不住了,但那陌生的字迹,猩红的印章,把她带向了绝望的深渊。
“怎么办?阿玛身体不好,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唯式歪在椅子上,“我知道姐姐心里难过,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你帮帮我,额娘也病倒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事。”唯式努力的定了定神,一时间竟然有种解脱的快感。她淡淡的问了句,“现在都有谁知道?”“皇阿玛、额娘、我、你。”“当务之急,是不能让王爷进宫。烦请公主走一趟,请下一道圣旨,一是让王爷安居家中,延养身体。二是假托之名,让公子转而南下,活着的念想总比没有了的强。”“好,我就去,姐姐,今天你不要回去了,我派人去府里传话,你在这里陪陪我好吗?”唯式点点头,“不要让府里的人知道。”
公主进宫后,唯式一直呆坐在椅子上,短几上的茶换了一杯又一杯,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议论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向从容自若的唯式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唯式努力的想着,接到公主消息的时候她在做什么,昨天在做什么,前天在做什么?她知道,无论她在做什么,弘基的身影都会若有似无的出现在自己的思绪里,那是微笑、精神的契合,是等待的温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弘基的死似一阵狂风拉她进了万丈深渊。宫中的日子是单调无尽的,好在过不了多久那个让人心底无限暖意的人总会适时出现,无论多久,她也知道,那个人都会出现。现在一切都变了,等待变得遥遥无期。突然,她嘴角浮现一丝邪魅的笑,“没了就没了,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两行清泪滑下,绕在她微上扬的嘴角。
公主很快就回来了,两人相依着回到房间,“唯姐姐,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会好过很多。”唯式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让她放心。“我好羡慕沁伊啊,”她喃喃自语,“现在没准儿还在园子里玩弹弓呢。”公主感到肩膀一沉,唯式再也支撑不住。
“我睡了很久了?”唯式挣扎着想要起来,公主急忙摁住她,“先把药吃了。”唯式更是要着急下床,“这怎么可以?”“怎么不可以,你都伺候了我多少年,我这就一次,快,吃了药,我们要去王府了。”“弘基回来了?”碰到公主瞬间暗淡的眼神,唯式自知无用。“去看额娘。”
马车一路奔驰,唯式想到弘基送她回家的那次,窄窄的马车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多好的机会啊,他们却相顾无言。
“唯姐姐,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们是去王府的,绝对不能让阿玛看出什么异样来才行,”公主声音轻悄悄的,唯式木讷的点点头。
未及通报,两人直奔福晋房中,丫鬟正端了药出来,公主做了噤声的手势,朝里望去,福晋正躺在床上,见是和惠,免不了一阵哀泣。
“额娘您好点了吗?”“急火攻了心,不碍事。”“阿玛呢?”“在后院呢,本来这些天你阿玛身体好了很多,弘基又出事了,我可怜的儿子,怎么办?到底是瞒不住啊。”“能瞒多久是多久,再说了,他们不是没找到哥哥的尸首吗?”福晋点了点头,“况且,皇阿玛已下旨了,能拖延就拖延,说不定是蒙古方面弄错了也不一定呢?”福晋老年丧子,不停地念叨着,“流箭,还起火了,起火了,起火了。”
唯式悄悄的退出来,原本还有一丝期望,只这一把火烧下去,什么都不会有了。蒙古和天朝向来和睦,并未有大的干戈,纵然是部落起了战乱,也不敢令天朝的使臣有任何闪失。这次,文书都已传达,跑不了真。弘基想要生还怕是不能了,想到此,又是一阵心痛。
正想着,公主搀着福晋出来了。福晋脸上稍施粉脂,以掩愁容。离会客厅还有几步的距离,门口立着的小斯快步跑了过来,“给福晋公主请安。”“谁在里面?”“大理院少卿程晃大人。”“多久了?”“快一个时辰了。”福晋略想了下,就去了会客厅。“王爷,”福晋含笑道。“阿玛,”公主快步跑过去,依偎在他身边,唯式行了礼,站在公主身后。程晃见福晋来,忙起身行礼。“不必如此多礼,是我们搅扰了,”福晋正说着。“是晚生不知礼数,搅扰王爷多时,此刻就——”“旭成不必如此,你坐、坐,”王爷说着,脸上挂笑,看来对这个少卿很是喜欢。
“晚生不打扰王爷了,改日再来拜访。”“唯式去送送吧。”唯式正想着如何瞒过怡王,冷不丁的得了这个差事,倒省心了。
“程大人这边走,”唯式指了指左手边的路。“姑娘还是叫我旭成吧,这么大人大人的叫,着实不敢当。”“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呃,”程晃尴尬的笑了笑,“自公主大婚后,就再也没见过姑娘了。”唯式只管在前面引路,很少接话。“在下——也向府上提了亲,只是程晃自身并——”唯式突然停住,转过身来看着他,程晃被她吓了一跳,“唯式姑娘,我——”“你去提过亲?”“是,只是在众多王公贵族里,程晃自知结不了这份亲,但还是想试一试。”“我只是没想到程大人也会在这些人里面。”“姑娘在宫中时,还能有机会见到姑娘。现在,想见一面怕是很难了。”唯式心中少有的一暖。“去年中秋宫中宴会上,姑娘和公主的合奏真是宛如天籁一般。”公主的古筝并不是很好,那天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自己虽在一旁帮衬着,到底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和惠公主身上。没曾想还有人默默的看着自己。
说话间已到了门口,唯式说道,“大人慢走。”程晃难言失落,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请姑娘给在下一句话。”唯式皱了皱眉,“什么话?”“不、不用了,”程晃后退几步,他还是怕听到那声拒绝。唯式俯身施礼就回去了。
“唯姐姐,我送你回去吧,出来一天一夜了,夫人该着急了,”辞了怡王、福晋后,公主说着。“我还是陪着你吧。”“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告诉你。”公主看了看唯式,欲言又止,唯式有些失心,并未发现。到底还是公主忍不住开口了,“阿玛刚才一直夸那个程晃来着,说他年轻有为,将来必是国家栋梁之才,我很少见阿玛夸过别人,更奇怪的是,阿玛说这个程晃和唯姐姐你很般配——”此一言彷佛巨石破水般,唯式看着和惠,一脸的惊诧。王爷为何说这样的话?难道那日花园王爷说过的都忘记了?还是他已知道弘基死亡的消息——这不可能,唯式突然着了慌。
大夫人房间还亮着灯,唯式推门而入,“回来了,公主还好吧?”大夫人满脸喜色,“都很好,母亲今日可好?”“我能有什么不好的,这不是天天都有上门提亲的,我又不好都见,又不好不见,哎——”唯式勉强笑笑,怕大夫人看出什么端倪便借口累想要回房,忽然又想起程晃来,就问了句,“有没有一个程家的来?”“程家?你自己看看吧,都在这。我得找你爹商量沁伊的事了。”“爹回来了?”“你前脚走,他后脚来,我去了啊。”唯式翻看着,果然有程晃的帖子。她拿起来,仔细的看了看,他也写的一手好字,只是不似弘基的亲切。
同顺连日来奔波劳碌,这会儿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顺带着躲躲清净。没一会儿,又响起杂乱声,“我不是说过,这个地方不经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来的吗?”同顺吼叫。他所谓的这个地方,不过是府里遗弃的一块角落,同顺平日了除了出京,便是回府。府里几个小老婆成天吵闹,不得清静,无法就在此处辟一寸地。大夫人干咳了两声,同顺这才看见,瞬间一跃而起,得亏了这么个年纪的人,还能如此矫健。“不知夫人驾临,还望恕罪,恕罪。”
“说说吧,你那小祖宗的亲事,段家人可是来信催了,”大夫人叨叨不停,半响同顺才开口说道,“这不小祖宗还没说话嘛,老祖宗就急了。”大夫人一口鲜血卡在喉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要我说,就定了,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咱们这么做是为了她好,你说是不是?——这样,你去跟沁伊说,就说已经择好了日子,就等段家来人了。”同顺慢吞吞的坐在凳子上,半响才说道,“夫人,再等等,再等等啊。”大夫人虽然其势汹汹,但也不敢强来,只能干着急。
唯式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床顶,那片雕花,栩栩如生,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弘基的喜好来布置,他却从未踏进一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府门前,盯着那个门房说道,“有蒙古来的信件吗?有没有?有没有?”门房被性情突变的大小姐吓傻了,一时间只顾摇头,半句话说不出来,“你肯定是漏掉了,去找去找——”眉画听到屋里的动静急追至此。见此景,一边吩咐门房去找,一边小心的安慰她,“一会儿给小姐送到房里来,我们先回去,先回去。”唯式安静下来,任由她扶着,一步一回头,念念不忘,“催着点,别忘了。”“忘不了忘不了。”
平阳一大早就出门给沁伊买她最喜欢吃的东大街的如意糕去了,正要进门就听到了唯式焦躁的声音。她知道大小姐是爱面子的人,以这情形看,显然是受了什么刺激,就等她们走了才进来。“怎么啦?”平阳悄声问道,“没、没什么。”门房说着,就绕开了,平阳心中明白,也不再为难他。
平阳把刚看到的听到的告诉了沁伊,“大概就听到信什么的,好像、好像、也许大小姐在等什么信,好像还挺着急的,蒙古?大小姐在蒙古有什么人吗?”沁伊漫不经心的说道,“也许是在宫里的时候认识的,”顿了顿又说道,“她等,我也等呢,弘基也真是的,我不过是说了句,‘你别写信了,害的我还得研墨、洗笔,’他就真不写了?真是的,我是玩笑话嘛,这都看不出来,这下好了,又南边去了,北边南边来回跑,连回趟家的功夫都没有,真应该给他写封信,再不回来,本姑娘就远嫁山西了,哼!”说着话,手中的糕点已经被消灭了一半。
平阳笑了笑,又说道,“我瞅着大小姐要等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普通的人,姑娘你是没见刚刚的情形,根本看不出平日里大小姐从容端庄的模样。”“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不是八卦,是大小姐太反常了,该不会是着了什么魔杖了吧。”“也没准儿,”她擦了擦嘴,“云朵呢?把这收了吧。”
同顺拿不定主意,段家不能不回,又不知道怎么回,思来想去,也拿不出注意。想着回来后还没有拜见王爷,就带着小厮溜达到王府去了。平日里王府大门都是常开的,今日却大门紧闭,角门也没开。小斯回来说,“府上人传话,王爷谁都不见。”同顺捋了捋胡须,思索良久,半晌才道,“谁都不见?谁都不见?”“奴才再去问问?”“不了,明日再来。”那小斯说道,“老爷,那府里的人说了,是无限期闭门谢客。”
同顺虽是疑惑,也不敢强行进入,只好回去写了帖子,谁知道被退了回来,心中更是烦闷,只当是老王爷身体出了什么异样,着人选了上好的药材送了过去,又被退回,同顺急得抓耳挠腮。大夫人见他丢着眼前事不办,倒想那没用的来,不由得来了气,“人家王爷千金之躯,还缺了你那二两药材?要我说你还是去问问你宝贝女儿的意思,成不成好歹定下来,也别让人家干等着。”同顺想了想有理,便去了沁伊处,恰好,沁伊刚刚从后院回来,一身戎装还没来得及换下,就被父亲抓了正着,“你说你,啊,有没有个小姐的样子,舞刀弄枪的,传出去你让你老爹的脸往哪搁?!”“在脖子上搁着呗,”沁伊嘀咕着。“还有平阳,平日里看你稳重,才让你伺候小姐的,怎么也不见你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平阳不敢。”“爹,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一会儿被四娘、五娘看见了,你又该着急上火了。”同顺被揭了短,一下子气短了不少。
平阳端了茶水来,同顺一饮而尽,“为了你的亲事,做爹的可是受了夹板气啊,今天无论如何,你得给我个答复,明确答复。”平阳暗笑,这耍赖还真部分年龄啊。“什么答复啊?”“自古以来,儿女亲事都是依父母之命,可是、可是,咱家不是特殊嘛,啊,你给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个意思?别装糊涂啊。”“对呀,父母之命,那爹你做主就好了。”“你——段家人来信催了,既然这么说,那为父只好写信告诉他们,我们同意这门亲了。”说着,就要往外走,平阳急忙拦住,“小姐无心,老爷不要生气。”同顺才勉强坐下,倒是沁伊丝毫不在意,坐在凳子上,四下里乱看,“沁伊啊,爹爹知道,你心里有怨,你怪我,这我都知道。可是,你是爹的女儿,做父母的自然希望女儿能嫁一个好人家,后半生幸福无忧,不管你怎么怨爹爹,都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开玩笑。”
爹爹说的对,怨归怨,但是断然不能拿自己的一生做赌注,要真是同意了段家,事情就麻烦多了,想到此沁伊慢吞吞的说道,“弘基临走前跟我说,等他回来就向王爷禀明我们的事。”同顺暗暗吃了一惊,那天和王爷亲眼所见也不真吗?“四公子是那样说的?”“嗯,爹不用再为难了,刚刚说的就是我的决定。”“你说的是实话?”沁伊用力的点点头,“就算弘基不娶我,我也不会嫁给段翎的。”
同顺一路想着,怎么也想不明。但他又觉得千万不能告诉夫人,她这满心欢喜的等着做王府的亲家呢,这要是知道了真相,不知道什么反应呢。再说了,同顺总觉得不对劲儿,难道四公子是想两个都娶了?他理不清头绪,不觉间碰上了夫人,两人便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看来是和段家无缘结亲了,”同顺吐了口烟,叹了口气。“你叹什么气啊?咱们早晚能和王府结亲啊。”“呵呵呵呵,”同顺干笑两声。“你那是什么意思啊,要我说,咱们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咱们唯式嫁进王府吧,”大夫人端起茶正要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难不成,沁伊不愿嫁到段家,也是因为四公子?”同顺不言语,嘴里嚼巴着。“天哪,那怎么办?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听着唯式跟我说的,那是错不了啊。怎么,沁伊也——是,他俩一直要好,可人大了,说不定感情就变了,你说说——”大夫人看了看同顺“稳如泰山”的样子,急了,噌的站起来,“我问你,你希望哪个女儿嫁过去?”“诶?”冷不丁的被问了这么一句,同顺还真不好回答。看他犹豫那样,大夫人就知道,同顺偏向他家小女儿了。她急又气,不再搭理他,匆匆去了唯式处。
丫头们都在外站着,见夫人来,也没几个敢出声的,“怎么了?”大夫人推门进屋,黑漆漆的,春桦撩开帘子,才有点光亮,“怎么了?”大夫人赶紧坐到窗前,只一天没见,唯式已消瘦,两眼深陷,枯黄无神,嘴唇上还起了水泡,“怎么不请大夫?”大夫人怒声吼道,屋里屋外丫头跪了一地,春桦招呼她们快去请大夫。“怎么了?乖女儿?”大夫人柔声道,手指颤抖的抚摸她的脸颊。唯式不想动,她谁也不相见,不想说话,甚至是不想呼吸。大夫人心都碎了,也没工夫理会什么沁伊的事了,“跟娘说,怎么了,乖,快跟娘说。”大夫人要去请大夫,被唯式拦住了,那世俗的药怎么能医好心中的病。
“唯式,你可不能吓娘啊,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了,这会又是怎么了,有什么你跟娘说,娘一定会帮你的。”大夫人不停的说着,唯式只觉得好吵,她闭了眼睛又睁开,“我没事,想自己待会儿。”大夫人自然不放心,想要说什么,唯式又闭上眼。大夫人明白,这个女儿说一不二的。她把眉画叫到一边,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眉画只说从驸马府回来就这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大夫人无法,只得让眉画紧盯着。
“夫人,”春桦悄声道,“程家又有人来了。”“找老爷去。”“老爷刚刚出去了。”“那就打发他们走。”
“谁?”唯式听到了,恍然间,眼前仿佛出现程晃那温雅的脸庞。“没什么,好好歇着。”“谁?”唯式叫道。“那个叫程晃的,又来了,以前是就派人送帖子,现在都自己亲自来了……”大夫人想说什么,被唯式打断了,“他来了!”唯式叹口气,看了看床顶的雕花,半响她说道,“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她呢喃着。“什么?”大夫人不明白。“同意——我同意这门亲。”声音轻飘飘的,却犹似一记响雷,炸了大夫人半天回不过神来,“这是怎么了,孩子,你不要犯糊涂啊,这是撞了哪门子邪了。”见她不言语,知道是铁了心的,霎时,各种叹息、遗憾统统涌出来了,大夫人憋屈死了,“你先养好身体吧。”吩咐眉画等人好生伺候,大夫人就出去了。
“程家的人走了没?”大夫人一边急行一边问,“还没呢,程大人在前厅呢。”“那个程晃?”“是。”“你去请黎安道长,我们得给唯式驱驱魔,这会不知道说什么胡话呢。”春桦答应着去了。
程晃正在前厅坐着,见大夫人来急忙起身行礼,大夫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眼前这个人。相貌端正,身姿挺拔,和弘基比不相上下,只是这家世……外来四品京官,大夫人实在不甘心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两人坐定后,程晃说明来意,大夫人并未把唯式的意思告诉他,只说家中事务繁忙,同顺一向很少回府,长女婚事还得等到同顺回来方能定夺。程晃自知希望不大,此番来也只是想着能见唯式一面。听着大夫人的话,程晃知道想见一面,怕是也很难了。
好景入深门
空空寂无痕
此举何人惜
寥落暗生尘
数月前于王府中遇到弘基,他立在庭院中,仰头看那皎然的月色,随口吟出。他声音里的落寞,感染了身后的唯式,她好像走上前,轻轻环抱着他,两人堆砌的落寞,瞬间就会瓦解吧。夜半时,如此好景,却不得好人,唯式失落了很久。唯式执笔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已经记不清当时弘基说了什么,只是看见她,他脸上的表情便明朗了。那笔沉甸甸的,她枯瘦的手已然握不住了,泪长堤而落,晕染了那些字迹,化开了,谁知道,落字的人是谁呢?外面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声音,眉画回来说是大夫人请的道长给小姐驱魔的。唯式没有理睬任由他去。
“小姐,信。”闻言,唯式的心突然跳了起来,“快拿来,”眉画递给她。复燃的心情又沉寂下去,那字迹是程晃的。“他竟然单独写信给我,”唯式暗想,随手扔在炭炉里。“你去告诉夫人,就说,如果程大人再来,就照我之前说的做。”眉画答应着去了。
“要说突然还真是突然,”沁伊边穿衣服边说道,“唯姐姐后天就要成亲了。”“是啊,前几天还病怏怏的。怎么说嫁就嫁了。还有啊,那天咱们听见的,她和四公子那什么什么的,难道是咱误会了?”“不知道……大娘看上去不高兴啊。”“可能是觉得大小姐嫁的窝囊吧,以大小姐的条件,那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王公贵族啊,可偏偏大小姐选了个四品官,还是外来的,”平阳说道。“我看着姐姐也不高兴,经常看见她在亭子里坐着,一坐就是老半天,从没搭理过我。”衣服总算是穿好了,“快当新娘子的人都这么的?”“大小姐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也不一定。”“现在想想,幸亏当时没明着问弘基,要不然,这俩人见了面,该多尴尬呀。”
穿戴好后,两人来到了大夫人处。“程家一会儿就来人了,这里一切都不能出错,”同顺说道,“尤其是你,平阳你好好看着她,出了什么事,拿你试问。”沁伊吐了吐舌头,心想能出什么事,今天姑奶奶一个字都不想说。
今天是见礼,短短的半个月内,程晃竟然把这么多繁琐的事情弄得井井有条,也真是难为他。
大夫人和同顺到处招呼来客,沁伊想着也没有自己什么事,就回去了。看着这么多贴了喜字的贺礼,想着弘基也不知道在哪里,沁伊突然很难过。“弘基怎么就不回来,也不写信给我,他真的在生气?他可从来没跟我生过气啊。”“我去王府里问过了,只是他们说南边还没有消息,王爷奉旨休养,不见来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别乱想,没事也能让你想出事来,”话虽如此,平阳心里也觉得不对劲,大小姐心里有四公子这绝对错不了,她突然变成这样,难不成跟四公子有关?平日里他们去王府也很少见到怡王,这次怎么就被告知怡王不见客,就算是奉旨,怎么福晋也不见人?平阳心里着急,又不好告诉沁伊,只得按下不提。
唯式成婚当天,和惠公主来了。她握着她的手腕,干瘦、冰冷。“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万一哥哥回来了,你这岂不是——”她深吸口气,似在抑制自己的感情,“蒙古距京城来回不过半月,如今都两个月了——文书假不了,没有有那个胆子敢伪造印章,假不了……”“可是姐姐也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啊。”“不委屈,”她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和惠也不知掉该说什么。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今夜她盛装而落,却抹不掉脸上那层厚重的忧伤。“姐姐,”沁伊拿起玉钗轻轻的挽在了她的发髻上,“你今天好漂亮。”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转身对眉画说道,“那个锦盒记得带上。”吉时到,猩红的盖头被轻轻的放下,隔断了她过往的一切。
鞭炮声响不断,门外一派喜庆祥和,程晃胸前一朵红花,在门口恭迎着,沁伊看着他不免想起弘基来。“你说,弘基穿上喜服也会是这个样子吗?”平阳正要答话,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怡亲王府王爷、福晋、四公子、七公子到。”唯式抬起的脚猛的收了回来,手指掐的生疼。“谁?谁?”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心中响起了无数个声音,“是谁?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为什么?”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凄厉的喊叫,绝望的、嘲讽的,生生的撕裂了她的所有。
一如平常,她只是随人群跪迎王府一行人,她不允许自己的婚礼出现任何笑柄。
“大家不必拘礼,今天是瓜尔佳府上大喜的日子,本王来也是为了沾沾府上的喜气,大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啊。”怡王爽朗的说道。
礼乐响起,唯式上轿,轿帘放下的那刻,她知道自己所有的幻想都结束了。手指上掐出的印记,丝丝渗血。
送走唯式,瓜尔佳府里自然要热闹一番,瞅了个空挡,弘基把沁伊叫出来,紧紧的抱着她,沁伊挣扎了一番,“你不怕被人看到啊?”“别说话。”“不说话,怕你不知道是我。”“你身上的味道不会变的。”“……”沁伊吸了吸鼻子,“味道?”
二人席地而坐,沁伊这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黑了,瘦了,脸颊都陷进去了。“丑了,”沁伊哭丧着脸,低着头摆弄那片碎石。“你嫌弃我?蒙古几个王爷的格格都巴不得嫁给我呢。”沁伊掐了他一下,“你怎么才回来?”“蒙古内乱,原本和议的地点距京城来回不过半个月,谁知道为避乱,议事厅越来越往北边迁徙。而且你看这天,老天爷不作美啊,蒙古回京的唯一一条大道冲坏了——我们找小路,结果迷路了在大山里转了好几天,好不容易出来了,结果竟是原路返回。找了个当地人,好说歹说终于同意给引路了——这才回来,前后竟然耽搁一个多月。”
沁伊静静的听着,感觉有点不对劲,“那怎么说你去南边了?”“我回来才知道,额娘说京里接到了我死于流箭的文书了,”听此言,沁伊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手,暗想,“唯姐姐一定是知道了,所以才会那样的。”转念又庆幸自己一无所知。“怎么回事?”“具体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得进宫见皇上才能弄明白。”“这么大的事,”沁伊一阵后怕,不由得又抓紧了他。“好疼啊,”弘基扬起被她抓着的手,咧着嘴,装疼。沁伊赶紧松开了。“逗你呢,”说着又握着她的手,不等沁伊发脾气,又说道,“额娘说这事只有皇上、和惠知道,阿妈都不知道。”“你回来了就好,”沁伊撇了撇嘴,抽了抽鼻子,靠在他肩膀上。
“唯姐姐怎么说成婚就成婚了,新郎我倒是熟,出身虽不富贵,但也是满腹才华,他和唯姐姐绝对称得上才子佳人。”“我也觉得奇怪,但是你也知道,姐姐她从来都不跟我说什么的,”沁伊不能明说,也不想再提她,就转了话题,“对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写了很多呀,我还奇怪你为什么不回信。”“回了。”“几次?”“……一次,”在弘基发火之前,沁伊抢先说道,“我就收到了一封信。”
“不可能啊,”弘基挠着脑袋瓜子,“隔个一两天我都会差人送来的,怎么会——”“你不说路坏了吗。”“——”
沁伊看着他想说又说不过自己的样子,不由的笑了。转瞬间又想起,这些日子的分离之苦,倒是让她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心。
“本来想着昨天就来,额娘说,府上有喜事,凑着今天来正好。”“嗯——”
弘基平安的消息在两天前就已经传到宫里,皇上怕消息来得不正,只等到弘基进京,确定无误后,如此交代了一番,才令其回府。弘基也才知道自己不在京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对于自己“身死”的谣言仍是一头雾水,弄不清头绪,向来敢伪造文书的也必是那亡命之徒。不会是蒙古那边的人吧,他想着,也理不清。
话说喜帖早就送到王府,福晋本不想去的,谁知道王爷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就想去,这一来,福晋得紧跟过来。只担心喜宴上人多口杂,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一不小心说漏了,自己半个多月来的努力都白费了。小丫鬟急跑进来,“福晋,门上的人说跟着四公子的小斯回来了。”“什么?”福晋手中的茶杯差点打翻,“快叫进来,还愣着干什么,快叫进来,等等,别让王爷那边知道。”福晋双手合十,暗暗祈祷。“给福晋请安,”“公子呢?”“公子即刻就到,怕福晋担心,先派奴才来,好让福晋王爷放心。”福晋欣喜异常,长舒了口气,双手合十不停的拜各路神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良久才缓过神来,“去找管家领赏,去吧。我要去告诉王爷,我要去告诉王爷。”
怡王虽是闭门谢客,但从福晋、和惠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弘基出事了。他经历了大风大浪,这点把戏怎么能瞒得了他,他不问,是不想让福晋再伤心。怡王正在后园闲坐,福晋欢喜而来,“王爷,王爷,弘基要回来了,快要回来了。”
“你看你,”怡王扶着她,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儿子回来了,好事,哭什么哭。”“我这不是高兴嘛,”福晋用帕子擦掉眼泪,“走了这么久,也不给家里来信。”“这是皇上有意历练他,该高兴才是,”怡王说着,自己也是,老泪纵横。
门上的人在门外,恭敬的说道,“王爷、福晋。”“怎么了?”怡王整理了情绪。“书录公子来了,在前厅等着公子呢。”“来的好巧,”弘基心想,又和王爷、福晋说了会儿话,才去往前厅。
书录没有往日的清闲,他背着手来回踱步,似有些焦躁。“书录。”听到这熟悉的一嗓子,他才回过头,看到弘基,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大步跨了过来。“你小子……”他有点激动,“我就说嘛,弘基福大命大,天塌下来都不会出事。”当下两人坐下,“你都不知道,听四阿哥那么一说,我都快吓死了。怎么着都不信,四阿哥还嘱咐我千万不可外传,唉——幸亏没事,幸亏没事!”“我这可是前脚刚到,你就来了,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灵通什么呀,我正好路过。一匹马嗖的一声就过去了,我还以为眼花了呢。可不就跟进来看看,这下好了。王爷没什么事吧?”“没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说蒙古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把朝廷派过去的人怎么着啊。”“我也不知道,路上遇到了麻烦,耽误了。我也是回京后才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头雾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这来还有别的事。”“怎么?”“我想到各处走走,已经跟四阿哥说了。四阿哥帮我跟皇上求了情,就放我走了。这两天就准备出发呢,想着临走的时候能见着你一面。也算是特地来辞个行。”“我真羡慕你,”弘基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人各有命,别羡慕来羡慕去,”书录押了一口茶,“你还别说,就这么一个多月的功夫,四公子越来越有男人味儿了,魅力!”“你就赶紧拿我打趣吧,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弘基笑道。“对了,你未来小姨子要成亲了,赶紧备份大礼吧。”“什么跟什么呀?”“跟我这装什么呀?你那点小心思早几年都写脸上了。”书录一向不拘小节,跟他也是熟,说话就直接了许多。“唯姐姐要成亲了?跟谁呀?”弘基也不玩笑,他觉得唯式突然成亲才是玩笑话。“大理寺少卿程晃。这人我不熟——”“这人我熟,年少有为,才华横溢,前途无量。”弘基靠在椅背上,“和唯姐姐很般配,看来我真得备份大礼了。”书录和唯式熟,那时,书录是四阿哥的伴读,唯式是和惠公主的贴身侍女,当下便有很多交集。书录不经意间又想起了那日在宫中的一幕,自己不过是拍了拍她,那眼睛里瞬间起来的阴暗决不能是受惊所致。唯式也许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柔美大方、落落有礼。两相对比,太过深刻,书录才不能抹平心中的疑惑。本来他想跟弘基说说,但转念又想,事不关己,如此一说,反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当下便抛之脑后。又跟弘基说了些别的,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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