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下,因昨日下了一场雪,积雪还未扫净,园中银装素裹,一片洁净,偶尔一阵清风作怪,稀稀漱漱,飘下不少银屑。云坠事前并未接到消息,此时听人来报,慌忙赶过来。
唯式到处看了看,放眼望去,除了白别无它色,一行人来到正厅,早有人准备了茶点,“夫人,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她接过了,放在嘴边,轻轻的呷了一口,优雅无致。她放下茶杯,示意其他人在外边守着,看了看云坠,衣食无忧的生活让她保养的很好,丝毫看不出几年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子。还好,那股骨子里的倔强还在,这让唯式很满意。“现在整个园子都是一片白色,这个时候偶尔有点红才会让人欣喜,”她缓声说道,淡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夫人明示,”她声音低沉。“板凳不用在万华斋了,你现在需要马上把他送出城,永远不要回来。否则——”“云坠明白。”
她递给她一张纸条,云坠看到后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虽短仍没有逃脱唯式的眼睛。她从云坠僵硬的手中拿过纸条,放在碳炉里,看着它一点点燃尽,“这些年我待你如何?”她问道。“恩重如山,”云坠道。“舒心吗?”云坠点点头,“想重新当叫花子吗?”云坠没有回答,良久,她才摇摇头。“你是想的吧!”唯式冷笑,“与其受制于人,做不想做的事,还不如叫花子来的痛快。”她突然变了语气,凌厉和怒气。扑通一声,云坠跪在地上,“云坠别无二心。”“人最恐惧的不是死亡,”她眼睛里透出的寒光,“而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云坠——谨记于心,”她伏身长跪于地,待唯式走后很久才起。
想要完美的做一件事,尤其是那种见不得光的,不能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才是关键。云坠就苦苦的思索这个问题。自那次被沁伊逮个正着外,她就再也没去过沁园。她是宁郡王爷的夫人,自有孕后,更是很少外出。想要对她下手是难上加难。想来想去,也只能让平日里那些苦兄弟来帮忙了。她不想这样做,苦于没有万全之策。她乔装打扮了一番,去了郊外的破庙。,没等多久,两个叫花子就叽叽喳喳的走过来。“哟哟哟,看看谁来了——”牛二最靠前,几步跨过去,一把将她抱着,转了几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叫嚷着,挣扎着跳下来。“这时候你倒不瞎了啊,”随后跟上来的一个打趣道,牛二挠挠头,嘿嘿笑着,他一向装瞎的在路上。“有事?”牛二收齐了玩闹心,聚了一堆干柴,点着火,云坠他们围着坐下。
“怎么就你们两个人?”“本来还想着等到太阳下山了才收工,瞎子那货硬说今儿个你回来,我还不信,谁知道你还真来了,害我输了两个铜板——”耗子嘟囔着,随即又笑道,“不过说真的,你俩真是心有灵犀不点就通啊,”说着还冲牛二眨眨眼。“今天确实有事,要请两位帮忙,”看她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样子,牛二忍痛放弃了自我羞涩,赶紧的听着。“事关重大,出不得半点差错。如果出了岔子,你我的性命——就没了,”云坠看着他俩,正色道,“所以,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牛二没想什么,“咱们是从小一处长大的,如今你发达了,也没忘了我们这帮穷兄弟,就冲这点,甭管什么事,我做了,”说完看着耗子。耗子看了看瞎子,又看了看云坠,“我耗子这辈子还没干过惊天动地的事呢,我做定了,”他吼了一嗓子。“那我就先谢谢你俩了,”“谢什么?这两年要不是你,我们说不定早饿死了,是不瞎子,”牛二点头附和。“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云坠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瓶,递给牛二。“什么?”瞎子晃了晃,“鹤顶红?夺命散?半步颠?”“泻药。”耗子差点没笑喷,“你哄我呢?一瓶泻药能干什么呀?”“沁园周边现在是谁?”“我呀,我跟小胖,”耗子说到,“这几天让小胖到别的地儿去,你跟牛二哥负责那块。”牛二俩人连声应着。“那夫人的大丫头平阳每天都会出来采买他们夫人的用度,所有的都是她一个人负责的,你们跟着她,想办法把药放进她吃的或者喝的东西里面,不管怎样,一定让她吃了,明白了吗?”“就这样?”他俩面面相觑,云坠点点头。“还有,”云坠犹豫了半天,才下定决心,“过几天,要是看见官府的告示,或者……板凳的尸首,绝对不要认领,就当……不知道,不认识。”“什么?”耗子当即就不明白了,“板凳兄弟有危险?赶紧让他走啊。”“按我说的做,一定要按我说的做,”板凳已经出城了,但是凭着唯式的性格,断然不会留下活口。云坠屏住呼吸,良久才恢复正常。
牛二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结果了那府里的大丫头,云坠既然没说,他也就没再问。在王府旁边蹲了几天,期间还被门房上的人撵过几次,都没有机会下手,那平阳似乎天生的警惕性极高,从来不在路边进食,茶水也不喝,每次只管采买食物、药材,有时候会去布料店,从不停留,牛二犯了愁。云坠以前说过,那丫头总会去东街的万华斋,守了几天,没见去啊。这都半个月了也没有丝毫进展,云坠那边到沉得住气,并没有过来问。倒是耗子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这天平阳依旧像往常一样,从伙计那里接过布料就准备走。门口摆摊的大娘见着她,就问了句早。“您老人家早,生意还好吧?”平阳在一边坐了歇歇脚。“过得去,过得去,不知道夫人最近怎么样了?”“挺好的,劳您挂念,”平阳笑意盈盈,起身要走,“姑娘歇歇脚吧,我看你成天这么着,怪累的,我给你倒杯茶,”说着拐屋里,端了茶壶出来,平阳想阻止也来不及了,“暖暖身子吧。”平阳起身道谢。西街这边,她也常来,少不了这些人都认识。
耗子两人商定后,便走上前来,由耗子买糕点,牛二动手,“老板,这个来二斤,”趁平阳不注意,瞎子把事先藏在指甲里的泻药,拍进了平阳的茶水里。妥当后,俩人就跑远了。
云坠走后,牛二感叹良久,“你说,当初帮云坠的那人是不是好人?”不等搭话,又自顾言道,“那必须是个好人,能在这么好的宅子里过活,不枉今生啊。”“要我说,云坠这也是肯定帮主家做事的,这也奇怪,豪门恩怨,把咱们也卷进来了。本想做惊天动地之举,人家就给了瓶泻药,啧啧啧。”牛二捅了捅他,“这可别乱说啊。”耗子白了他一眼,“老老实实把心放肚子里吧您那。”
平阳的父亲为官之际,还有一项爱好就是喜欢摆弄药材,以至于,平阳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如何去分药材好坏。每次煎药之前,平阳都会细细检查,品相、色泽和气味但凡有异常之处,都会换掉。她把煎好的药倒在碗里,正要过去,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当下就有点受不住了。想去茅房,又不放心交给其他人。没走两步,那种痛泻的感觉又上来了,瞬间,她的额头就被汗打湿了。旁边的小丫鬟赶紧过来,“平姐姐,你怎么了?”“没事没事,”她摆摆手,端起来,正要走,那种痛感再次袭来。“平姐姐不舒服?我端过去吧,姐姐去休息,”说着她就要接过来。“不用了,”她笑笑,端起来,又走了几步。强烈的痛意,像冰雹似的噼里啪啦的席卷而来,忍,要忍,她强忍着往前挪。“我帮姐姐拿着,”平阳已经没有拒绝的力气,“我这就给夫人送去,凉了可就不好了,”说着,不顾平阳答应,就快步离开了。平阳无力阻止也顾不得,急匆匆的去了茅房。待脑子清醒了,突然觉得那小丫头眼生,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一想,吓了一身冷汗,赶忙跑过去,见药还摆在桌上,暗暗松了一口气,“夫人没喝呢?”“夫人嫌热,就先搁这了。戴琳姑娘来了,在里面呢,这一说话,可就又不喝了。”圃香说道。“刚送药的那人呢?”“走了,”“走了?”“放下就走了,我还奇怪平姐姐你去哪里了,不等我问,人就走了。”“我知道了,”她上前端起药,“夫人要问起来,就说,重新熬了。”圃香笑道,“放心吧,夫人巴不得不喝呢。”平阳无心打趣,出来后,把药倒在花盆里,又自去熬了。
大夫人的状况越来越严重了,大夫依旧没有查出病因。最近,连人都有点认不清了,同顺急得团团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天天守在大夫人旁边,盼着奇迹出现。“说起来,还是沁丫头有良心啊,”同顺小心的擦拭着大夫人的手和脸颊,“你也别生气,唯式啊——见不着人,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唉——”同顺重新洗了毛巾,拧干,“她倒还听你的话,你呀快起来说说她,别一天到晚的老躺在这。”
“老爷,”春桦进来说到,“大小姐本来到了门口了,好像是临时有什么事,就又走了,说是明儿再来。”同顺摆摆手,春桦出去了。“你听到了吧,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今儿我们的宝贝女儿也要效仿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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