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纳拉藕佳,大学士满泰庶女。其母本为满泰府中一侍女,因貌美贤惠、温柔体贴,备受满泰宠幸。红颜敌不过天命,她在生藕佳时难产而死。满泰睹物思人,把满腔的思念转移到了爱女身上。正因为如此,虽是庶出的藕佳,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满泰还是为女儿请了教书先生,只当时让她玩闹解闷儿。 藕佳的两个哥哥都是正室嫡子,虽不是一母同胞,两个哥哥也是十分宠幸自己的小妹妹,特别是二哥哥临影,对待藕佳简直是谜之喜爱,从不忍心呵责半句。
藕佳貌美,跟她额娘一样。可是这性子可真是不知道打哪弄来的。那日看着女扮男装的藕佳跟着临影大摇大摆的从外面回来时,那痞里痞气的样子,真让满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临影错了,知道认错,这丫头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看着她捂着耳朵一溜烟跑没的样子,满泰真真的感觉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呀。“你怎么能让她那个样子跟你出去,别人见了成什么体统?”满泰害怕跑远的藕佳,听到,压低了嗓门冲着二儿子乱吼。“这不是您惯得吗……”听得次数多了,临影也当耳旁风了,就是这张嘴不停使唤,冷不丁的嘟囔出来。“啥?”满泰胡子都气直了,正要发火,临影赶忙说道,“妹妹的东西,忘我这了,我给她送去,回头您再说我啊。”话音没落,就撒丫子跑了。
满泰蹲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烟,不时的吐个圈,正要起身,藕佳一阵旋风式的冲了过来,满泰本想伸手拉住她,临边了,藕佳蹭的停下了,“阿玛,看见二哥了吗?”“怎么还这身衣裳啊,难看死了,换回来,一个大姑娘家的,穿男装,成……”这话没说完了,藕佳又跑开了,边跑还边喊——临影,你出来——躲哪去了。满泰,哭笑不得,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袋子。福晋恰好过来,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又被女儿欺负了。“跟着坐着干嘛呀,”说着把他搀起来。满泰抖抖身上的灰,叹了口气,“这丫头啊,越来越胡闹了,在府里也就算了,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最近往外边跑的更勤快了,在家怎么都好,非得出去干嘛呀。”福晋笑笑,搀着他来到前厅。“有句话啊——”福晋刚要开口就被满泰挡了回去。“得得,别说了。”福晋也来了气了,“能不能让我说完。”“福晋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一,女儿大了该嫁了。二,女儿这样都是你惯的,别别别说了,耳朵都起茧子了。”他连连摆手。“是啊,你打算怎么办啊?就一直这么耽搁着,”福晋说道,“现在好几家的公子都来府上提亲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才十五,等等再说吧,”满泰磕了磕烟袋子,又吧嗒的抽了几口。“行吧,你就这呆着吧,我看看她去,”福晋说着就起身了。“你可别瞎说什么啊,”满泰跟上来,“算了,我还是跟你一块去吧。”
初雨立在门口,看见福晋、满泰过来,急忙跑过去请安。藕佳听见动静,跟出来看看。藕佳还是那身男装,满泰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我说,你怎么还没换过了?”“刚从二哥那回来,还没来得及嘛,”藕佳说着,疾步走回书房。满泰还以为,她又嫌自己啰嗦了,就紧跟了过去。嘴上苦口婆心的说着,眼睛还瞄了一眼书案。“这什么东西啊?哪来的字画啊?你又开始写字啦?”书案上铺满了纸,上面写着一笔一划的字。旁边还放着一卷没有展开的字画。满泰伸手要拿,藕佳一下子就抢了过去。“呀,不要乱翻人家的东西嘛。”她急匆匆的把字画收好,书案上的纸也都收起来了。满泰一张老脸顿时尴尬起来,福晋在一旁冷眼看着,这时候,她调侃道,“我到外边转转去。”说着,就往外走,初雨紧跟着送出去了。“什么呀?”满泰还在追问。“就一幅字画而已,想看也行,你站着别动啊,”藕佳往后退了几步,小心的展开画卷,手还把右下角的落款挡住了。满泰往前伸了伸头,想看的清楚些,藕佳已经收回了。“看也看了,您该回去了吧,”藕佳撇了他一眼,把卷轴放在匣子里。“你这孩子,我今儿来,是要郑重的告诉你一件事,”满泰突然改了主意,把福晋的话先告诉她,吓吓她也行,“你额娘说了提亲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就这么几天的功夫,我呢也寻思着,找个差不多的就给你定了 ……”“什么?二哥还没成亲的,怎么就轮到我了?再说了……”藕佳一时也想不到别的说辞,眼珠子一转,那就不妨撒个娇吧,“人家还小呢,人家还小呢,还小呢。”她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这么说着,还赶着过来,给满泰揉揉肩、锤锤腿。“嘿嘿,”满泰满意的笑了,心想还是福晋的话管用。“那就听阿玛的话,在家里好好待着,可别再出去了。”“呀,”藕佳马上就停手了,腮帮子都鼓起来了,“那不行……”“怎么不行啊,要不,我跟你额娘说,让她也别挑了,就西林家那小子就……”“行行行,我不出去了还不行吗!”
满泰走后,藕佳着实懊恼了一阵,她打开那副卷轴,盯着落款处。“明镜”二字,她认得最清,那是怡亲王府四公子的名号,他总是喜欢用这两个字留在字画上。自那次仓促一见后,弘基的样子在藕佳心里怎么都去不掉了。明知道他已成亲,明知道当时的“承诺”闹得满城皆知,明知道自己希望渺茫,她还是用自己的方式悄悄的喜欢上了这个人。不奢求成为他身边的人,只求他的所有能在让自己肆无忌惮地去感受。那幅画,是她重金买回来的,除了这张还有好多。以前,她嚷着跟二哥出去,是不喜欢老闷在府里。如今,她想买回关于弘基的一切。当然,还能见着他,他温润的神情,尽显大家风范。他和二哥说话,临走时,也会看她一眼。他的声音沉稳、得体,好像一块磁铁,吸走了她的那颗少女心。临影是知道妹妹那份心思的,只是他没在意,以为只是小丫头崇拜的心思。他不知道,崇拜久了就有点变味儿了。
二哥刚刚收到了帖子,是四阿哥赛马会的邀请帖,这么热闹的场合,藕佳怎么会错过。偏偏满泰给她来了这么一招,她有点蔫儿。转念想,去了又能怎么样?什么时候,我也这么磨磨唧唧的,前怕狼后怕虎的啦。“小姐,怎么了?”初雨刚进屋,就被她奇怪的姿势惊着了。藕佳下吧搁在茶几上,整个身子都往下垂直。“放空放空……你去哪了,半天不见人。”“去福晋那里了,福晋让我把这个给小姐,说是贤妃娘娘给的。”藕佳别过头,下巴硌得生疼,“朱钗啊,收起来吧。”“福晋说,让您戴上呢。”“额娘也真是的,”藕佳接过来,别到耳朵上,她现在可没有发髻,“还说别的没?”“后天要进宫探望贤妃娘娘,让您跟着一起去。”“后天,赛马会是明天,不耽搁,”藕佳走到卧房,横躺在床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一个时辰后叫醒我啊,千万别忘了,我得找二哥去。”初雨点头答应着。
弘基他们早早就去了赛马场,距离开场还有一段时间。沁伊在家里闷久了,自然想到处转转,她往边上看了看,几百米开外有处丛林,沁伊一下子来了兴致,眼瞅着赛马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呢,就想拉着弘基过去。弘基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说道,“你不能去。”“欸?为什么?你看那高高低低的,没准有什么奇花异果也说不定了,怎么就不能去。”“谁都能去,就你不能。”他这么说着,沁伊更奇怪了。“话说明白,”沁伊注视着他。“木樨,有木樨,”弘基一字一句的说道。沁伊高涨的心情瞬间矮了下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偏偏就对木樨的味道过敏。小时候,沁伊跟着弘基去了雍亲王府,王府后园里有木樨,等晚上回去的时候,沁伊的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着实把他吓坏了。弘基来过这里,昨天已经告诉了沁伊,果然她没听见。弘基本想再告诉她一声的,又怕扰了她的兴致。想来,这么远的距离,应该没什么问题,也就没放在心上。“我说呢,”她小声的嘟囔着,“怎么会有怪怪的味道。”“今天还好没有风,要不怎么着我也不会让你出门了。放轻松,别去想,好好玩。”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四阿哥一行人也来了。彼此间行过礼后各自落座。“今日只谈赛马,不讲礼数。大家尽兴,不必拘束,尽管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看看今天谁才是真正的‘草原之光’。”大家一阵欢呼,一声锣响,两批骏马已经飞奔出去,马上的人分别是十七王爷之子弘㫬贝勒和大学士满泰的二公子。弘基低声跟沁伊说着,没想到此举没逃过四阿哥的眼睛,“没想到你们小两口还是这么如胶似漆啊,分都分不开。”大家一阵哄笑,沁伊只觉得耳根子发热。“下一场是谁?不管谁了,下一场就弘基了。”大家又笑了一阵,弘基不好推辞,只好起身。“谁来对阵?”大家安静下来,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刚刚还是豪情满志,等到大家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时,喊话者瞬间矮下去了。“回禀四阿哥,这是舍弟临若。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不懂规矩,还请四阿哥挑选其他人选。”说话这正是刚刚赛马人之一,大学士满泰的二公子临影。“这话严重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话既说出口,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大家说是不是,”四阿哥兴致勃勃。临影无法,暗暗的瞪了“弟弟”一眼,又千万嘱咐他不可逞强。
两人准备完毕,只等鼓响。弘基的马术虽称不上绝好,但对阵眼前的黄毛小子还是绰绰有余,沁伊并不担心。这场赛马会上来了不少人,这家的公子,那家的贝勒,沁伊大多不认识。和惠公主也来了,唯式姐姐也来了。听宏基说,本来驸马和程晃都要来的,临时接了别的指派就来不了。唯式是不想来的,和惠公主自不愿错过,也怕她闷在府里会出什么乱子,就拉她过来了。沁伊本想坐过去,但是一想到姐姐对自己一贯冷淡的态度,就有些望而却步了,再加上她对宏基的“觊觎”,让沁伊更是唯恐避之不及了。两人各自成家后,见面更少,早没了维护“面子关系”的必要。宏基已经去了场地,她自己默默的喝着茶,抬头间,没曾想正碰上公主冲她招手,无法只得过去。
“你说,”公主故意干咳了一声,“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改口叫你嫂子了。”话音刚落,公主像触着了什么忌讳似的,猛然闭上了嘴巴。她的眼神瞟向唯式,有些尴尬。唯式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和优雅。公主转了话题,和沁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唯式只有在公主问的时候才会说上一句。
欢呼声响起,本轮比赛已经结束了。弘基先到,临若后至,两人下马,略施礼后,便准备各自落座。“等等,”四阿哥起身,来到他俩面前,又把一边的沁伊叫了过来,“我可是知道你们的故事,用情至深着实让人感动,我更加佩服你们的勇气。”“您过奖了,这只是经历使然,”弘基笑道。四阿哥摇摇头,微微颔首,“沁伊啊,想来咱们几个自小也在一处玩闹过,对于刚刚弘基的表现你最想说什么?”沁伊光顾着跟公主说话了,赛马她可没怎么上心,要照实说,难免四阿哥的奚落了。那时候,每次四阿哥来王府找弘基的时候,沁伊总是第一时间躲的远远的。你说小孩子家家的玩什么不好,非得写词作对。写词作对也就罢了,还规定字数,超了、少了还罚银子。现在想起来,沁伊还一肚子气,那铜板多珍贵啊,都能卖好几串糖葫芦,全让四阿哥骗走了。就这么一气,她脱口而出,“谢谢你,不让我对对子啦。”四阿哥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这沁丫头是拿小时候挡事呢。沁伊开口就后悔了,果不其然,四阿哥那魔性的声音响当当的飘起来了。“你要不提,我都忘了,”四阿哥突然面向大家,“各位有所不知,一向大大咧咧的怡亲王四公子弘基的夫人最怕的竟然是笔墨纸砚,在做的各位谁囊中羞涩了,赶紧跟她赌,保准你那银子车都拉不走。”“怪不得,”公主也说话了,“我记得有一次回王府,正碰上他们两个闯了祸,额娘罚他们抄写三字经呢。我去看他们时,却没见着沁伊,四哥哥说沁伊在柴房。我就跟去了柴房,你们猜她说了什么?她说,福晋说了劈堆柴火我也原谅你。”话音未落,大家已经笑成一团,四阿哥意犹未尽,还要说出更多,沁伊慌忙接到“下一组,准备准备入场了。四阿哥您都站了这么半天,快坐,别累着。”四阿哥才打住。
“请等一等,”临若突然冲出来,他那哥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想拉没拉住。“我想和夫人比一场。”“和沁伊比?这得问弘基愿不愿意了,我做不了主。”四阿哥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大家的目光齐聚到弘基这里,弘基有心不让沁伊骑马,她的赛马技术简直是惨不忍睹。平时都是自己一直在旁边护着,才让她骑马的。看着临若的气势,真想一较高下的,若沁伊出了什么闪失,他可要心疼坏的。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回绝,正为难之际,沁伊说了,“赛马不行,射箭可以吗?你若想比,我们就比射箭。”
靶子、弓箭很快准备妥当,临影本来很担心,但看到四阿哥兴致很高,就慢慢放下心来。射程有些远,沁伊暗暗叫苦,比什么呀,直接拒绝不就好了。平时玩的不过30米,还是蜡头,如今手里拿着的却是上过战场的。得,自己挖的坑,摔死也得往下跳啊。第一支射出,毫无悬念半路而落,沁伊咬了咬下唇,再用力,她暗自给自己鼓劲,第二支射出,中靶,也仅此而已。临若那边,两支箭正中靶心。看来没有比下去的必要了。“你赢了,”沁伊说道。临若还想说什么,见她无心输赢,哥哥又在边上拦着,只好作罢。沁伊行了礼后,便和弘基回到座位上了,此时四阿哥并不在位置上,退至一旁,在商量什么事情。大家又哄闹了一回,又重新开始了比赛,过了一会儿还有上等的马术表演。
唯式看着临影兄弟离开了场地,便和公主说茶水喝多了,以此为借口退席悄悄的跟了上去。这对兄弟,唯式并不认识,只是临若的神情不像是一个男子该有的。她确定弘基、沁伊对他们并不熟悉,为什么临若一再向他们夫妇发出挑战呢。她向来心思缜密,一直注视着临若,临若的眼睛似乎没有离开过弘基。
这个位置刚刚好,他们兄弟的话能听到,又不至于暴露自己。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阿玛怎么说的,看看就可以了,不准说话,你当耳旁风啦?”临影压低的声音充满怒气,“一直都是耳边风啊,还在吹啊,”是临若的声音,确实不是男孩子该有的撒娇,莫不是——唯式心中一惊。“你看看你今天都干了什么?你怎么敢跟四公子赛马?”“我输了,纯属意外。”“行了,想好怎么和阿玛说吧……等会回去后,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再说话了。”“二哥哥——”一个长长的撒娇的声音。临影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害的唯式差点走掉,“藕佳,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我就不该带你出来。藕佳,放弃吧,四公子已经成亲了。”“那又怎样,你看看他那个夫人,我哪点比不上她。再说了,一个侍妾——”唯式感觉到是临影捂住了他——应该是妹妹的嘴。“我的姑奶奶,这话可别说了。”看到妹妹点头,临若才敢放手,“这不是比得上比不上的问题,四公子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这不就知道了,早知如此,应该穿女装来的。”“再说了,你难道不知道他们的事情吗?”“我当然知道,你信吗?”临若反问道。“我不知道,总之这事别再提了。”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渐近,唯式匆忙离开了。
“藕佳,”她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看来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她回想起昨日与丈夫的谈话,想来这就是满泰的女儿了,原来如此。
同是夜晚,夜晚同是安静,平静如水,表象之下波涛涌动。藕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弘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深深的刻在心里,下车、落座、上马,自己的眼睛就一刻不曾离开。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是假意摔下马的,如果不是这样的冒险,她怎么能如此距离的感受他的气息。他着急跳下马,揽住自己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静止了,马已跑到边缘,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她起身,来到书房,打开数月前画下的那幅画像,手指轻轻抚过,“一切都没有变,”她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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