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年
满泰正在府中与人议事,小厮跑了进来,耳语了几句。满泰随即起身,对在坐的年轻后生歉意的笑笑,“请稍等片刻”,跟小厮出去了。年轻后生是西林家的公子,生的眉清目秀的。他本不愿意来,只是不敢违抗阿玛的意思,这会儿,只静等满泰回来。
藕佳正走着,冷不丁的迎头碰上了她阿玛。她转身想溜,已被满泰揪住了辫子。“我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昨天我怎么说的,净当耳旁风,”满泰也不真生气,对这个宝贝女儿平日里装扮早已习以为常,却还是忍不住说两句,估计这“说两句”都成了满泰的习惯了。“跟阿玛来,”他边走边叮嘱女儿,“一会儿乖乖的站在我身后,只管看,中意了你就悄悄地跟阿玛说一声,咱们就算——”“阿玛,”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藕佳打断了,也不管头发在没在满泰手里,拔腿就跑。“你去哪啊?我的小姑奶奶,看一眼就看一眼。这次不行,阿玛就不管了,再不管了。”“你都说多少遍了,信你,我都成鬼了,”藕佳翻个白眼、做个鬼脸。满泰哭笑不得,自己这成天吃不香、睡不好的,不就是为了想给宝贝闺女找个好婆家,忙活来忙活去,小祖宗不配合。满泰还要说什么,藕佳瞅了这个空档就跑没影了。满泰拍了拍脑门,向前厅走去。
女扮男装,藕佳喜欢这么出去玩,以前都是跟着二哥出门,现在他忙了,也没时间带她玩,她就自己溜出去。满泰虽然明令禁止她出府,但是这小姐脾气发起来,门房那帮人谁都吃不起。两边都是得罪,那就找一个好得罪的得罪吧。出阁、嫁人,藕佳都快听烦了,平日里满泰忙于朝中公务,很少有空忙这档子事。二哥倒是成亲了,看着他们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样子,藕佳也想啊。可是,只想跟那个人啊。“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人家是女孩子,”藕佳手一用力,折断了院子里的新搭起来的竹架子,上面的两盆盆栽应声碎了一地。初雨忙跑过来,“小姐怎么了?”“没事,”藕佳走到木樨树下,“把躺椅搬过来。”
“还是你好啊,木樨木樨木樨樨,”她躺在椅子上,悠然的晃着,“不乱说话,就知道办实事,好孩子。”木樨树是藕佳母亲生前种下的,她喜欢木樨花。藕佳也喜欢,喜欢在底下乘凉。
送走西林,满泰径直来到了藕佳处。随手拉了一把小矮凳在藕佳旁边坐下,真是难为了他肥胖的身躯了。他说,他一直在说,不停的说,好像天塌下来都堵不上他的嘴。“阿玛,您别说了,再说什么都没用,”藕佳终于有反应了。“你就铁了心了,非宁郡王不嫁?女儿啊,要是再早个两三年,阿玛不要这张老脸也要把这事说成。可是现在,阿玛给你说了多少次了,他们是皇上默许的,谁有那么大胆子……”“阿玛,你别管了,我自有主意。”藕佳的态度让满泰很是担心,他知道弘基的婚事从来都不是外人说的那样,是个笑话。这是皇上的默许,没有人能挑战皇权。
藕佳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如果说刚认识弘基那会儿,自己的心思是一厢情愿,那么现在完全是不同的光景。待满泰走后,她回到房间,从镜匣里拿出整齐叠放的信件,反复摩挲着。男人的心从来都不会只为一个女人守着。花心好色……特别是在漂亮女人跟前。那又如何,藕佳微微一笑,看向镜中的自己,那张精致的脸蛋足以俘获他所有的心思。
雍正9年4月,时隔一年后,藕佳在自家举办的赏花会上再次见到了弘基。她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男装,这着实让他阿玛头大,好在府里的人都习惯了,也都记得藕佳的吩咐,着男装时是临若公子,着女装时是藕佳小姐,几个不长眼的挨了几板子后,府里的下人们算是记住了。
弘基本不想来,这不是一个赏花的季节,也没有赏花的心境。只是满泰盛情难拒,也就过来了。藕佳蹭到弘基旁边,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呢,弘基已经转身,眼瞅着就出了会客厅了。月空下,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跟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那样子是想走啊。见状,藕佳急忙跑了出来,冷不防和那个往回转身的人撞了个满怀。“对不起,对不起,”李德边道歉,边扶她。听到声音,弘基折回来,看了看地上的人,说了句,“伤着没?”李德很是不安,作为弘基的贴身侍从,这样的莽撞还是头回。虽是头回,也让主子失了颜面。“没事没事,不怪他,是我自己跑的太急了。”“没事就好,”弘基说完就要走。“王爷,你不记得我了?”看到他努力回想的样子,藕佳赶紧补充道,“那次在四阿哥的赛马会上,是我和你比的。”弘基才想起来,“一年没见,你还是那么弱不禁风啊。”“王爷见笑了,上次是我自不量力,不知道公子哪天有时间,我们再比一下?”“你还要和我比试吗?”藕佳用力的点点头,“先把身体练结实了,再来找我吧。”“这是没答应啊,”藕佳有些郁闷。
“请公子责罚,”刚出府门,李德就急说道。“走吧,”弘基自顾往前走,显然对刚刚的事情并没有放在心上。李德快步跟了上去。藕佳远远的看着,本就没有隐藏的情愫此刻变得更浓。
藕佳派人到郡王府上送过几次帖子,但是没有得到回复。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同不同意给个痛快话。她亲自去了一趟,弘基不好推辞,只得依约而来。这个赛马场属于怡王府的私产,入口处有一棵梧桐树,是小时候自己和沁伊一起种下的,和沁伊窗前的那棵一样。有时候沁伊来的早,她会绕着这颗梧桐转圈,左几圈,右几圈,直到把自己绕晕了为止,这样她就不用骑马了。她一直都害怕,每次都是夹着马肚子往前走,想跑了,就把弘基也拉上马。想到此,弘基不由的笑了。
“王爷,怎么不走了?”弘基指了指前面,“那个围着梧桐树绕圈的人是谁?”“应该是临若公子。”
藕佳俏丽的脸蛋绯红,显然是转了好多圈了。虽然穿男装,那精致的面庞还是让人免不了的错乱。看见弘基,藕佳迈着小脚疾跑了过去,娇喘吁吁,耳鬓似乎渗出丝丝汗珠。弘基心中竟然有种微微的颤动,较之沁伊,他好像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眼前的“他”妩媚动人,肤之如玉,眼中流波转动,顾盼生情,一时间有些恍然。藕佳双手靠在背后,尽显娇羞之态。“公子?”初雨提醒道。这一声惊醒了两个人。
沁伊是自幼相伴的人,是陪伴自己一生的人。喜欢?弘基从来就没有不喜欢过,她的每个动作,每句话,他都能猜的到她想要什么,想说什么。可是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过刚刚的那种感觉,微妙、透彻心底的愉悦,他想起了很久不见的芷莲。
早就备好了两匹上等的好马,藕佳信心满满,弘基有点心不在焉,一轮下来,藕佳轻松取胜。她跳下马,走到弘基面前,一张小脸因兴奋而又得通红,弘基顺着她的脸颊看向她的耳垂,柔嫩、光滑。女人的心思向来敏感,见此景自然明白他眼睛里想要说什么?她大胆的迎向他,盈盈一水,似要开出花来。弘基知道自己失态了,他看向那棵梧桐,好半天才说了句,“一年不见,马术果然长进了不少。”藕佳心中甜蜜,正想准备下一轮呢。“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又对李德说,“你跟着去,送公子回府,之后去一则那里找我。”藕佳初雨面面相觑,“我自己可以回去,再说了,天儿还早着呢。”弘基笑笑,他听见了这声嘟囔。
藕佳出了赛马场,回头看了看,弘基席地而坐,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天色确实不早了,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盈满的相思。
自那次后,藕佳总是隔三差五就去王府找弘基,弘基不想见,又说不出口不见。每次见面,他总是要刻意的隐藏一下,仿佛稍有不慎,自己的心思会昭然于天下。相谈却甚欢,奇闻轶事、山水田园、街长里短、诗词文章她都能说的上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没事闲溜达呗,”藕佳端着茶喝着。兴起时连沁伊的催促都搁一边了。藕佳拿起笔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临若”,弘基看了看,摇了摇头,握起她的手,一笔一笔重写了一遍。藕佳身子娇小,体香一丝丝沁入,弘基心神荡漾,不等最后一笔,就放开了。藕佳看了看他,弘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咧咧嘴唇扯开了一个笑。“每次我哥哥看到我写的字,也会这样教我,不过他可没你这么温柔。”弘基眼神中闪过的情愫,藕佳敏感的捕捉到了,她认真的注视着,不想错过一分一毫。两人之间萦绕的暧昧,让藕佳大喜过望。
“夫人回来了,唯姑娘也来了,”李德进来说到。唯式也跟着过来了,倒让弘基有些惊讶,他点点头,说道,“我这就过去。”藕佳不想走,小声问道,“我能跟着去吗?”眼睛澄澈无尘。弘基眉头微周,这种语气多熟悉啊。每次沁伊犯错,也会这么可怜兮兮的跟他讲话。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个男子。弘基竟然有些懊恼,他走出书房,藕佳便跟了过去。
唯式见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过来,不由得暗吃一惊。沁伊看到了,也没问。她一早就去了瓜尔佳府,不想碰见了姐姐。唯式说,“公主提起来要去郡王府拿那件紫砂壶,正好我一会儿跟你回去。”“紫砂壶?”沁伊说道,“紫砂壶有好几个啊,公主要哪个?”“摆在书房书架上的那个。”“她怎么知道书架上有紫砂壶?”沁伊暗想。看到姐姐那冷如冰霜的态度,她就打消了要问的念头,要就要,去就去,有什么要紧。藕佳只是打量着沁伊,沁伊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就说道,“大家去前厅吧,别老在这站着了。”说着暗暗掐了弘基一下,责怪他不让外人在书房里待着,还跟没事人一样跟出来。
沁伊去房间拿公主要的东西了,前厅里只有他们三人。弘基如坐针毡,他真不知道能和唯式说些什么,藕佳在旁坐着,也不吭声。本来弘基以为,唯式会跟着沁伊去书房呢,没曾想她脚都没动一步,不得已,他才陪坐在这里。好在,没尴尬多久,李德进来说宫里来人了弘基如得大赦,长舒了口气。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但那日唯式听到的话是不会忘的,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日和弘基赛马的人。她是个女人,唯式已经很确定。她看着藕佳,突然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藕佳不明白也不在意,只是偌大的前厅只有她两个人,不自在的很,不等弘基回来,就起身告辞了。
数月来,藕佳多次去郡王府,他在,两人谈笑,他不在,藕佳就在书房等,她想看到他温润如玉的面庞,想听到他的声音,她想离他近一些,在近一些,近到能数清他的呼吸。她想把他所有的一切都据为己有,她有点讨厌自己的男装装扮了。这日藕佳再次登门拜访,却被门上的人告知王爷不在府里,也没说清具体去了哪里。她想照例去书房等他,门房说了夫人在招待客人。如此几番后,藕佳感觉到,弘基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赛马场上,他看自己的眼神,书房里,他握着自己的手,她能感觉到弘基急促的呼吸。数月来他眼里出现的柔情,所有的变化都逃不出藕佳的眼睛——弘基心里是有自己的。难道每次自己的男人装扮让有别样情愫的他害怕了?他在害怕自己得了断袖之癖?想到此,藕佳心里甜甜的。只是被拒之门外到底有些不爽,等也等不到,写信也不回。不得已,她只好长时间的等待,偶然等到了。藕佳欣喜,但是弘基已没了往日的态度。很客气的问候,就静止走路了,好像以前的所有他不记得了。藕佳不解,又无奈,又焦躁。
初夏来了又走,秋蝉鸣鸣,冬雪飘进,郡王府那边仍没有半点音信。阿玛这边是真的限制她出门了,任她怎么闹都不行。绝食?她还要等弘基的消息,舍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早用烂了。年关至,像是到了鬼门关,藕佳整日沉默不语,满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问她也不说,还只当是自己太催促女儿的婚事了,就把这事暂时搁一边了。
又是一年春,物是哪管人非。这日,她在园中闲坐。门上的小斯疾跑过来,给了她一封信。信封上竟那是熟悉的字迹,还有那千思万想的人——“临若公子亲启,弘基敬上”。她激动的跳起来,凳子都扯翻了,一旁的初雨看得莫名其妙的,还以为她中邪了。“小姐,怎么了?”“哼,这么久都不联系我,忍不住了吧,”她嘿嘿的笑着,并不理会初雨的一张迷惑脸,“这么久……就写这么几个字,真是的——”信上只是单说他的近况,字里行间尽是身不由己、尽是相思。“送信的人呢?”“还在门上呢,说是不能耽误事,要带走公子的回信,”看样子这小厮没少挨打,才能记住了藕佳这“公子”的称呼。
藕佳有很多弘基的字画,十分熟悉他的字迹。当下急忙回房写信。就这么没有尽头的等着,竟然等来了希望,她兴奋异常。
时隔两天后,藕佳再次收到弘基的信,她实在是难掩心中甜蜜,捂着脸笑了半天。“陆羽茶坊,他要约我见面?!”她高兴的抱住初雨,转而又换了脸色,“你要见就见啊,本姑娘是你相见就见的吗?”初雨刚张嘴想说话,又被藕佳堵上了,“既然相见,那就见吧,谁让本姑娘心地善良呢。”“小姐,我怎么觉得不靠谱呢?”“有什么不靠谱的?”藕佳开始找衣服,好长时间不出门了,那些男装都没有更新了,只能穿旧的了。旧的也好,他认识。“都这么长时间了,太突然了吧,咱们最后一次见他,那态度就是不冷不热啊,”其实初雨是想说,弘基的表情像见着要债的了……这么说了,肯定要挨揍的,话到了嘴边就拐弯了。“他那是在进行激烈的心里挣扎呢,是要喜欢我呢,还是不喜欢呢?这不,还是喜欢嘛。时间越长,就说明他考虑的越周到,”说话间,藕佳已经装扮好了,还是那个俊俏的小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夫人,这事必须要想好才能往下走啊。”“可是,小姐一直都是男装啊,”初雨说了至关重要的问题。藕佳有点闹心,但是想着马上就能见着他了,也管不了那么多。
她早早就到了,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约半盏茶的功夫,弘基出现了,只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公子。“见面……怎么还带着别人?”藕佳心想,“掩饰吧,毕竟太公开了不好。”待他们上楼,藕佳冲他们招手。弘基并没有看见,依旧跟旁边的公子谈笑。她跑到他们面前,愣愣的停下,满腔激动,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弘基也是,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突然僵直了。弘基看向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一丝讶然。“我是临若啊,”她脱口而出。弘基讪讪的,真不知道能说什么,怎么介绍。也许只是简单的问候就可以了,复杂的心绪让所有的事情的复杂了。“你也在这啊?好巧。”弘基说道,只觉得唇舌干燥。“公子是在等什么人吗?”见此经,一则悠然说到。“厄、厄——没等什么人,”藕佳失望了,弘基摆明了是不想见自己啊。都这么长时间了,见着了怎么着也得“惊喜”一下吧,现在怎么看都是“惊吓”啊。这情况,她也不能由着性子说,“是啊,我在等你啊。”她厄厄的说完后,随即就后悔了,直说了又有何妨,想收也收不回来了。面对面的杵着,挺尴尬。一则爽快,好像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既然没等什么人,我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如一起坐坐?”他都没看弘基,笑容可掬的对着藕佳,做了请的姿势。“公子是在等人吧!”一则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清秀公子。“何以——何以见得?”“靠窗,一般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大多是在等人。”“额,也许他来了又走了,也许不会来了。”藕佳嘟囔着,女儿家的本色到底不是一件衣服就能掩盖的。“男他还是女她?”藕佳脸红了。一则瞄了弘基一眼,他端坐,像是若无其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那些旧事被弘基放在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不曾告诉任何人。但是有些事情总是存在过。弘基用过心,所以,这些事情不是不提就可以当它从来没发生过。他的言谈上总会都出蛛丝马迹。一则是他的好友,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你们经常来这里吗?”偶家问道。弘基只是点头并不答话。“茶好,景也好,”一则接过来,“人更好。”他笑的有些鬼魅。
三人环坐,一则开口时居多,另外两个怀有心事的人断然不会如他般心境澄澈。玩世不恭,随性洒脱,淡泊名利,这是一则。他并未娶亲,却处处留情。男女情爱于他而言,不过是风中一支柳,美景而已。他说着话,眼神在他俩身上流转,弘基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那个叫临若——一双眼睛里尽是情意。“痴情女子啊”,一则不禁摇了摇头,暗想,“可惜用错了人。”看着杯中的茶水,一则若有所思,“茶水由叶而来,却难免留下茶沫,有人偏爱纯茶,也有人觉得有茶沫无伤大雅,不知王爷如何看待?”“这么精致的杯子,有了茶沫,岂不是太煞风景。”每次一则这么叫弘基的时候,弘基都能从他看似无关的话中听出他要说的话。只是这次,他有点不明白。
初雨上楼来提醒她该回去了。藕佳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走,要是赶着满泰回家,免不了又是一场耳旁风。“怠慢了,改日再聚。”一则说道。改日再聚,好,改日再聚。
“哪家的小姐啊?”待藕佳走后,一则直问道。弘基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哈,”一则一着急就拿扇子敲了他一下,“那小姑娘含情脉脉的小眼神都快把你看化了。”“内阁大学士满泰家的,乌拉那拉•藕佳,”弘基正色道,“起初确实不知道。”“怎么说?”弘基有些焦躁,他起身来来回回的走,最后一则看不下去了,把他强行按在了椅子上,“一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一则甩开折扇,慢悠慢悠的摇着。“一言难尽,”弘基闷了半天吐出这么几个字,苦笑,“事情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我以为再也不会见着她了,没想到今儿碰见了。”“怎么?以后陆羽茶坊再不来了?”一则凑到他跟前,“王爷,您动心了是吗?”弘基愣了一下,别过头。“古往今来,一夫一妻者虽然少之又少,但也不是一个没有。隋时文帝算是一个,宋人严嵩算一个,那么一个奸相,对夫人却是言听计从,琢磨不透。”弘基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自知理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藕佳生气,回去把那信又仔细的看了好几遍,没错啊。可是为什么,他竟是一副不想见到自己的样子?难道信是假的?她把书信和字画仔细的核对了,字迹完全不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懊恼起来。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谁知第二天又收到了弘基的信。信上只说,碍于一则他不好表露自己的心意,为表歉意,提议郊外赏春。想来也合情合理,藕佳所有的烦恼瞬间又消散了。只是等到天黑,也没见到弘基。她快气疯了,差点找去郡王府,得亏被初雨死死的抱住,才拖回了家。
一个月后,藕佳又收到了弘基的信,“不见,非不想,是不敢……”她有些动容,所有的积怨被纸上寥寥数语化解。她躺在摇椅上,反复的想着这些话,“言下之意,是不是已经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了……他心里到底是有我的。”想到此,藕佳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一旁的初雨被她这个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小姐怎么啦?”“你说他是不是知道我是女儿身了?肯定是知道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初雨撇了撇嘴,“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如果他知道了,心里又有小姐,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才送信来?上次还放鸽子。”藕佳发热的大脑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这恰恰能说明,他心里其实是一直有我的,只是碍于他那个夫人。”初雨听到这话,不再言语了这头倔牛老爷都拉不住,自己这身单力薄的还是算了吧。
藕佳回到书房,小心斟酌词句才写了回信。他在信中暗示了自己的女儿身份,但是怕节外生枝,她依旧没有署名。
信很快就回过来了,也只有两句话:任凭世人胡言乱语,我只盼与卿共赏春秋冬日。藕佳大喜,各种意思再无需猜测。过了几日,弘基又来信了。看完后,藕佳的心久久不能平复。“当时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弘基本来没有的意思,被硬生生的讹传成那个样子,”靠在摇椅上,藕佳眉头紧锁,她又仔细的看了一遍,“他有口难辨,这辈子只能这样了。‘日夜想与君相伴,奈何身不由己、力不从心’,他们的婚事是皇上默许的,那再让皇上赐婚不就解决了,谁敢说皇上的不是。”想到此,她有点小激动。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她想了想就决定进进宫探望自己的姑姑了。
正因为如此,藕佳对满泰替她张罗的婚事十分反感。在事情为明了之前,她又不能跟满泰明说,阿玛是不想惹事的,他没那个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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