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布置的,她没来之前就有。藕佳有点堵,都是矮草的东西,一眼望去一览无遗。她最爱木樨,这里竟然没有一棵。当下叫来花匠魏头儿。
“明天,你去采些木樨的幼苗,种在园子里。”魏头儿没吭声,藕佳以为他没听清,就又重复了一遍。“回福晋,”他面露难色,“这府里原是有的,只因沁夫人对木樨过敏,王爷就叫人全部砍掉了。所以——这,种不得。”“过敏就砍了,”藕佳冷冷的看着他,“如今我喜欢,就要重新种上,你去办吧。”花匠去了,并没有置办树苗,而是径直去找弘基把这事说了。弘基正在书房准备奏折,河南、山东一带的旱情又让人焦心了。沁伊在一旁闲坐着,拿起书随意翻着。听到这话,沁伊看着弘基,也等着他拿主意。
“你跟她说了没夫人对木樨过敏?”弘基问道。“说了。”“知道了,这事你别管了。”魏头儿出去了。沁伊直勾勾的盯着他,弘基依气定神闲。“嗳,”沁伊绕道他跟前,拿掉他手中的笔。他揽着她,柔声道,“等会儿再说好不好?”沁伊虽不乐意,也知道他还有公事,只好在一边坐着,等他忙完手头上的事再做打算。
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弘基才完工,刚搁下笔就把李德叫了进来,“就说是我的意思,府里不添置任何树木,如果她觉得闷,可以去怡亲王府走走。”李德答应着去了。沁伊心中乐开了花,没说话,脸上的笑快把眼睛挤没了。
一会儿的功夫李德回来了,进屋对弘基说,“王爷,车也备好了,可以走了。”“又去林一则那?”沁伊嘟囔道。“一则说有家茶庄不错,”弘基笑道“今天正好有个茶话会,就一起过去看看。”“我也想去。”“是吗?那沁伊能不能先帮为夫削几个苹果呢,而且果皮要薄不能断。”“你要苹果干什么?”“茶话会上会有人讲解茶的品种、性能、产地,还有功效。说实话有点无聊,我怕你坐不住,所以就先练练你的性子。”“哼,我要是削好了,下次是不是带我去?”“没问题。”弘基笑着带着李德出府了。
“说我坐不住,”沁伊咕咕哝哝,“平姐姐,我要削苹果。”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园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藕佳气急了,找来魏头儿,他只是闷声应着,出了园子还是该干嘛干嘛。藕佳明白,这都是弘基的意思,她自己不得宠,这下奴才都无法无天了。一怒之下她带着人回娘家了。
老福晋听说后,硬逼着弘基去学士府里把人接回来,弘基不乐意。僵持间弘基道,“额娘,山东、河南一带出现旱情,当地官员治理无功。派去赈灾的粮食,又怕那些贪官污吏克扣。所以皇上给儿子一个外派的官,不日就要启程。”“我不管你什么时候走,你现在就去接她。”“她这是大小姐脾气惯了的,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如果遇到个什么事都往娘家跑,我不能每次都去吧,这要让别人知道了,我这面子往哪搁?”老福晋戳了戳他的脑门,详怒道,“你呀,还在乎面子。得了,额娘不管了,算算时间也过了大半年了,沁伊那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这时间到了,再没动静,可就由不得你了。”弘基连声答应。
雍正给弘基的旨意,他只给老福晋说了一半。山东事情完结后,还得赶去江苏、浙江两省核对往年的钱粮数目。反正弘基瞅准了,把这些外派的活都揽下了,没个一年半载的绝对回不来。
弘基回到沁园,告诉了沁伊。他好不容易把激动的要掀房顶的沁伊按住,把剩下的话才讲完。沁伊从来没有离开过北京城,这下听到能出京,甭提多开心了。恨不得马上离开这有鬼的地方。当下,就催着平阳赶紧收拾行李。忽而她又想到了子嗣,立马又消停了,“眼瞅着跟额娘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我这——”沁伊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一脸惆怅。“额娘能放心让你走吗?说不定等我们回来的时候,那王府里都塞满你的小媳妇了。”听她这话,弘基又好气又好笑,“什么一屋子小媳妇,我是一个个小媳妇占满一屋子,”顿了顿又说道,“我跟额娘说的是去山东就回,剩下的没说。到时候,想听她老人家唠叨,也听不见了。”“真的?”笑意又跑回来了,沁伊搓着手,瞬间又停下了,“可是,避不开呀。到时候可怎么办啊。”“别担心我有办法。”“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沁伊哭丧着脸,也无心收拾了。“……说不定有年龄合适人家的也愿意让别人收养。”“万一找不到呢?”沁伊跺着脚说到。“找不到就抢咯,”弘基捏捏她的脸颊,“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弘基心里也没底,他从来没在沁伊面前表现出对孩子的喜爱。但是毫无疑问,他喜欢孩子,希望能有个人管自己叫阿玛。以后能发生什么,会有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藕佳已经在娘家住了好几天了,额娘死的早,阿玛又为朝中事焦心,藕佳不想给他添堵。本想着老福晋给弘基施压,会把接自己回去,没想到他已经带着沁伊出京了。接到消息那刻,藕佳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口鲜血吐出来。初雨吓坏了,赶忙派人去请大夫,手忙脚乱的把她扶回床上。良久她才从晕眩中清醒过来,“弘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你的心太狠了——太狠了。”她捶打着床边,嘶声力竭。
“大夫来了,老爷也来了,”小丫头急匆匆的进来说到,话音未落,满泰就带着大夫进来了。“藕佳,女儿,怎么了这是?”满泰心急如焚,当下让大夫赶紧诊治。“阿玛,让他出去,”藕佳挣扎着挥着手要把大夫赶出去。“这怎么行,不瞧病怎么行,听阿玛的话,”满泰捶胸顿足、心疼不已。“阿玛,你让他出去,你让他出去,”藕佳哭着喊道,“你让他出去。”数月以来的委屈,压抑、愤怒、无奈、咬碎的心全都发泄出来了,自尊算的了什么。她浑身颤抖,干枯的手紧紧地抓着满泰的手臂。为平复她的心绪,满泰只好让大夫在前厅先等着。“乖女儿,没事了,没事了,这没人了,你看看没人了,”他腾出手来抹了把眼泪,“没事了啊。”藕佳偷偷的看着四周,确定没人了,才安静下来。满泰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就像儿时那样,等她睡着了,才小心的抽出身子,替她掖了掖被角,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才出来。
见他出来,初雨忙迎了上去,“老爷,小姐她?”“出什么事?”满泰压低的声音仍充满怒气。初雨吓得赶紧跪下了,便把这几个月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满泰盛怒之于也是有些疑惑,“那信是怎么说的?那就他是宁郡王的笔迹啊,怎么着自己做的事还想赖掉不成!”“王爷说那不是他写的,字迹确实是,但是那信的确没写过。”“那怎么个说法?”“小姐刚开始不信,觉得是王爷怕那边的怪罪,不敢承认,过段日子就好了。可是,几天前,小姐帮老爷抄佛经的时候,那字迹——也是越来越像王爷的了,之前小姐也是临摹过王爷的字的,所以——”“你是说,那些信是有人冒写的?”满泰的怒气渐渐消掉了,只恨那写信的人了,转念又想到原来这一切都是女儿的一厢情愿,宁郡王那边根本就是毫不知情,难怪弘基接到圣旨后会有那种反应,他颓然倒在椅子上。“你去把大夫请来,给小姐好好瞧瞧。”初雨答应着去了,满泰心生悔恨,悔不该当初娇惯了女儿,任凭她性子胡来。
一会儿的功夫初雨和大夫来了,满泰引着他趁着藕佳熟睡的空档前去诊诊脉。谁曾想,大夫刚按下手指,藕佳就醒了,看到这一行人,马上就慌了,“阿玛,阿玛,”她不停的往床角里缩,“怎么又来了,让他出去。”见状,满泰只好无奈的请大夫出去了。
“儿啊,有什么委屈你告诉阿玛,阿玛给你做主。”藕佳此时已恢复了平静,她不想让人瞧病,那苦药根本医不了心病。她摇摇头,泪眼婆娑,“阿玛,让你担心了。”“你这孩子,”藕佳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不肯说再怎么问也不会说的,“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去做。”“不想吃,”她摇摇头,“想睡会儿。”“好好好,睡醒了再吃。”满泰吩咐初雨好生照看着,自己则去找大夫商量对策了。
弘基既已出京,老福晋不得不亲自来学士府接人,满泰本想理论一番,被藕佳拦着了,想来自己在娘家常住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老福晋是她唯一的支持者,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是断断不能和老福晋有什么冲突,满泰只好嘱咐了几句,又叮嘱初雨,才让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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