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萝打探到玲珑的下落后,便打算扬长而去,无奈袖子被人突然拽住,迈不开步。
“姑娘莫非觉得寒桦入不了你的眼?”男子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昙萝倒是微怔,她原以为妖界的男子不说性情温婉,至少也是温润如玉的。她斜眼睨去,难道人家看上自己,她就必须得要迎娶过门?
“这位兄弟误会了,本姑娘家中已有众位夫侍,人满为患,所以只能说抱歉了......”
“难道多一双筷子也让姑娘为难?”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不给对方任何情面:“确实为难!”
“你!”寒桦恼羞成怒,扬起指在昙萝面门三尺之遥抖了数下。
就在她以为男子打算戳上她的双目,飚一句:你这没长眼的女人!
熟知对方撂下一句满是颓然的话,拂袖而去。
“你这不解风情的女人......”
眼看着寒桦渐行渐远,昙萝忽然一拍大腿,她居然忘了问对方,玲珑如今住在哪个宫殿。罢了,再逮个人去问问。
鉴于刚才那男子只是金丹期的修为,昙萝虽身为木魅之身,严格来说也算是妖精一族,为了不让旁人起疑,她特意将修为压制到金丹期。
眼下她所在的位置俨然是妖皇宫殿的御花园,仰望天际,白云出岫,灿若融金。在湛蓝如洗的天空下,亭台楼阁,巍然壮观,静静透出浓荫绿影,疏旷明朗。
澜起风过皱碧水,素荷幽透半船香,绕过一处水榭亭台,前方出现一片翠绿竹林,郁郁婆娑叶,风过竹枝低。
万绿丛中,疑似云边垂下一段靛蓝色的纱绢,随着竹枝弯压,在爽朗清风中上下摇曳,舞动出碧海波涛般的粼粼起伏。
微醺的阳光懒懒倾洒,纱绢随风漫舞,让人不禁想起蔚蓝天空下的一泓清泉,风过皱涟漪,岭云任舒卷。
忽而,那段纱绢中探出一只修竹般骨节分明的手,在阳光下沁着水雾,随着手指慵懒垂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恍若芙蓉清露,缓慢滚落的同时,溅起芳香四溢。
不对,这是酒香!
竹枝摇曳,那横卧竹梢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双让天地失色的容颜。
或许是以手支额的闲适,她看到男子神情慵懒的醉眼惺忪,又或许是漫不经心的抬眸,她看到对方恣意潇洒的倜傥风流。
精致绝美的俊脸上,剑眉斜飞,五官如玉雕琢,而最为耀眼的是那双如宝石般狭长美丽的桃花眼,在阳光下透出靛蓝色的寒光。
然这寒光仅仅只是一瞬,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但见那只修长玉手白如截脂,指尖捻着一只竹青玉杯,随着手腕轻悠晃动,那杯中的酒水微荡,竟是半滴也未曾洒出。
男子见她仰头凝望,眼中噙着风流笑意,波光潋滟,唇边便多了一抹七分慵懒,三分邪惑的魅笑。
竹枝倏然下弯成满月弧度,竹香伴着酒香幽幽拂过,下一瞬,一道轻佻的声音从昙萝耳后轻轻飘来。
“小娘子看得这般入迷,不知是为了美酒,还是为了美人?”
昙萝连忙转身,险些撞翻了那柄竹扇上斟满的美酒,男子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一眯,手腕翻转,酒杯从扇面猝然跃起,险些落地的同时,被另一只手稳稳拖住,置于唇边,优雅饮下。
“看来小娘子并非是惜酒之人,可不知是否会怜惜美人?”那磁性的嗓音,慵懒中带着几分道不尽的蛊惑,见少女怔然,男子唇角上扬,勾起一抹风流不羁的笑容。
其实,昙萝只是惊愕了,话说她来到妖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竟然接二连三的被人调戏。
“怎么不说话了,嗯?”男子挥动手腕,竹扇收起,抵在少女的下巴上迫使她僵硬抬头。
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全然没有唇角挂起的笑意,靛蓝色的眸底如海潮暗涌。
直到脖间传来尖锐的痛,扇骨上的利刃扎入凝脂肌肤,她才发觉男子看似风流倜傥的魅惑下,暗藏杀机。
话说她方才只是正巧路过,看到竹枝上躺着一人,就想问个路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
昙萝向后退去,认真瞅了眼男子的装扮。
唔,一袭靛蓝色长袍逶迤,隐隐绣着银丝暗纹,看质地居然是鲛绡,再看那腰间环佩,剔透璀璨,更是看不出何种玉质。
总之,眼前之人非富即贵。
“奴婢是刚入宫的侍女,在偌大的御花园迷了方位......”她恭敬垂首,诚惶诚恐地说道。
“侍女?”男子收起玩世不恭地态度,细细端详她的眉眼,“本王怎觉得眼生的紧,你是哪个宫的?”
他手中执着的竹扇挑起少女鬓边一缕秀发,勾到鼻间轻嗅,侧眸斜睨。
这女人,难道是他猜错了?
“若是知道哪个宫,我至于四下问路么。”昙萝小声嘀咕着,颇显不耐地拽回发丝,不过,她刚才貌似听到对方自称本王。
难不成,这家伙正是妖皇?
两人各怀心思,互相打量着对方,那男人突然低低笑着,带着一丝醉意,声音暗哑地呢喃:“也是,她怎么会派你这种丫头过来试探,至少也会选个机灵点的。”
昙萝不懂对方所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家伙应是认错人了。
“那奴婢先行告退。”她福了福身子,待找到玲珑他们再做打算。
“嗯。”男子一双潋滟桃花眸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竹叶轻扬,靛蓝绡纱掠上晴空,恍若空中漫步般,脚尖轻点,几个起落间那人消失不见。
昙萝满心琢磨着刚才遇到的男子是否就是妖皇,半个时辰过后,她在偌大的御花园内兜兜转转,终于寻到了出去的路口。
夹岸桃花蘸水开,但见如写意山水画的绿荫中,不徐不慢地走来一位清雅美人,不妖不艳,冰清玉洁,让人见之忘俗。那美人形若弱柳扶风,远远地冲着昙萝抿唇一笑。
“玲珑?”她凝睇视之。
这位雌雄莫辩的少年扮起女装来,连她都自叹不如。这种柔美,既不是矫揉造作,更不会不伦不类,一颦一笑娴静淑雅,温婉若水。
“主上——”玲珑轻轻唤道,莹莹闪烁的琥珀眸深切凝望,唇边绽开梨涡笑容。
他走上前来,托住少女的手,自然执起,细密纤长的睫毛像两排小扇子一般轻眨,带着些许期盼,些许腼腆。
“主上可有惦记玲珑,曾经在神界,主上可是与玲珑寸步不离,日夜恩宠。”
昙萝正想点头应答,可这少年一副羞人答答的神情,让她不禁联想到日夜宠幸。
话说她直至今日,都很难接受自己是辰歌的事实。
若想救烬,就必须得成功归位。这是一条不归路,她不知道归位之后,是否还会一如从前,是没心没肺,亦或是心无旁骛。
见昙萝面色凝重,玲珑不再调笑,神色认真地禀告:“主上可有采到冥王的心头血?”
昙萝轻轻颔首,听少年继续说道:“玲珑最担心的是决煞圣尊,倘若白泽真是决煞转世,就必须得寻到那半块失踪的圣器,用晟天斧劈开封印决煞肉身的须弥山,助其归位。”
“冥界我寻过了,没有圣器的下落。”
“玲珑在妖界也找寻过,只是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毫无进展。不过玲珑替主上想到了接近妖皇的法子,明日会有几名女官前来挑选侍女,以主上的才华,必定会脱颖而出。”
“这个好说,可我眼下还不知妖界的情况,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不如玲珑带我回房再慢慢细说。”
一听到回房,玲珑少年顿时神采奕奕,执起昙萝的手,一路七弯八拐,将她带到一间通铺卧房的门前。
“这便是侍女们睡的房间,不过主上请放心,屋内只有我和琉璃两人,不会扰了主上休息。”
话虽如此,昙萝瞅了眼这张通铺床榻,怎就只有两床锦被。
她挑眉望向玲珑。
“主上这不是还未入宫,自然没有你的寝具。”似乎想到什么,玲珑白嫩的面颊染上绯红。
“无妨,本姑娘也不是那么娇滴滴的人。”昙萝随意扫过房间,最终落在红木桌上的一套白玉茶具上。
但见这玉滋蕴光润,质地细腻,捧在手心凝滑如脂,竟是上好的梨花白玉。普通侍女的寝屋便有如此美玉,某女瞬间石化。
她指了指这套茶具,半天找不到言语形容。
“主上可是渴了?”玲珑伸手便给昙萝斟上一杯香茗,见她只是捧着个茶杯,继而问道,“莫非是饿了?”
玲珑从橱柜中又取出一盘吃食,某女再次惊愕。
这些金灿灿的碗碟,该不会是真金打造!
“玲珑,侍女平时都用这些奢华之物?”
少年见怪不怪,反问道:“主上难道不知,妖界盛产金石玉矿,寻常百姓家的夜壶都是金镶玉。”
竟有这事?!
昙萝立马打起她的小九九,若是在妖界领月奉,然后大批采买金银之物,再拿到人界去享用,那么,她便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从此锦衣玉食,歌舞升平。
倘若让玲珑知道了她的心思,恐怕只会连连摆头,瞧他主上的这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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