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的时候,天儿开始飘起雪花片来了,穆明舒走在巍峨的宫道上,瞧着满天的雪,将怀里的赵子悦搂得越发紧,又理了理他身上的小披风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苏若兰跟在她后头,步伐很是缓慢,她今儿个为了救赵子悦整个后背的骨头都狠狠的贴在地砖上,如今都还疼得厉害。
苏若兰走得慢,穆明舒走得也不快,便是她急着出宫也还耐着性子,偶尔回过头来等她一阵子。
“王妃,您要不先走吧,小公子身上也不晓得有无伤,还需要回去检查检查才好。”苏若兰额间冒着细细的汗,拖着十分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的走着,她还是第一回觉得出宫这条路真长啊。
穆明舒将怀里睡得香的赵子悦紧了紧,笑道:“无事,瞧他这样应该也无大碍。”
她停下来等着苏若兰,特特放缓脚步同她一块并肩而行:“今儿个,真真多亏你,要不是你……”
说起这个她就满面怒气,再没有似朱皇后这般当长辈的,便是要对付她,也不能拿这么小个孩子做筏子。
虽然今儿朱皇后叫嘉文帝当面发落,闹得个没脸,连宴饮都未曾出来,可对穆明舒来说,就这样轻轻放过她,简直太便宜她了,就她这样心思歹毒的人,就该叫人碎尸万段。
苏若兰浅笑:“小公子这般招人疼爱,便是妾身来不及相救,必然也有其他人相救的。”
这话不过是好听的场面话,谁不晓得当时在大殿里头的那些人,估计除了穆明舒同苏若兰,外加一个云贵人,谁会贸贸然的上前?
两人乘了马车回到睿王府,穆明舒将赵子悦安顿好,又叫问夏将温子然留给她的跌打损伤的膏药寻一瓶出来给苏若兰送去。
问夏自不晓得宫里头的发生的事,可瞧见穆明舒对苏若兰这么大方,还奇了一回。
穆明舒却是勾唇一笑:“送过去吧,不管她是真心实意,总归欠了份人情。”
苏若兰伤的正好是后背那根脊骨,虽也不见得伤得重,可她自来身骄玉贵,褪了衣裳才看到一条长长的青紫色淤痕,一眼瞧上去十分吓人。
依珊瞧着自家姑娘伤得这般厉害,着实吓得一跳,便是眼泪都跟着出来了:“这是怎的,怎的去了一趟宫里头,无端端添了这些个伤?”
苏若兰咬着牙,将自个泡到热腾腾的浴水中:“无甚个事,是我自个不小心罢了。”
依珊是觉得苏若兰说得轻描淡写,可人家是主子,主子不愿说,她便也不好多问,只细心的替她擦洗身子,碰到那些个淤痕便越发轻柔。
问夏送药膏来的时候,苏若兰正沐浴完趴在床榻上,依珊笑吟吟的接了:“多谢王妃厚爱,等侧妃身子好了,再亲自去给王妃道谢。”
问夏摆摆手:“王妃说了,不必那许多虚礼,只叫苏侧妃好生修养。”
依珊接了药,送走问夏,回来就要将那瓶子药膏给收起来,这是睿王妃给的东西,便是再好的,她也不敢随便用。
苏若兰趴在软乎乎的卧榻上瞧见这一幕,笑道:“你作甚这般防备她,只管拿来吧,我是苏家出来的,她便是有甚个心思也得看着苏家。”
依珊虽然不赞同苏若兰的作法,可到底扭不过她,将那膏药取了细细替她抹在后背上。
药是好药,药效也快,不过一觉睡醒,那些个淤痕已然淡了许多,苏若兰也不觉得后背有多疼了,依珊瞧了,还暗地里道一句:算她有良心。
良心,穆明舒自然是有的,当然黑心也有。
赵子悦在宫里头受了那样的难,虽然嘉文帝已经发落了朱皇后,可她如何都不甘心,但她是皇家儿媳,又是在宫外,动不得朱皇后,可动不得朱皇后不代表不能动朱皇后的儿子。
第二日年初一,整个睿王府大门紧闭,瞧着一片风平浪静,可众人都觉得气氛不对,到得夜里头,穆明舒便吩咐下来,叫下头人俱都闭门关户,夜里头不住出来。
穆明舒将赵子悦哄睡了,这才交给奶娘,又派问冬一块守着,这才披着大氅去了暖阁,问夏伺候着喝了两盏茶,府里头便有了动静。
虽然黑灯瞎火的瞧不见,可听着那些个打斗声,穆明舒便勾唇一笑,重重的将茶碗放回高几上,撑着头等外头的人打完。
然而外头那些打斗声比她想像的还要提前结束,她还叹得一句:“这么快就打完了?”
话音才落,墨石便压着一身黑衣的赵奕彴进来了。
赵奕彴此时此刻的模样甚是狼狈,身上有几处挂了彩不说,面色更是难看,眼眶乌黑,唇色发紫,面上一片灰拜,整个人还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他一瞧见穆明舒,双眸里头便啐满了恨意:“你个毒妇,本王哪里得罪你了,竟然要下如此毒手。”
赵奕彴是叫穆明舒送过去的四只妖精诱着吃了罂粟,那东西原本是一味药材,可食用不当就会上瘾,且极难戒掉。那四只妖精极会魅惑人心,当初将将进得宸王府就将赵奕彴迷得神魂颠倒,在加上又给他服用罂粟制成的各类点心,越发叫他离不得。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身子早叫那四只妖精掏空了去,每日都要服食几次罂粟制的东西,但凡少得一餐便跟要了他的命一样。昨儿夜里穆明舒叫人断了他的精神粮食,那四只妖精便是叫他打得半死也拿不出东西,可他又不敢真把他们打死了。他忍了整整一天,实在忍不下了,这才夜闯睿王府。
他本想抓了穆明舒,威逼一番,叫她说出到底给他喂得什么药,可他到底身子亏空,又贪图享乐,疏于练功,才闯进府里头就叫人给擒住了。
穆明舒勾唇一笑,从官帽椅上慢慢站起来,踱步至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奕彴:“我毒?我难道有你们母子两毒?”说着神色一变,抬脚狠狠踹上赵奕彴的心窝处。
疼得赵奕彴五官都皱在一起了,他弓着身子半日都起不来。
“你们母子两个,一个两个阴狠狡诈不说,还心思歹毒,尽做那些个丧尽天良之事。”说道这里穆明舒越发生气,又抬脚狠狠踹了赵奕彴一回:“似你们这样的祸害死一万次都不够。”
赵奕彴喘着气,颤抖着身子抬起一双恶狠狠的眼眸来,恶心的鼻涕都糊在嘴上了,整个人跪在地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穆明舒,你个毒妇,有本事就一刀给个痛快,别做出这种小人行径。”
“你想死?”穆明舒冷笑一声,瞧着他那恶心的模样越发叫人厌恶,她重新端坐在官帽椅上:“死还不容易。”
穆明舒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周身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戾气:“可我偏不让你死,我要你活着,活着连狗都不如,我要让你看着,我是如何把你,把你那个贱娘狠狠踩在脚底下的,我要让你看着那些个你拥有的,或是想拥有的,俱都一一失去,再也得不到。”
赵奕彴的药瘾发作了,整个人抖得跟康筛似得,一个脑袋不住的微微摇摆,他难受得想死,听的穆明舒的话不但不发怒,却突然大笑起来,一双眼眸里头尽是阴郁:“穆明舒,你是报复本王对不对?”
穆明舒心中一惊,她心中有鬼,第一想法便是以为他晓得自个重生而来,可面上却还端着不叫人发现异样。
却听赵奕彴越发笑得猖狂:“你得不到本王,所以要毁了本王是不是?你心里头装的一直都是本王是不是?”他笑着笑着就笑出泪来了:“本王心里头也是装了你的,本王当初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来,的确是本王的错,本王知错了,你回来本王的身边可好?”
穆明舒闻言不是她的秘密之事,心头一松,可这样无耻的话,大体只有赵奕彴这样无耻的人才说得出口,只觉赵奕彴越发叫人恶心难耐。
她蹙着眉头,对墨石略微一示意,就见几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赵奕彴的面上,原本干瘪的面颊,瞬间肿胀起来。
他难道还以为她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穆明舒不成?他还以为就如今这张干瘪的脸还能叫人动不动就脸红心跳不成?真个太自大狂妄了,如今的赵奕彴在穆明舒眼里就跟一条狗无甚区别。
赵奕彴叫墨石狠打了几个耳光,面颊都肿得说不出话来了,却还含糊不清恶狠狠的道:“穆明舒,你个贱人,你个表子,昌妇,你就是缺男人收拾。”说着面上露出一丝僵硬的狠笑:“你早说啊,本王可以满足你所有,不管在卧榻上,还是在地上,本王都能将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这会穆明舒还未说话,墨石便一脚踹了下去,他可不是穆明舒那点花拳绣腿,不过用了五分力就叫赵奕彴踹得趴在地上半日动弹不得。
“狗就是狗,狗嘴里头如何吐得出象牙来。”穆明舒冷哼一声:“赵奕彴,你最好认清你自个的身份位置,别以为自个是亲王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她一双好看的杏眸中如今满是鄙夷,周身散发着寒气,冷笑道:“一旦你养兵的事被抖出来,别说你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亲,就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
赵奕彴瞪大一双吓人的眼眸,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穆明舒,养兵,养兵之事他做得甚是保密,她是如何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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