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的地板都是青石玉铺就的,而朱皇后的宝座本就离地面一尺高,赵子悦真个摔下来,便是不死也定然要受大苦难。
穆明舒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脚步再快也不够赵子悦从上头坠落下来的速度,她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一把无形的锤子敲击着她的胸膛,叫她痛苦万分。
说时迟那时快,苏若兰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毫不犹豫的扑到在地,把赵子悦接了个满怀。
她的后背贴着青石玉地砖,烙得生疼生疼的,却还撑着坐起来看看赵子悦身上有无伤。
穆明舒奔到跟前,一把将吓傻的赵子悦搂在怀里,泪儿不争气的就顺着脸颊落下来。
苏若兰撑着身子起来,轻抚她的肩头:“好了,没事了,王妃,别吓坏孩子。”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叫人无端升起一股颤栗。
穆明舒抬起一双狠历的眸子看着朱皇后,周身散发着摄人的寒气,她将赵子悦紧紧抱在怀里,站起身来:“皇后娘娘,子悦不过是个一岁都未满的孩子,这样的毒手你都能下,难道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她这是连面上功夫都不愿做了,当着朱皇后的面就诅咒她。
朱皇后气得双拳紧握,恶狠狠的盯着穆明舒:“本宫是一国之母,他……”她指着穆明舒怀里的赵子悦冷笑道:“他算什么?”
“你身为这孩子的母亲,不但不好生教导与他,反而纵容他这般无礼,竟然敢袭击本宫。”又道:“袭击本宫也就算了,你不但不好好教孩子,还替他辩护,日后若是养出个纨绔出来,你又如何对得起赵家列祖列宗。”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的确给了穆明舒一顶大帽,叫她气得咬牙切齿。
赵子悦才多大?他一岁都未满,连路都还不会走,话也不会说,他一个小孩子做出咬人的举动也不过是性子所为,而她身为一国之后,竟然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穆明舒同赵子悦身上。
云贵人叫方才那一幕吓得满身冷汗,如今都还没缓过气来,就听见朱皇后给穆明舒扣下这样的大帽,顿时急的火烧眉毛。可她也晓得穆明舒的性子,不敢贸贸然的上前劝说,深怕自个添火加柴,越发叫朱皇后有借口发落穆明舒。
这大殿里头有人还怜悯一下赵子悦,可更多的人不过是端着样子看好戏。
涵贵妃却冷不丁的嗤笑一声:“皇后姐姐,您这话说得可笑死妹妹了。”她似乎真个忍不住,捂着唇大笑一会这才道:“子悦算什么?子悦可是咱们皇家子孙后代,您说他算什么?”
“您是一国之母没错啊,可一国之母也不过是个女人,是替皇家延绵后代的,说得难听一点,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您真个觉得这一国之母的位置比皇子皇孙的命来得重要?”
涵贵妃这是讽刺朱皇后不晓得自个的身份,一国之母也不过是好听点的名儿,到底不过一个生育工具,对于生育工具,也不是非你不可的,可皇子皇孙的命却是比这个生育工具的命重要得多。
朱皇后好端端的就被涵贵妃带进一个大逆不道的圈套里,她气得颈脖上的青筋暴起,双目怒视着涵贵妃:“本宫教训晚辈,轮不到你一个妾室来插嘴。”
涵贵妃撇撇嘴,一脸的不屑:“妹妹可不是插嘴,妹妹不过是说两句实话罢了。”她勾唇一笑:“难道因为姐姐是一国之母,妹妹连句老实话都说不得了吗?”
穆明舒低头瞧了瞧正窝在怀里呆呆的赵子悦,心疼的摸摸他的头,温言道:“子悦不怕,娘抱着你,再不叫人欺负你。”
朱皇后又听的这句,越发火从心起:“老五媳妇,你这怎么说话的?本宫如何欺负这孩子了?”
穆明舒满脸的不屑,不过看了朱皇后一眼,冷言道:“是儿臣说错话,娘娘乃是一国之母,自是不会欺负孩子,更何况,是子悦有错在先,便是您要打要杀也是应该的,毕竟您才是一国之母不是?”
后头那一句一国之母咬得重重的,甚是叫人回味这里头的意思。
朱皇后前头叫涵贵妃讽刺,后头叫穆明舒挤悦,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可她除了生气也只能生气。
下头那些个看热闹的,一个两个的都不说话,便是以往一边偏到涵贵妃那头的,自上回安国将军之死浮出水面,叫涵贵妃吃了刮落,那些个人也保持中立,再也不敢随便偏了。
更何况今儿个这样的日子,万一闹出点事儿来,她们难得叫嘉文帝瞧一眼的机会可就白白没了。
涵贵妃也没有叫她们说话的意思,自个忍不住噗哧一笑,冲穆明舒挑挑眉:“原来一国之母是这样理解的呀?倒是我才疏浅薄了。”又道:“倘若我没记错的话,皇后娘娘可是姓朱?”
穆明舒回涵贵妃一笑,虽然不晓得她为何如此一问,但也顺着意思答道:“皇后娘娘母族自是贵姓朱的。”
涵贵妃一拍手,咯咯笑:“哎哟,倒也不能这么说,便是嫁给了皇上,自是要冠夫姓,如此不是尊贵不少。”顿了顿又笑道:“便是冠了夫姓尊贵不少,可也抵不过皇家的皇子皇孙才对。”
“贵妃娘娘如此一说,明舒倒是清楚明白了,这皇子皇孙还是比一国之母要尊贵许多的。”穆明舒同涵贵妃一唱一和,直把朱皇后气得要死,却见穆明舒勾唇冷笑出声:“只不知道这蓄意谋害皇子皇孙是个甚样的罪名。”
涵贵妃状似吓坏了,捂着唇大惊失色:“天哪,这可是不得了的罪名……”
“够了。”朱皇后再也忍不住,狠狠一拍宝座上头的扶手,厉声呵斥道:“你们两个倒是有本事,一唱一和的就将本宫的罪名给定下来,了不起啊。”
涵贵妃同穆明舒对视一眼,微微屈膝一福:“不敢。”
穆明舒抬起双眸不卑不亢的看着朱皇后,朱唇轻启:“儿臣只是在同贵妃娘娘讨论有关于蓄意谋害皇子皇孙的罪名罢了,并未说皇后娘娘便是蓄意谋害之人。”
朱皇后都气得身子打颤了,她指着穆明舒,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好你个穆明舒,你不就是想说本宫害了你的儿子,你且拿出证据来,本宫如何害了他,可又被本宫害到了?”
穆明舒冷笑一声:“皇后娘娘,您觉得儿臣需要拿出证据吗?”
话音才落,就听的大殿外头的太监扬起尖细的嗓子高喊一声:“皇上驾到。”
朱皇后心口一凉,立马转头看向涵贵妃,只见她勾起红唇轻蔑一笑,无声的对着朱皇后说道:“手下败将。”
朱皇后眼眸顿生杀意,可此时此刻不是跟涵贵妃死磕的时候,她几步下了宝座,走在最前头迎接嘉文帝。
嘉文帝的步伐跨得很大,瞧也没瞧众人一眼,只管往上头的宝座上一坐,颇为气急败坏的道:“一个两个的都不安生,今儿个大团年,竟然就在这儿吵起来了,你们不嫌丢脸朕还觉得丢脸。”
朱皇后心里一沉,忙上前跪下,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都是臣妾的不是,一时错手,差点弄伤了睿王的嫡子。”
嘉文帝心绪不太好,闻言摆摆手,又道一句:“你身为一国之母连自家的孩子都顾不到,还如何顾全天下。”
只一句就堵得朱皇后一口老血吐出来又得咽下去。
穆明舒冷眼旁观,也不出声,谁不晓得赵子悦一岁都还未满,那么小的个孩子能有甚个思想,她身为一国皇后,连皇家的子孙都容不得,还谈甚个一国之母。
躲在穆明舒怀里吓傻半天的赵子悦,歪着脑袋肆无顾忌的盯着嘉文帝瞧,瞧得半响却突然伸出手来,张着嘴奶声奶气的喊了一个“爷”字。
嘉文帝将目光转到赵子悦身上,心里头却咯噔一下,这孩子虽是男孩,却长了一双同穆梓寒一般英气的眉目,只一眼就叫嘉文帝心口堵得慌。
赵子悦自个伸了手,又喊了人,见嘉文帝还未又抱自个的意思,便捏了捏小手,又喊了一句:“爷……”
嘉文帝兀自回神,竟然好脾气的冲赵子悦一笑:“把他抱过来。”
跟在身后的太监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抱过赵子悦,递到嘉文帝跟前。
嘉文帝一把抱住赵子悦,面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好孩子,你可是在叫皇爷爷?”
赵子悦踩在嘉文帝的大腿上,伸着手扯他留得长长的胡子,又喊一句:“爷……”
所有人都觉得赵子悦是在喊嘉文帝作“皇爷爷”。
只有穆明舒汗颜,从来没有人教赵子悦说过“爷”字,但他今儿个突然说出来,指不定是哪日听到自个唤赵奕衡“爷”时,学到的,而她平日里头叫赵奕衡“爷”的时候,大多都在做正经事。
嘉文帝似乎很喜欢赵子悦的亲近,对于他毫无规矩的在他身上乱踩乱抓,丝毫不见生气,还道:“男子自是要有孩子的特性,这样好,这样好……”
方才还硝烟般的战场,如今突然变得其乐融融起来,所有人面上都端着笑,陪着嘉文帝演戏。
可此时此刻赵子悦却突然后知后觉的大哭起来,那声音之凄厉,闻着伤心。
穆明舒忙上前将他从嘉文帝手中接过来抱进怀里,温言细语的哄着,直到赵子悦哭得一抽一抽的,嗓子都哑了都还未收声。
涵贵妃眼眸一转,跟着就落了泪:“这可怜的孩子,多可人啊,定然是叫方才吓坏了,此时到得皇爷爷的庇护下才敢哭出来。”
只见嘉文帝眉峰一冷,涵贵妃便又哭道:“好好的一个孩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可不吓坏。”说着又将方才朱皇后抱着赵子悦之时,添油加醋的说得一番。
朱皇后在下头气得咬牙切齿,却还不得不陪着笑站出来:“皇上恕罪,臣妾,臣妾方才是失手才有会如此,臣妾不是故意的。”她急急道:“再说子悦多惹人疼爱,臣妾又如何做得出这样的事儿来。”
“那子悦面上的巴掌印可又是如何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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