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河虽然换了细棉布的衣裙,可到底没舍得将头上那只镂空飞蝶金步摇给摘掉,只没想到,那贼人竟然这么大胆敢摸她头上的东西,当下便也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
穆明舒看得真切,暗地里偷笑一回,面上却一片紧张:“哥哥,你快看着清河点,切莫叫她吃了亏。”
温子然面上有些犹豫,开口道:“明舒,你……”
“无事我同杨公子在此处等你们,万一若是走散了,我们只管在新东楼碰头便是了。”
温子然看了看神色自若的穆明舒,又看了看瞧着嬴弱不堪的杨晋,又想着独自走远的杨清河,到底还是对杨晋道:“杨公子麻烦你了。”
杨晋面上笑得和煦:“不麻烦,清河麻烦温公子了才是。”
温子然不欲多说,点点头,转身便小跑追上杨清河。
瞧见一先一后离去的背影,穆明舒这才忍不住捂唇一笑。
她的眉眼笑起来弯弯的,长长的睫毛如同羽扇一般,那笑意如同三月的春风,叫人莫名的心动不已。
杨晋转过头,捂着蓦然噗噗跳的心口,面色发红,一语不发。
一看见杨晋捂住心口的动作穆明舒便警惕起来,生怕他会同那日一般发病,忙问:“可是不舒服?”
杨晋摇摇头,也不好说别的,只道:“只是日头有些大,晒得人不甚舒服。”
如今快要进入六月了,每日早晚虽然还有些凉意,可白日里有日头的时候却也十分炎热,有那不耐热之人也早已经换上夏裳了。
穆明舒闻言也不敢疏忽,忙道:“那,我们去那边的茶摊坐着歇会吧。”
她指着一处小茶摊,那茶摊虽小,此时坐落的人也不多,一眼看去瞧着十分干净。
杨晋知晓穆明舒是关心他,自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两人便并肩往那处茶摊而去。叫了两碗粗茶,穆明舒不过略微用了两口便再也喝不下了,只同杨晋说些有的没的。
话说杨清河明明看着那偷她发簪之人往这个方向跑的,却怎么越追却越是瞧不见人影了,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单手叉腰怒骂道:“哪个王八羔子竟然连本姑娘的簪子都敢偷,看本姑娘回头抓到你了不剥皮抽筋。”
那支簪子是月宝斋新出的,样式新颖独一无二,她统共都还没戴过两回,就叫人给摸了去,可不叫她气得牙痒痒的。
一转头又看见站在身后的温子然,顿时面红耳赤,讷讷的替自己辩解:“我,我叫这贼人给气的语无伦次了。”
温子然面色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还未说话,便又听见杨清河嘀嘀咕咕的小声说道:“那支簪子我统共只戴了两回。”
温子然抬眸打量了方才那小贼逃跑的路向,复又垂下眸子轻言道:“我瞧着也追不上了,不如回罢,一会有看到好看的簪子,再买两支便罢。”
杨清河扁扁嘴,到底没说话,她那支簪子在月宝斋可是叫价六十六两白银呢,倒不是觉得它多贵重而是真个喜欢罢了,而且是独一无二,世上仅有一支。
如今没了,说不可惜是骗人的。
温子然瞧她那样子也知晓是不甘心,不过既然都追不回来了又能如何,只好耐着性子哄道:“下回我替你做一支吧,虽然不见得比你丢的这支名贵。”
杨清河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方才那股子抑郁之气霎时间烟消云散,用力的点点头,连说三个好:“我不介意名贵不名贵的,可你答应了可是要说到做到的。”
“自是。”温子然叫她这副模样给逗笑了,他做的东西能值几个钱,只怕连月宝斋里头那些贵重首饰的零头都够不上,却还叫她高兴成这副模样。
两人达成共识,杨清河便也不再计较那只被小贼摸走的簪子,高高兴兴的跟在温子然后头往回走。
法华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方才他们绕了不少路,此番往回走还得绕回去。
温子然站在一个小摊前问路,杨清河便站在后头,阳光打在两人身上,勾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杨清河面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对着温子然的影子,轻轻的伸出手,刚好能拉住他影子里头的手。
“你在做什么?”温子然一转身就看见杨清河一脸的怪异。
吓得杨清河猛的将双手背到身后,面上顿时浮现一丝不正常的红润,却还一本正经的说道:“无事,就是玩玩影子。”说着还用眼光示意地上两道欣长的影子。
温子然看了一眼,无奈的笑笑,果然是还没长大的孩子。
两人走回方才同穆明舒分别的地方,只见四周来来回回穿梭的人群,哪里还有穆明舒同杨晋的身影。
温子然不悦的蹙眉,方才穆明舒还说会在此处等他们的,怎的这般快就不见人影了。
还是杨清河眼尖,看到一处茶摊的老板娘耳中带了一副珍珠耳坠,同温子然说了一句,便上前同那老板娘搭起话来,不多时便又蹦蹦跳跳的回到温子然身边:“走罢,他们去圭峰山了。“
温子然诧异的看向杨清河:“你怎晓得?”
杨清河咯咯笑:“我还晓得方才明舒姐姐同我四哥哥在那茶摊上用了碗粗茶。”她没说的是,这两人没一个身上带银子,只好将穆明舒今日所戴的耳坠拿来抵押了。
圭峰山算不上十分高陡,但在京都城内算是比较高的山峰了,似杨清河这种养在深闺里头的姑娘家,想要徒步行上去,俨然是吃不消的。是以她走到一半便已经走不动了,靠在路边一棵大树上,插着腰直喘气。
温子然到底是在外游历多年了,此番依旧气息平缓,丝毫没有因为徒步行了这半天而呼吸絮乱。
“我,我走不动了,要不,要不你先上去,我在这里等你们。”杨清河大口大口的喘气,她实在是太高估自己的体能了,没想到,才行了一半就吃了瘪。
此处虽不是荒山野岭,但到底人烟稀少,要将杨清河一个姑娘家丢在此处,也委实不妥当。
可自打穆明舒同赵奕彴退了婚之后,便诸多磨难,又怕此番穆明舒独自上圭峰山上头有什么吃亏的地方。
温子然抿着唇,眉头紧紧的蹙起,他既不能丢下杨清河,可又放心不下穆明舒那头,顿时头疼的厉害。
杨清河将他的面色一一看在眼里,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喜意的,此番又歇息了一会,也无方才那般累得很,便道:“要不,要不你拉着我上去,借我点力。”
温子然依旧蹙着眉头,拒绝道:“不可,男女授受不亲”
虽然大都的风气没有前朝那般古板,对男女大防这一块也宽松许多,但是男未婚女未嫁的,光天化日之下牵手而行,到底叫人看不轻。
杨清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喜还是该气,不过她脑子一转便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伸手递给温子然:“那,拉着这个总行了吧。”
温子然看了看她手中的帕子,又看了看杨清河,又想起穆明舒,到底妥协了。
杨清河将帕子对角折好打了个死结,温子然拉一头在前边走,她自个拉一头在后面跟着,此番一前一后十分怪异的往圭峰山上走。
有那过往的行人,还忍不住的多看两眼,直叫温子然面红耳赤,步伐也越行越快,却冷不丁的叫跟在后头的杨清河撇了脚。
温子然是大夫,一看那伤势便知道扭了脚踝,虽然问题不大,可路是不能走了的。
杨清河抬起雾蒙蒙的双眸,可怜兮兮的模样叫温子然很是不忍,偏偏她还体贴的说:“我,我这番定然是走不成了,反正也差不多快到山顶了,不如你先上去同我四哥哥说一声。”
温子然万分无奈的叹口气,直觉今日真是够背的,却到底在杨清河跟前蹲下身来:“我背你上去吧,叫你一个姑娘家独自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不,不好吧。”杨清河赫然,她倒不是说男女大防,她是怕自个会不会太重压到温子然了。
而温子然的理解却又同杨清河不一样,闻言思索一番,点头道:“是不太好。”顿了顿又道:“倘若真个对你的名节有所影响,我身为医者也愿意对你负责。”
这话虽然是站在一个大夫的立场上说的,却也叫杨清河的面色红得滴血,瞪着双眸讷讷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平日里头一向大大咧咧的杨清河此番倒是扭扭捏捏起来了,磨磨蹭蹭的半天都没敢动。
温子然蹲得都脚麻了,无奈只得起身,对她拱拱手:“得罪了。”
这才一伸手将她直接拉过来贴在他的背上,背着她便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圭峰山上头去。
杨清河紧紧搂住温子然的脖子,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意,问道:“你方才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那你此番还背着我上山,岂不是娶定我了。”
温子然:“……”
而穆明舒同杨晋两个人已经在山顶上头逛了一圈了,看看这儿的景致,赏赏那头的花草,走走停停,也不用刻意,想到什么话便说什么,竟然相处得十分融洽。
两人都要准备下山了,这才看见温子然背着杨清河上山来,叫他们吓得一跳。
待问过因由,穆明舒这才奇怪的将二人打量一遍笑道:“难道你们不晓得山下有竹撵可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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