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面色一紧,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玉和长公主捏着帕子捂住口鼻,蹙起眉头不悦的问道:“怎个回事?”不等有人回答便又吩咐道:“快些去请太医来。”
因着沈初瑶面上的东西说不清来历,此地便不好就留,说完便起身出了屋子,众人见长公主都走了,自也跟着离去。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若不是瞧着那些红绸与到处张贴的大红喜字,哪里还看得出今日大婚。
沈初瑶又气又委屈,却因着那给自己难堪的人是玉和长公主又不敢发作,只得捂着脸低声抽泣,哭得会子这才想起一切起因的这张脸。
抬起泪已朦胧的杏眸,沈初瑶陪嫁的丫鬟此时已经被安排屋子去了,屋内的角落里只有缩着肩膀的红衣丫鬟,瞧她那瑟缩的样子,生怕自己吃了她一般,越发叫沈初瑶生气,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怒道:“快拿镜子来。”
那小丫鬟初初入得宸王府,能进正院当差已是天大的福分,是以被其他丫鬟安排在屋里守着也不敢有怨言,听得沈初瑶的差遣也不敢违抗,只得抖着身子将妆台上的靶镜寻来,递到沈初瑶的跟前。
她也不敢看沈初瑶,只低垂着头,整个身子瑟瑟发抖。
沈初瑶见不得这副模样,越发恼怒,一把接过靶镜将那小丫鬟推得远远的:“本王妃很吓人吗?难道会吃了你?”
那小丫鬟更加害怕,双脚一软便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沈初瑶任那丫鬟磕头,也不发话,拿起靶镜照照面容,却惊得自己大叫一声,一把将那靶镜扔得远远的,嘴里呢喃道:“这不是我,这不是我,一定是靶镜有问题,一定是靶镜有问题。”
说完便从红木雕百子千孙嵌理石罗汉床上站起来,步履不稳的走到妆台前,微黄的铜镜上显出一个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女子,那女子面上皆是红疹,疹子上头有个微小的白点,偶尔几个比较大的红疹还能看见白色的点微微摆动。再加上她今日脂粉施得厚,出了回汗又哭得会子,面上的脂粉早花成一团,与那些红疹混着一起瞧着无比惊悚。
“啊……”沈初瑶忍不住大叫一声,不可置信的捂住脸,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铜镜中的是自己。
她的脸应该是肤如凝脂,毫无瑕疵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变成这副鬼模样,叫自己看了都恶心呢。
沈初瑶始终都不相信现实,只觉一切都是镜子有问题,她一把将妆台上的东西扫到地上,怒吼道:“镜子,镜子,快给我拿镜子来。”
然而她的脸已经是这样了,即使找来再多的镜子,也是无劳,每一面镜子里头显现出来的那张脸都是一模一样,叫人恶心难忍。
赵奕彴冷着脸踏入新房的时候,就见沈初瑶拿着一面靶镜,双目空洞,面无表情的挤了面上的一颗红疹,只见那红疹破皮而出一只白色的小虫,正挪动身子使劲往外头出来,叫人见了无端起一身鸡皮疙瘩。
伺候的小丫鬟白着脸跪在不远处,见此情形,面色越发白的厉害,胃里也直翻腾。
这张脸算是毁了,就连赵奕彴这样见过不少龌蹉的男人,看见那张脸也无端泛恶心,眉头紧蹙,声音冰冷的开口:“叫太医给你看看吧。”
一听见赵奕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初瑶越发哭得厉害,丢了靶镜一把捂住面颊,哭得一抽一抽的:“王爷,王爷,瑶儿这般模样,实在嚇人,也无脸面对王爷。”她的声音沙哑难听,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清灵。
“瑶儿毕生愿望便是成为王爷的正妻,现如今已然达成,却没想到一张脸成这这副模样,瑶儿实在无法面见王爷,还求王爷给瑶儿一纸休书,莫叫瑶儿做罪人拖累了王爷才是。”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俨然一副为了赵奕彴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的模样,叫人心生不忍。
赵奕彴叹口气忍着心头的不适,走到沈初瑶跟前,缓缓蹲下,声音也缓和许多:“瑶儿,你莫说傻话。”他抬起手轻抚沈初瑶长满红疹的面颊,声音越发轻柔:“不过是些疹子,无事的。”
又道:“你陪着本王一路行来,付出多少本王自是清楚的,怎么为了区区容貌而弃了你呢。”轻轻抹去她面颊上泪水,哄到:“听本王的话,好生叫太医瞧瞧,你放心,不论能不能医好,本王的正妃从来只会是你一个人的。”
这番有情有义的话说得沈初瑶心生感动,扑进赵奕彴的怀里,纵有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句:“王爷……”
太医来给沈初瑶诊了脉,又查看了她今日所用的脂粉,只得摇摇头留一句:“尽人事听天命。”然后唰唰唰的写了几张药单便走了。
沈初瑶对着镜子里那张丑陋无比的脸蛋又哭了一回,好好的婚礼闹成这样谁都无甚心情了,赵奕彴连喜宴都不曾参加便躲进了书房里头。
书房的门窗紧闭,外头守卫森严,赵奕彴蹙眉按压着两边的太阳穴,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冰寒:“你是说,十二个死了七个了。”
半跪在跟前不远处的一个黑衣人,低垂着头,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句:“是的。”
烛火照到他的侧脸上,还能看见一道明显又狰狞的伤疤,那伤疤上还有点点血迹,瞧着还挺新鲜的。
赵奕彴蓦地就笑了:“好样的,本王花了那么多的人力财力的来培养他们,交代的任务不但没完成还叫人杀个回马枪。”
他缓慢的站起来,面色一变,一把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推倒在地,声音里盛着盛怒:“这般无用,还有脸回来,怎么不死干净了。”
……
宸王妃是个丑女,这个消息不过一个晚上便传开来,市井之中将沈初瑶的容貌说得犹如那十八层地狱的罗刹一般,青面獠牙十分可怕。
白幼菱听她娘说起沈初瑶面容尽毁的时候惊得面色发白,当下便寻了杨清河,拐弯抹角的劝她:“我瞧仙蕙县主是个有主意的,你与她莫要走得太近了。”
杨清河满脸的不在意,掏出一方金丝芙蓉的帕子拿在手中把玩,笑问:“幼菱姐姐这是怎的了,别个姑娘没主意的你叫我莫与人家走太近,有主意的你也叫我莫太近,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岂不是叫我闷死了去。”
白幼菱面色一红,明白杨清河这是说她管太多了,可她到底是为了杨清河好,又想着穆明舒那人深不可测不由得继续说道:“仙蕙县主是个极聪明的人,你若同她有不对头,定然要吃亏的。”
话已经说得这般直白了,杨清河却偏着头一副没听懂的样子,示意她继续说。
白幼菱面色很不好看,可话已经说道这份上了,便一咬牙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们昨儿个在沈侯府的时候,还见宸王妃的脸好好的,怎的到了宸王府便毁了呢?”
杨清河嗤笑一声,将手中的帕子团成一团,往上一抛继而接住:“幼菱姐姐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宸王妃的脸还是明舒姐姐从中做了手脚不成?”将帕子又往上抛了两回,她继续说道:“昨儿个你也在场,明舒姐姐究竟有没有做什么,难道你没看见?”
她的目光有些疑惑的看着白幼菱:“幼菱姐姐,你以往从来不说他人是非,即便是关心我也只是点到即止,怎的今日说起明舒姐姐来了?难道是她曾何几时开罪过你?”
白幼菱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却否认自己对穆明舒有所偏颇,便急急解释道:“清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我只是觉得仙蕙县主昨日用的帕子带有奇怪的异香,或许跟……”
不等白幼菱说完,杨清河不耐的举起手中那方金色芙蓉的绣帕递到她跟前:“姐姐说的可是这方帕子?是有奇怪的异香,可清河昨日便从明舒姐姐那里讨来,揣到现在都不曾有事,姐姐怕是多虑了吧。”
“我……”白幼菱盯着那方帕子半响说不出话来,面上羞愧不已。
“幼菱姐姐。”杨清河幽幽叹口气,颇觉无奈的开口劝道:“清河不知姐姐最近到底想些什么,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让我远离明舒姐姐了,可明舒姐姐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叫姐姐这般厌恶?那等子下作龌蹉的事都要栽到她身上去?”
白幼菱是世家出身,自小接受的涵养便是不要去评判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再怎么不堪,从前她也一直做得很好,保持着一个世家姑娘该有的风范,无论什么样的人她都能笑脸相对,从不说他人是非。
然而,穆明舒却是第一个叫她忘却世家姑娘风范的人,为什么?
白幼菱抿着唇,良久才道:“妹妹说得是,是幼菱失礼了,他日若见到仙蕙县主,还望帮我致歉。”
这便是有意疏离了,杨清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也不去追,只重重的叹口气。
且说道穆明舒,自昨儿从沈府回来便没有个好脸色,就是晚膳也没吃几口便撤了下去,原因无他,便是穆府里头来了一个投奔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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