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含卉的话总是让槐月有些隐隐的不舒服,便又是随意地糊弄了几句过去了,等到宴会差不多结束,含卉已经去了大殿打点,留了采苓和槐月两人在小厨房里面等着。
槐月一边在小厨房里面等着,一边不住地看着门外,想来宴会一结束,皇后便会吩咐盼春过来叫她回宫,谁知左等右等盼春皆是不来。
到了最后,槐月熬不住劲对着采苓说道:“采苓姑姑,如今已经没什么事情了,我便先回长春宫了。”
采苓正在弄着果盘,闻言头也不抬:“剩下的事情我也能做了,槐月姑娘你回去就是了。”说完忽然是想起了什么,指着一边案上的一个酒壶说道:“舒嫔娘娘高兴,赏了咱们永和宫上下一人一壶酒,那是给槐月姑娘的。”
槐月从未喝过酒,见到那雪白的白瓷酒壶的时候愣了一愣,摆手道:“我不胜酒力,还是算了,谢过舒嫔娘娘的好意了。”
采苓闻言也不欲再劝,槐月正准备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却见了含卉走了进来,见了槐月便问:“槐月姑娘这是要往哪去?”
槐月看着含卉笑意盈盈的脸,总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是想着事情已经办完了,皇后娘娘想来也是时候回宫了,所以准备回长春宫。”
含卉搓了搓手,说道:“皇后娘娘今夜喝醉了,早就被盼春姑姑送回去了,想来现在已经睡下了,姑娘也不用着急了。”说罢将手边的那壶酒端了过来倒了一杯,“刚刚外面起了风,我感觉着还是有些冷,槐月姑娘还是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吧。”
槐月看了那酒杯里面清澈的酒液,盈盈地满满一杯,几乎要溢了出来,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却带了一股子隐隐的甜香,皱眉摇了摇头:“我没喝过酒,不能喝酒的。”
含卉在一边拿着酒杯劝道:“只是一小杯酒罢了,这酒是舒嫔娘娘自家中运进宫里面的呢,听说是十几年的老酒了,皇上喝了都说是好酒,喝一杯没事的。”含卉见槐月还要推脱,进了一步继续说道,“槐月姑娘在永和宫里面忙了一天,若是到最后连一口酒都没有喝到,传到别人的耳朵里面要怎么说咱们永和宫呢?”
槐月看着酒杯有些动摇,含卉说出的话却越发厉害:“说得不好听是说咱们永和宫的人不会做人,说得不好听的,倒说咱们永和宫怠慢了槐月姑娘,也怠慢了皇后娘娘了。”
这话说得槐月无从辩驳,宫里人的舌头从来就是没个准的,含卉说的话确实也是情理之中,到时候为了一杯酒坏了皇后娘娘和舒嫔的情分,那倒是自己的罪过了。
想到这里,槐月接过了含卉手中的酒杯,脸红红的说道:“那就这么一杯,喝完我就回长春宫了。”
含卉点点头:“姑娘喝了酒回长春宫吧,天黑路难走,姑娘要小心点才是。”
槐月含糊地应了一声,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水划过喉咙的时候有一种灼热的痛感,槐月忍不住低头咳嗽了几声,嘴里“嘶嘶”地吸着气,说道:“好辣。”
含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柔声道:“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
槐月点点头,出了小厨房的门却觉得有些头昏脑涨的,看着眼前的东西都有些模模糊糊的不真切,脑子里面涨涨的发热,连脚步都变得虚浮,不禁扶着门框站了站,以为是酒劲上来了,想清醒了一点再走。
含卉一直站在槐月的身后,见了槐月这个样子,连忙走上前来,看着槐月关切道:“槐月姑娘你怎么了?莫不是真的醉了?”
槐月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迷迷糊糊地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觉得脑子里面迷蒙一片,什么都想不出来,浑身上下热得吓人,恍惚间似乎听见含卉在指挥众人道:“快,将槐月姑娘抬到偏房去,看样子槐月姑娘是醉了,还是明天让她回长春宫吧。”
再然后,槐月便不知道了,只觉得昏昏沉沉中自己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冗长的梦,梦中自己似乎置身于火炉之中,浑身上下燥热异常,却流不出一滴汗,只能不停地滚动呻吟,难受地五脏六腑似乎都纠结在一块儿。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另一个浑身滚烫的人也来到了这个火炉之中,槐月看不清那个人的样貌,只是觉得在与那个人的肌肤相触之时,身体周围的火似乎小了不少,那个人身上也是热烘烘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两个都是热烘烘的人,抱在一起却觉得清凉。
槐月脑子里面已经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了,只觉得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连身上传来的疼痛也变得极为微小,当周围火炉里面的渐渐火熄灭了,槐月终于缩成一团,沉沉睡了过去。
此时槐月睡着的房间外头,亦珍依旧穿着那件白天里穿着的深绿色浮光锦长裙,头上珠钗在月光和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比月光还要清冷的光辉。
含卉站在亦珍的身后,刚刚房中发生的一切她并没有看见,但是耳中传来的声音是何等地让人脸红,不难想象,房中是怎样的一副香艳的旖旎画面。
亦珍透过薄薄的窗户纸,隐约能看见房中抱成一团的二人,狠狠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吐了出来,才平复了自己刚刚拼命跳动的心脏,含卉的声音有些不稳:“小主,这么做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怎么是好?”
亦珍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黑暗中,她听见自己无比清醒的声音响起:“不会被人发现的,今夜喝醉的人那么多,又有何人知道,只有槐月和皇上喝的最后一杯酒中,加了东西。”
含卉点点头,脸上带了一丝侥幸:“幸好今夜皇后娘娘也醉了,不然这时候差人来寻槐月姑娘这件事就难办了。”
亦珍想到此节笑了笑:“总是皇后此刻是清醒的,叫人来传槐月回去,那也于事无补了,并无完璧,如何归赵?”
夜风微凉地穿过亦珍纤尘不染的袖口,袖口处绣着的点点茉莉划过亦珍同样冰冷的手背,亦珍抓着含卉的手疲惫道:“闹了这么一天,扶我回房休息吧,明天只怕会比今日闹得更狠。”
含卉点头,扶着亦珍往黑暗的深处走去。
槐月是在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疼痛异常,忍不住哼了几声,睁眼的时候却见周围是自己完全陌生的装饰,再一扭头,几乎要将自己吓得魂飞魄散。
皇帝依旧是沉睡着的,沉睡中皇帝清俊的面容安静宁和,但是就是这样一张脸,却让槐月觉得自己如坠无边地狱。
身上的酸痛和林銮床单上殷红的血迹无不是在提醒着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支离破碎的记忆翻卷而来,几乎要将槐月压得喘不过气。
槐月抱着被子瑟瑟发抖,眼泪不知不觉地涌出了眼眶,蜷缩在床脚,六神无主。
许是槐月不停发抖的缘故,皇帝终于也在沉睡中醒来,皇帝醒来的第一眼看见了一边双眼已经哭得通红的槐月,也是惊诧的愣了愣,本能地张口问道:“槐月,你……”
只是皇帝没有再问下去,槐月汹涌而出的眼泪回答了他的问题,皇帝低头思索了一下,将脑海中的片段串联,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槐月的眼神中便有了一丝的愧疚:“昨夜是朕……喝糊涂了。”
槐月扭头不再看着皇帝,皇帝有些隐隐的尴尬,但是很快自己便调整了过来,看着槐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笑意:“你放心,朕既然已经要了你,便不会亏待你,朕回头会和皇后说的。”
槐月依旧不说话,皇帝见了槐月这样子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起身将散落满地的衣裳穿上,一边穿一边含糊道:“你放心,朕会和皇后商量给你一个名位,事情定下来了以后,你就是朕的妃嫔了。”
槐月终于在听见了这句话之后张了张嘴,似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皇上……这么说来,奴婢以后就是皇上的嫔妃了?”
皇帝“嗯”了一身之后丢下一句话道:“至于你是什么位分朕到时候再定。现在这时候朕要去养心殿准备着去早朝了,你也尽快收拾一下,回长春宫吧。”说罢皇帝便套上外衫,再没有看槐月一眼,出了门。
皇帝出门之后,槐月依旧抱着被子,眼泪将锦被洇湿了一大片,许久之后,槐月才微不可闻地从喉咙里面挤出了一句话:“额娘,成为嫔妃是不是就不能出宫了?是不是就不能出宫找额娘了?”
没有人回答她,永和宫遍布绿植,如今黎明前的昏暗的天色将树影映在窗户上,似乎是一个个蛰伏在黑暗中的恶鬼,咧着嗜血的嘴看着房中无助的槐月。
偶尔穿来的几声虫鸣更显得周围寂静无声,槐月伸手用被子死死地捂住了头,终究在被子里绝望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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