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宫中桃花乍起,密密麻麻地开满了每个人的眼睛,紫禁城的春色才真正地显现了出来。
钟粹宫的庭院里面被纯妃摆满了花,淡紫色的是丁香和紫玉兰,红色的是杜鹃和山茶,白色的是马蹄莲和茉莉,还有像碧桃、海棠、含笑、萱草等等,将钟粹宫的庭院打扮得暖意融融。
而慕青,就是在这时候倚靠着庭院廊下的一个柱子听着惜梅给自己说的话。
惜梅低着头,在慕青的耳边小声说道:“娘娘,奴婢已经打听过了,那天叶赫那拉贵人是嘱咐那个宫女去宫外为她寻求一些生子秘方……”
慕青闻言挑了挑眉:“生子秘方?叶赫那拉氏这才多大,就想着生孩子了?”转念一想,那日在御花园中,叶赫那拉亦珍也是句句不离孩子,想来也是许久以来的心思了。
慕青的嘴角挑起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她看了看手中戴着的金边景泰蓝护甲,幽幽道:“你说万一这秘方真的有用,叶赫那拉氏生下了皇子,那应当如何?”
惜梅小心看着慕青的神色,说道:“依照叶赫那拉贵人如今的宠爱,若是怀孕了,且生下的皇子,皇上一定会封嫔的。”
“岂止是封嫔。”慕青的眼神并不因为如今尚好的晴光而变得温暖,“若此时她怀孕了,那么皇上定会马上封嫔,生下皇子之后又一举封妃,那么便要和本宫平起平坐了。”
惜梅微微变了脸色,但还是说道:“即便是封妃了又如何?娘娘是从潜邸进宫的,资历比叶赫那拉贵人重的不是一星半点,她还能越过娘娘去么?”
话虽如此,但是慕青的眉眼间依旧染上了一些愁苦:“但是本宫终究只是汉军旗,叶赫那拉氏出身高贵,年纪轻轻一旦封妃,凭她的妖艳手段,那么贵妃甚至皇贵妃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那么本宫就要屈居她之下了。”
惜梅并未想得这么长远,但在慕青言语分析之下也隐隐觉得有些心惊,她看着慕青,小声道:“娘娘,那要如何?”
问了这句话之后,慕青才显得有些气定神闲,她懒懒的走了过去,摘了一朵雪白的含笑拈在手中,含笑的花香浓郁,沁得慕青满心欢畅:“叶赫那拉氏不是想怀孕么?你就将那生子秘方给她,只是拿秘方不再是让她生子,而是让她无子。”
惜梅何尝不知道慕青的心思,当即笑了:“娘娘睿智,奴婢即刻去办。”
慕青懒懒地把玩着手中的那一朵含笑,心里想的却是永璋那无邪的笑脸:“好孩子,额娘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你的将来。”
待到三月刚过,宫里的人都换上了轻薄了春装,槐月因为年纪不大,被皇后拨去了伺候三公主,三公主和槐月投缘,一见槐月便拉着槐月的手让槐月陪自己玩耍。
那日槐月见微风阵阵,不冷不热地正舒服,便牵了三公主在宫里放风筝,蝴蝶形状的风筝被春风一吹,便飞越了皇宫层层的宫墙,直往最高处的云端飞去。
和敬看着天上那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风筝,高兴地直拍手,不住地叫道:“再高点,再高点!”
槐月看着和敬笑得开心,手中的线又松脱了一些,那风筝便又往上飞了些许,出光正好,和敬伸出手挡在眼前,看着明亮天色下的风筝,惊讶道:“槐月你看,这风筝好高啊。”
槐月笑笑:“飞这么高公主可还喜欢?”
和敬点点头:“以前你不在的时候,二哥也带我放风筝,只是后来二哥不在了,我也不敢和皇额说我想放着风筝。”
槐月手里一顿,心里微微叹息,宫里长大的孩子怕都是这样的,二阿哥去的时候三公主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却也不敢童言无忌,惹得皇后伤心。
一个晃神之间,风筝便直直坠了下去,槐月连忙领了三公主去寻,却见那风筝已经,落入的河中,捞上来也无济于事了。
和敬神色恹恹的,看着那被泡得湿漉漉的风筝,哀叹道:“明明飞得那么高的风筝,怎么说掉就掉下来了。”
槐月蹲下身安慰道:“公主不要着急,等下奴婢回去再给公主做一个好不好?咱们这次不做蝴蝶的,做一个燕子的。”
和敬这才点点头,由着槐月拉起她的手往长春宫走去。
在回长春宫路上的时候,槐月和和敬偶然遇见了从慈宁宫才回来的娴妃。
思卿款款而来,穿着一见深紫色秀海棠宫装,正和身边的景烟说着话,和敬见了思卿和景烟,乖巧地行了一礼:“拜见娴娘娘、海娘娘。”
景烟见和敬穿着的是一件淡蓝色春衫,配着一见湖蓝色长裙,一番打扮倒像是汉人家的小姐一般,心里顿时变得软软的,笑语嫣然地说道:“公主快起来吧。”
思卿淡淡扫了一眼槐月,嘴角噙了一丝冷笑:“本宫当是谁呢,原来净是一些想要攀高枝的东西,长春宫住得可还好?总比御药房冷冷清清地好多了吧?”
槐月不欲与思卿多费唇舌,这低下头露出谦卑的姿态:“不管去了哪儿,都是在皇上的紫禁城中,都是为皇上办事,娴妃娘娘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明白么?”
思卿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快,景烟站在一边见思卿正要发作,连忙在思卿的耳边说道:“娘娘,这丫头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娘娘何必和她一般见识?白白地跌了自己的身份。”
思卿这才反应过来,扶了身边守夏的手,淡淡道:“海贵人说得不错,不过是个低贱的奴婢罢了,凡鸟终究是凡鸟,以为靠上了梧桐便能变成凤凰了么?”
槐月依旧低着头不做声,思卿轻嗤一声,便绕过了槐月离开了。
待到回到了长春宫,和敬见了皇后便扑进了皇后怀里撒娇,一会儿说风筝飞得高,一会儿又说掉进了水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皇后用帕子为和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叫槐月去小厨房做一碗花生酪过来给和敬,便继续和和敬絮絮地说着话。
待到槐月将花生酪做好了端上来之后,和敬喝了几口便由乳母领下去睡觉,留了皇后和槐月两个人在屋子里面。
和敬一走,皇后便收起了刚刚的慈母神态,他看着槐月,语气里有微不可察的凌厉:“本宫刚刚听和敬说,你们在御花园遇见了娴妃?”
槐月心里一沉,随即低头道:“是,是遇见的娴妃娘娘和海贵人。”
皇后的手搭在身边的一方小矮几上,那矮几是用上好的红木做的,质地坚硬,皇后说话的口气也如这红木矮几一般冰冷异常:“娴妃还出言挖苦你了?”
对于皇后的话槐月却浑不在意,神色如常道:“奴婢只是个宫女,又何必在意这些?娴妃娘娘说得也不错,奴婢只是凡鸟,能在皇后娘娘的长春宫中伺候已经是福气了。”
皇后的神色稍有和缓,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方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也不便为你做主,为奴为婢的这点委屈不得不受,本宫希望你能明白。”
槐月抬头看着皇后,眼中盈盈有感激之色:“奴婢明白,所以奴婢不计较一时得失,能将皇后娘娘和和敬公主安安稳稳地伺候好了,便是奴婢的福气。”
皇后点点头:“你的好本宫记着,不然本宫也不会将你从御药房调到长春宫,但是槐月,本宫要的不仅仅是你会伺候人,宫里人人都会伺候人,你的好,在于你是个聪明人,何谓聪明,你可明白?”
皇后从来不会和槐月说这种话,槐月长久以来刻意忽视的部分被皇后挖了出来,只觉得周身开始凉了下来,她看着皇后,眼神里是浓烈的震惊和恐惧。
皇后的眼神紧紧地摄住了槐月的身子,她牢牢地看着槐月:“本宫知道,你的聪明不仅仅是本宫看到的这些,槐月,宫里的生活想来你也是明白了许多,不够聪明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所以槐月,你还在怕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槐月的身上也起了冷汗,长久以来她只想安心做一个最普通的宫女,等到二十五岁再出宫,如今看来,却是不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槐月在皇后面前盈盈拜倒,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皇后娘娘,奴婢明白了。”
“到底是本宫选出来的人,心智与旁人不同。”皇后满意地看着槐月,“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本宫便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下去吧。”
槐月又拜了几拜,方才退出了房间。
外头依旧是春意融融,但是因为刚刚身后被冷汗浸湿的缘故,此时微风吹来,槐月倒觉得身上的衣衫单薄,浑身有些冷冷的。
不待槐月再去换一件干净的衣裳,却见小许子一脸焦急地站在长春宫的大门前,见了槐月连忙招了招手说道:“槐月!快过来!”
小许子轻易不来找她,找他定是出了什么事,槐月走到门前还未说话,小许子就急得一头的汗水也顾不得擦,看着槐月道:“槐月,御药房的穗儿姑娘刚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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