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夏季似乎就在娴妃的失宠和皇后的得宠之间慢慢过去,当一队车马从圆明园回到皇宫的时候,娴妃便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时常在皇帝的马车里不出来了。
皇后对于自己的得宠似乎也只是淡淡的,并未因为皇帝的怜爱而生出了许多的矫情来,如此端庄的样子,就是太后也不得不在背后暗暗称赞,对着娴妃,似乎也慢慢地不满了起来。
如此这般,当回宫之后,之前有孕的时候娴妃是假病,这次便是真的病了,而且一病,便病了许久。
太医也为娴妃仔细看看了身子,只是低声对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娴妃娘娘的病不打紧,细细调养就是了,但是微臣为娴妃娘娘看病的时候发现,这些日子娴妃娘娘因为心中郁结不消,寝食难安,所以身子虚了,肺不也是很好。”
“不是很好那便好好治就是了。”皇后看着太医,嘱咐道,“娴妃到底也是皇上的妃嫔,之前也是孕育了皇子,但是没那个福气生下来,皇上和太后那边都觉得可惜,本宫也是有心心疼她,想让她花些时候好好养着,这病怎么治,你也应当明白。”
太医神色一凛,拜了一拜:“微臣知道了。”
皇后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先走吧,本宫过些时候再去和皇上说说这件事。”
那太医听了这句话,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就跑出了长春宫。
刚刚皇后的话他是明白的,想叫娴妃花些日子好好养着,那便是不希望娴妃的病好得那么快,如此一转念之间,太医的心里也有了计较。
太医回到太医院之后,便来到药房之中后取了一个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坐在椅子上喘了一口气,立刻就有了其他的太医走了过来,小声说道:“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皇后娘娘不还是那样吩咐的?娴妃娘娘的病,咱们要慢慢治。”那太医的手指上戴着一个水头极好的翡翠玉扳指,他伸手抚摸着那个扳指说道,“娴妃娘娘也是闷声不响地吃了大亏了。”
身边的那个太医拿了一个椅子坐在对面,也是有些唏嘘:“可不是吗?上次盼春来的时候让咱们在娴妃娘娘的疥疮药里面做些手脚咱们就不应该答应的,如今娴妃娘娘的孩子没了,还有受这些罪,我心里也有些不安啊。”
“这时候有良心了?”太医嘲讽了一声,“上次皇后娘娘赏赐的时候我也没见你又什么良心,如今事情已经做了,说得难听些就是贼船已经上了,由不得咱们了。”
说罢身边的那个太医又是叹了口气:“娴妃娘娘的孩子下来的时候我还看了一眼,确实是个小阿哥,就这么可惜了。”
听这太医说了这话,去长春宫的太医立刻压了声音小声说道:“你不要命了?这话你也敢说?娴妃娘娘的孩子没了那是她自己没有福气,咱们可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是想让你的脑袋安安稳稳长在脖子上,就把你刚刚说的话烂在肚子里!”
那太医立刻明白是自己失了口,慌张地拉着那个太医走了,两人一路走着一路又小声地说着什么。
而就在刚刚的那个药房之中,捧着一盒子草药的邵俨慢慢闪身出来,望着刚刚太医消失的地方,沉默不语。
而在景仁宫中,娴妃将殿门紧闭,昏暗的房中,她将自己的脸色也埋了起来,守夏站在娴妃的床边,看着原本喜庆的童子闹春图案的床帏换回了以往寻常的花开富贵,心中没来由地有些心酸,端了一碗药走到娴妃的身边喊道:“娘娘……”
娴妃并不想搭理她,只是不做声地抚弄着手上的一个鲜红色的小儿肚兜,那还是前些日子自己亲手绣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的,上面喜庆的“双鹿含芝”图案栩栩如生,思卿记得,就是那绣线,也是自己亲手在院子里的染出来的,加了好些香料,这样染出来的丝线便带了百花清香。
只是如今,她的孩子再也穿不到这么好看的肚兜了。
守夏见娴妃不做声,只能凄楚道:“娘娘,怡嫔娘娘在殿外候着,想见见娘娘。”
提起怡嫔,娴妃的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股子厌恶,她忍了忍,方恨恨出声:“让她滚!”
守夏一愣,只见娴妃又说了一句:“让她滚!本宫不想见到她!”
见娴妃如此,守夏也不好再劝,只能出了门去。
怡嫔等在门外,看见守夏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说道:“怎么样,娴妃娘娘让本宫进去吗?”
守夏看着怡嫔的脸,摇了摇头。
怡嫔立刻有些丧气,说出的话也像是忽然之间没有了主见似的:“那可怎么是好,最近皇上也不愿意见本宫了。”
守夏一听怡嫔说这话,心里便有些不高兴:“怡嫔小主,皇上要见谁那是皇上的事,咱们娘娘这边才滑胎,身子十分不好,难道小主为了这么些个事也要咱们娘娘烦心么?”
此语一出,怡嫔的脸上也有些尴尬,忙岔开了话题说道:“姑姑言重了,本宫也担心娘娘的病,不知道娘娘的病可好些了。”
守夏的语气冷冰冰的:“劳小主挂心了,咱们娘娘的病只是暂时的,身子养好那也只是早晚的事。”
怡嫔陪笑着,脸上牵起了一个笑:“那就好,那就好。”
守夏冷淡地点点头:“既然咱们娘娘不愿意见小主,那就请小主回去吧,奴婢还有些事,就不送小主了。”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怡嫔便也点点头,带着妙兰便快步走了出去。
刚出景仁宫,怡嫔便在长街上遇见了绾心,彼时绾心正从养心殿回来,见了怡嫔从景仁宫处走来,心下了然,领了忆檀走到了怡嫔的面前,施礼道:“怡嫔娘娘万安。”
怡嫔原本正在烦恼着,见是绾心,便收敛了神色,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淡淡地应了一声:“是魏常在啊,起来吧。”
绾心一笑,便直起了身子,问道:“刚刚怡嫔娘娘是从哪来?”
“本宫只是去看看娴妃娘娘的病罢了。”说罢横了绾心一眼,“怎么,难不成本宫去哪里还要向魏常在你禀报么?”
“娘娘说笑了。”绾心脸上的笑就像夏日荷叶上的露珠一般柔弱,说道:“只是娘娘见到了娴妃娘娘了么?娴妃娘娘的病怎么样了?”
这话一问完,怡嫔脸上的表情一凝,扯了嘴角说道:“自……自然了。”
“哦?”绾心笑得越发柔媚,“那娴妃娘娘的病可有大碍?”
“没有,娴妃娘娘将养一些日子就好。”说罢怡嫔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竖眉恼怒,“你这是在盘问本宫?”
“嫔妾不敢。”绾心一脸谨小慎微的恭敬。
“不敢?”怡嫔嗤笑一声,“本宫看你的胆子极大。”说完又想起上次在御花园纯妃对自己的责罚,加之刚刚在景仁宫受到的闷气,心头火起,伸手便给了绾心的脸一巴掌,沉声喝道:“跪下!”
绾心不料怡嫔会突然打她,一时愣愣的,但是还是碍于怡嫔的位分,跪了下去。
怡嫔一件绾心跪了下去,心头快意非常,在绾心身边慢慢踱着步,慢悠悠地说道:“魏常在,你可知道今日本宫为何责罚你么?”
“嫔妾不知。”绾心双膝跪在皇宫中坚硬的石板上,并不疼,但是冰冷的感觉似乎透过薄薄的衣料,透进了骨头之中。
怡嫔说道:“本宫今日打你,就是打在你不敬本宫,你可别忘了,本宫是嫔位,你只是常在,本宫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岂是你可以问的?”
绾心的心慢慢往下沉,刚刚见到怡嫔的时候只是因为听见忆檀说娴妃闭门不出罢了,刚好看见怡嫔从景仁宫出来,想着也是没见到娴妃,起了几分捉弄之心,没想到怡嫔这次如此硬气,突然发难。
正在想着的时候,怡嫔便是又一耳光打在了脸上,怡嫔的手中套着的累金丝镶嵌珊瑚珠子护甲,因为护甲是纯金制造,打在脸上有刮过的痛痒,绾心低着头,任由怡嫔的声音从头上传来:“这第二巴掌,便是打你恃宠生娇!你以为有皇后娘娘疼惜,你便能不敬本宫了?本宫告诉你,痴心妄想!”
怡嫔说罢,第三巴掌便又一次落在了绾心的脸上:“这一巴掌,便是送你的,毕竟本宫教导你,是难得地机会,你若是心有不服,也得像受这耳光一般,生生受着!”
这些话回荡在空旷悠长的长街之上,只有一丝一缕的微风细细划过,绾心耳边的步摇钗细细刮过耳坠上的金针耳坠,摩擦之间“簌簌”作响,怡嫔见绾心不说话,只当她服气,心中越发骄傲,站在一边“吃吃”地笑了起来。
在怡嫔的身后,皇后扶了盼春的手站在一边的转角处,不知道站了多久,盼春眼见着绾心跪在地上受了怡嫔三记耳光,轻声在皇后的耳边说道:“娘娘,这……”
盼春的声音虽然轻轻的,但是依旧带着悲愤,她与皇后素来疼惜绾心不假,但是怡嫔刚刚说的话分明是将皇后也不放在眼中了。
皇后眸色微沉,走上前去,站在怡嫔的身后,慢慢出声:“怡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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