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臣妾……臣妾只是一时糊涂了。”琇莹跪在地上,身子因为害怕不住的颤抖着,就连声音也变得不那么稳,颤颤巍巍的抖动着。
皇后头顶凤冠上的凤凰轻轻颤动,似是展翅欲飞,她漠然看着琇莹:“陆常在,这次是本宫偶然之间发现了这件事,若是本宫没有发现,你要如何谋害海贵人的龙胎?”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恕罪。”琇莹并不是心肠歹毒的人,她这次使出这样的伎俩出来,也是有人有意无意地在自己面前对海贵人冷嘲热讽的,原本海贵人怀孕之前,她是受宠的,但是此番海贵人怀孕之后,皇帝的眼中似乎只有海贵人,连着她的宠爱也慢慢冷了下去,她才生出了这样一个歹毒的念头。
皇后将琇莹的慌乱看在眼中,心中越发笃定,沉着脸色喝问道:“本宫在问你话,你准备用什么手段谋害海贵人的龙胎!”
皇后的一声断喝将琇莹内心最后的一丝侥幸喝断,琇莹闭着眼睛,嘤嘤哭泣道:“臣妾只是买通了杏花春馆的一个小宫女,让她在海贵人日常所食的汤羹里面加一些曼陀罗花的花汁,臣妾听说曼陀罗花能让人心绪不宁,而孕中多思无益于孕妇和胎儿,所以臣妾才一时犯了糊涂。”
皇后点头,连连冷笑:“本宫瞧着你也是大家出身,怎么会懂得这样阴毒的手段?”
琇莹一听这话也是脸上发烫:“臣妾当初在家的时候,乳母和小丫鬟们偶尔说嘴的时候听见的,听说曼陀罗花并不会导致流产,但是会让胎儿生下之后损害胎儿心智,臣妾,臣妾实在是糊涂了。”
皇后听闻这里,心中有了一丝谋算,却含笑不语,琇莹只是一味地低着头,不敢看皇后,所以并未发现皇后嘴角古怪的笑意,许久之后,琇莹只觉得身后如同针尖麦芒戳刺一般的痛痒难耐,才听见皇后幽幽说了一句:“你起来吧。”
琇莹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坐下,头上依旧是密密地沁出一层汗,皇后唤了语芹过来,吩咐道:“给陆常在上一碟蜜瓜上来,看着这天气暑气未消,将陆常在热出了一身汗。”
语芹看了一眼琇莹,并未说话,倒是琇莹用小绢子擦了擦脸,冲着皇后尴尬地笑了笑。
不一会儿,语芹切了蜜瓜上来,琇莹惶恐地谢了皇后,皇后手边也上了一盘红艳艳的杨梅,皇后拈了一颗杨梅含进嘴里,杨梅甜中带酸的滋味极好,皇后将杨梅核吐在了一旁的碟子里面,看着琇莹的紧张神色退去了一点,方说道:“本宫也见过许多听过许多妻妾争宠的事情,民间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咱们这天潢贵胄的皇家了。”
琇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茶,等着皇后继续说道:“只是陆常在,你可知道,这种事是损阴骘,伤福荫的事,若是被皇上和太后知道了,你觉得你和你的母家还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么?”
琇莹手中的茶杯险险掉到地上摔碎了,闻言凄惶地看着皇后:“皇后娘娘……”
皇后嘴角一抿,似是如刀一般的锋利:“本宫自然可以将这件事给你瞒下来,只是不知道有些事你愿不愿意听本宫的话了。”
琇莹怎么不会知道皇后的意思,连忙跪在皇后的面前,叩首道:“臣妾有皇后娘娘照拂,自当以娘娘马首是瞻!”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吩咐道:“你起来吧,今日的事情本宫就当做不知道,你原本要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也当做今天没来这长春仙馆一遭。”
这话一说完,琇莹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皇后,似是有些不解,皇后笑得高深莫测:“本宫不是说了么?海贵人能怀孕是她的福气,但是能不能生下来,那是要更大的福气,而生下的皇子是否伶俐聪明讨皇上喜欢,更是说不准的事。”
像是又一盆冷水掺着细密的冰碴一下子兜头浇下,琇莹只觉得皇后嘴角一成不变的笑意让她遍体生凉,身上也起了一层难受的鸡皮疙瘩,但是还是跪在皇后的面前说道“臣妾明白了。”
“既然明白,那便退下吧,过几天就要回宫了,你也早些准备着。”皇后吩咐完,便懒懒地又吃了一颗杨梅,再不说话。
而琇莹,则带着满身的冷汗,退出了长春仙馆。
当夜皇后看着宫中的明月高悬,虽然早早就有太监说了今日皇帝歇在了叶赫那拉贵人处,但是皇后还是有些睡不着,只穿着一件寝衣站在窗前,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槐月走了进来,在皇后身边说道:“娘娘,夜来风大,站在窗前仔细风扑着您。”
皇后摆摆手,说道:“不知道多年以前,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会不会如本宫今日这般,临风窗下,望月思人。”
窗外的月光是将到十五的明亮,虽然是依旧有些残缺的圆,但是清辉不减,照着长春仙馆中的一景一物,就连窗前的一方小池塘也被月光照的波光粼粼,平添了一丝静谧。
槐月在一边说道:“娘娘,奴婢听盼春姐姐说,陆常在什么都招了?”
“身在宫中,哪能不受些委屈,陆常在这么做,本宫也能明白些。”说罢皇后对着月亮叹了口气,“只是本宫是皇后,不能做哪些腌臜的事情罢了。”
槐月低垂着头,只看着那粼粼波光的水面,心中底气有些不足地开口:“皇后娘娘,陆常在这么做,若是海贵人的胎气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太后那边,想来会怪罪娘娘的。”
皇后眉心微皱,但是旋即又松展开来,不仅不愁苦,反倒有些轻松道:“这便是陆常在的好处了,曼陀罗花花汁只能让海贵人心悸,却不会危害皇嗣让她小产,海贵人自当会平安生产,只是生下的孩子,心智是否健全,那就要看他们母子二人的福气了,本宫只管让她平安生产,其他的,本宫不必担着干系。”
槐月心底有些凉凉的,看着皇后的侧脸发愣,人前的皇后端庄大气,善待妃嫔,但是人后却也是有着这样阴险歹毒的心思,想到这里,槐月也不禁有些同情海贵人了,那样柔柔弱弱的女子,又要怎样在宫中平安度过漫长的余生?
槐月小心地开口:“皇后娘娘,您觉得是一个生下了健全孩子的海贵人日后好对付,还是失了皇上信任的娴妃好对付?”
皇后眉毛一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槐月往后退了一步,就像是退开之后能离着后宫纷争远一些似的:“皇后娘娘既然默许了陆常在在海贵人的饮食里面下毒,那陆常在定会听皇后娘娘的话,只是若是皇后娘娘在之后的某个日子里告诉皇上海贵人饮食含毒这件事,那么娘娘以为,皇上会怎么看娴妃娘娘?”
皇后眼中星芒一闪,显得有些兴奋,耳边的玉片耳环泠泠作响:“若是本宫发现了饮食中的门道,那娴妃作为和海贵人同住的妃嫔,皇上自然会怪罪,而且经此一节,海贵人也会依附本宫,倒真的比一个陆常在依附本宫划算多了。”
槐月笑意婉然:“陆常在原本就是太后举荐的人,难免心中向着太后,留着陆常在在身边到底没谱,倒不如海贵人,如果海贵人有幸生下皇子,那皇子就抓在娘娘手中了啊。”
此中关节利害一旦理清,皇后便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浑身上下皆是爽快,她看着槐月赞叹道:“槐月,也亏了你有这样的心思,还是本宫一心只扑在海贵人身上,没想到娴妃这处。”
槐月嘴角的梨涡浅浅,看着皇后:“奴婢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这一切还是要看皇后娘娘,后宫如同百花园,娘娘可是园子的主人,什么花能开,什么花不能开,娘娘心里还能不明白么?”
说出这话的时候,槐月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笑着,但是心底的冷意却越来越盛,这话于她从前,是怎么也讲不出来的,入宫这么久了,就连她,也成了这种心口不一的人,但是转念一想到海贵人,槐月心底的冷意又渐渐暖了起来,心中宽慰,还好,还好,因为她,宫中又少了一对苦命的母子。
至于娴妃,槐月想起娴妃的那张脸,便忍不住地幸灾乐祸,她与娴妃之间的恩怨,想来是此生也了结不了的了,自己如今身陷皇宫,为奴为婢,皆是娴妃所赐,这次借皇后之手打压娴妃,那也不过是在娴妃身上讨回她诸多苦痛之中的万一罢了。
待到皇后睡下,槐月站在皇后寝殿之外守夜,房中寂静无声,就连烛泪滴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今日是槐月当值,槐月静静看着烛泪一滴一滴地滴下,然后看着漆黑的天色,一条银河横跨天际,像是一条明亮的带子,漫长而缓慢地蔓延到槐月看也看不见的天际。
在房门前静静出神的槐月想,那尽头,可能是她毕生也到不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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