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众人准备从圆明园回宫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底了,七月流火,天气渐渐转凉,到了八月,终究不再那么热,槐月和盼春等人在长春仙馆中收拾这东西,皇上和皇后已经商量好了,回宫也就定在了这几日。
这日早上妃嫔过来请安,皇后端坐在凤座上,笑道“皇上说了,自从来了圆明园,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诸事皆顺,尤其海贵人在圆明园还有了身孕,可见圆明园实在是一块福地。”
“这圆明园是当年康熙爷建造给先帝的,自然是一块福地。”纯妃眼波融融,“臣妾听说,当年皇上住在圆明园的时候,最喜欢皇后娘娘这长春仙馆呢。”
纯妃说了这话之后,槐月便想起当日来圆明园第一天的时候,语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那时候皇后眼中的甜蜜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皇后看着纯妃和嘉嫔:“纯妃和嘉嫔住的万方安和殿是当年先帝最喜欢住的地方,嘉嫔和纯妃都有皇子,本宫想着,有先帝爷的福荫在,永璋和永珹也能得到庇护了。”
嘉嫔和纯妃听了这话,当即受宠若惊道:“臣妾谢皇后娘娘关怀。”
娴妃乌拉那拉思卿坐在慧贵妃的身边,看着嘉嫔和纯妃心下冷笑,说出的话也不甚动听:“嘉嫔说谢皇后娘娘关怀本宫还能明白,真不知道纯妃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这话分明是在嘲笑纯妃,纯妃听了这话面色变了变,却不知道娴妃嘲笑自己的理由,只是含了一抹如刀的笑意看着思卿:“永璋和永珹都是皇上的孩子,皇后娘娘这个嫡母尚能一视同仁,怎么娴妃这个做庶母的倒出言讽刺了?”
慧贵妃坐在娴妃的边上,闻言看了看纯妃,见纯妃眉眼间皆是怒气,心底平静如波,只是垂着眼睛用手抚弄着身边小桌子上花瓶里面插着的一束百合,百合清淡却扑鼻的香气绕在指尖,像是扑闪着翅膀的蝴蝶一般捉摸不透。
娴妃似乎并不在意纯妃刻意咬重的嫡庶之别,轻描淡写地略过纯妃的脸庞,将目光落在了嘉嫔的身上:“本宫的意思是,当初先帝是康熙爷的四阿哥,皇上又是先帝爷的四阿哥,如今永珹是皇上的四阿哥,纯妃你说,嘉嫔是不是占尽了好运气?”
此语一出,就连皇后也不禁变色,纯妃的手抖了抖,说不出话了,嘉嫔似是被娴妃话的吓了一跳,白着一张脸说道:“娴妃娘娘说笑了,且不说皇上正是千秋鼎盛的时候,就是皇后娘娘,日后也定会生下一位身份贵重的嫡子来,继承国祚,至于永珹,嫔妾只想着永珹能平安一世就好。”
这番话一说,既是保全了纯妃和皇后,也是堵了娴妃的话头,皇后对嘉嫔的回答十分满意,撑着饱满的笑意:“大清立太子一向是立贤不立长,只要是有才能的,都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纯妃的三阿哥,嘉嫔耳朵四阿哥,抑或是慧贵妃的大阿哥,都可能是日后的储君,这一切都是要看你们的教导了。”
纯妃、嘉嫔和慧贵妃闻言皆是起身:“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就连一众没有孩子的妃嫔也是盈盈拜倒:“皇后娘娘所言,臣妾拜服。”就连刚刚还有些盛气凌人的思卿,看到众人皆是拜倒,也只能起身对着皇后屈膝行礼。
皇后看着底下的一众妃嫔,因是夏天,所以皆是明艳颜色的衣裳,如今一眼看去,湖蓝、嫣红、月白、绛紫、淡黄、银朱连成一片,加上众位妃嫔头上饰以各色珠钗步摇,竟是有了一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样子,但是皇后看着这些在后宫之中开着的姹紫嫣红的花,心里却暗自骄傲,无论她们开得多娇艳,她终究是这个园子的主人。
想到这里,皇后不禁又看了一眼娴妃,就算刚刚娴妃言语犀利,但是此刻依旧是卑躬屈膝地站在那里,越不得她去。
待到众人都散去,槐月才从长春仙馆出来,一路顺着圆明园的石子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夏日的阳光漫漫洒洒地照在自己的身上,却并不觉得很热,一个人走了一会儿,便找了一处假山坐了下去,身后是一方荷花池,池上的荷花盛放地极好,一一风荷举,正是夏季最好的样子。
一阵微风吹过,却将不远处的几个人的话吹进了槐月的耳朵里面。
似乎只是几个小太监和小宫女在说悄悄话,但是却不能知道是哪个宫里面的,只听见那几个小宫女说道:“陆常在这么做要是被发现了要怎么是好?”
边上的小太监却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反正你不做陆常在也不会饶了你,你还不如做了就是,反正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你的头上去。”
槐月听得蹊跷,伸出头看了看,见是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立在假山那边说着话,那宫女看起来畏畏缩缩的胆子极小,但是那太监却闪着一双眼睛盯着那宫女:“这件事你要是做好了,陆常在可是有赏的。”
小宫女踟蹰了很久,才点了点头,小太监见小宫女点头,哼了一声便一摇一摆地走了。
槐月看着那个小宫女,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怎么也想不出来是在什么地方见了那个小宫女,便只好一路跟着那宫女,直到看到了那个宫女拐进了杏花春馆,才知道事情有些严重,立刻跑回了长春仙馆,给皇后说了这件事。
只是几句模模糊糊的话,皇后并不能从中推断出什么,只是吩咐了槐月留心了这件事,但是话虽是这么说,皇后的心里也是隐隐不安,杏花春馆之中住着的是海贵人和娴妃,娴妃倒没什么,如今海贵人已经怀孕,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也是逃不了干系,所以在槐月出去了之后,便吩咐了盼春:“你去将陆常在叫过来,本宫和她有话要说。”
陆琇萤刚刚回到房中,正对着镜子整理着被汗洇得有些花了的妆,盼春便走了过来:“小主,皇后娘娘请您去长春仙馆去。”
陆琇萤一愣:“刚刚不才从长春仙馆来么?怎么这时候又要去长春仙馆了?”
盼春似笑非笑:“皇后娘娘刚刚有几句话忘记和小主说了,还请小主随着奴婢走一趟吧。”
盼春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身上也带了一些清冷的气势,陆琇萤身为一个小主,不知怎么得看见盼春的样子便有些胆寒,扯着嘴笑了笑:“那姑姑等一下,我梳理一下就好。”说罢对着镜子快速地打理了起来。
等到琇莹到了长春仙馆的时候,皇后正饮着一盏绿豆百合羹,看了琇莹,浅浅一笑“难为陆常在这时候还要来长春仙馆,先坐下喝一盏绿豆百合羹吧,解解暑气。”
琇莹不知道皇后究竟要做什么,只能是低着头应了一声是,然后坐在了一边,喝着语芹刚刚上来的绿豆百合羹。
皇后含笑:“不知道陆常在进宫这么几个月了,可还习惯宫里面的日子?”
琇莹不欲皇后这么问,放下手中的杯盏,看着皇后说道:“自然习惯,宫里面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皇后看着琇萤的样子,心中明朗,琇莹并非那种城府极深的人,如此一来,原本皇后会觉得麻烦的事情,想来也会迎刃而解了。
长春仙馆外面的庭院中种着各色的花草,如今郁郁青青地极为好看,琇莹见房中气氛有些沉闷,讪笑着说道:“刚刚进来的时候,见长春仙馆外面的那个小池子里面的睡莲开得真好,还有几枝并头莲,到底是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和皇上伉俪情深。”
皇后淡淡地笑着,手边矮几上垂着的一排珠珞,皇后的指尖轻轻扫过,珠珞发出细密的沙沙声,皇后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沙沙的:“本宫和皇上是结发夫妻,到底有些情分在,却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受宠的,但是没想到,倒是海贵人这个王府旧人怀孕了,你们这些新晋得宠的却一点声响也没有。”
听到这里,琇莹的脸不禁有些发红,小声道:“海贵人是有福的,到底是臣妾无福。”
“海贵人当然有福,只是这福气不光光是诞育皇嗣的福气,更多的是本宫和娴妃照顾的福气。”皇后说到这里,看向琇莹的眼睛隐隐有些犀利,“否则,有福气怀孕,没福气生下来,也是枉然,陆常在,你说是不是?”
似是有冷风吹过,皇后的话像是一根细长的针从琇莹的指甲缝里面钻了进去,直入五脏六腑,将琇莹的冷汗给逼了出来,她依旧是牵扯着嘴角:“有皇后娘娘和娴妃娘娘照看,海贵人又怎么会出事呢?定会为皇上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哦?”皇后继续逼视琇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本宫怎么听说陆常在似乎在杏花春馆的小宫女手上做了些功夫,意图谋害海贵人的龙胎?”
像是刚刚落了雨的微凉秋日,面前一阵阵浓黑的云朵翻滚,预示着大雨未完,心事重重之间却忽然听闻几声从远处传来的隆隆雷声,琇莹只觉得皇后的几句话将她原本就因为这件事而紧张的心弄得更加无措,双膝一软,便跪倒在皇后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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