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人听了这句话皆是静默,皇后首先看着接生嬷嬷疾言厉色:“怎么会见大红?”
接生嬷嬷也是一头的汗,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也顾不得擦,说道:“皇上,小阿哥胎位不正,是脚先出来的啊!”
皇帝眉眼一动,说道:“你说海贵人生的是阿哥?”
陈贵人自进来之后就一直含着眼泪暗自啜泣,听了这句话心道不好,连忙跪下说道:“皇上,海贵人在怀着小阿哥的时候受到多次暗算,如今难产难保不是这些事的缘故,还望皇上顾念海贵人生子的辛苦,救救海贵人。”
皇帝看了一眼陈贵人,沉声吩咐道:“朕要的是海贵人母子平安,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若真的不能母子俱安,你们知道朕的意思。”
接生嬷嬷的神色也是一凛,跪下说道:“奴婢知道了。”说罢立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进了内室。
自从知道了是个阿哥之后,殿中的诸人的神色都有些变化,一种淡淡的尴尬弥漫在殿中,就连皇后和皇帝都是相顾无言。
娴妃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她原本有些侥幸皇帝还没有来,但是在见到守在门口的王忠和之后,那一丝侥幸也化为虚无,只能小心地走了进来,见到皇帝和皇后的脸色皆是不好看,走到皇帝的跟前行礼道:“皇上万安,皇后万安。”
皇帝见了娴妃,斜了她一眼说道:“朕记得当初海贵人怀孕的时候朕就将海贵人的胎交由你照顾,你在海贵人怀孕的时候三番四次置龙胎于危险之中朕就不追究了,今日海贵人生产你居然现在才到?若不是嘉嫔和叶赫那拉贵人,海贵人出了差错你可担当得起?”
娴妃闻言跪下,凄惶道:“皇上恕罪,实在是太后找臣妾去慈宁宫,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冷哼了一声,却并未搭理他。
殿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景烟的声音已经喊哑,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闻得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皇后惊喜地站在皇帝的身边,首先行礼道:“恭喜皇上。”
嘉嫔和亦珍还有陈贵人也在一边跪下道:“恭喜皇上。”
皇帝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爽朗一笑:“有赏,都有赏!”
过了一会儿,接生嬷嬷用了一块童子送春的襁褓抱出了一个小小的孩子,皇帝将小阿哥接过来,接生嬷嬷满脸堆笑:“奴婢看着小阿哥声音洪亮,面色红润,是极好的面相呢?”
皇后也走到皇帝身边伸手摸了摸阿哥的脸,笑道:“是呢,海贵人生的小阿哥真是好。”
皇帝极为开心,大手一挥,朗声道:“景仁宫海贵人生子,朕心愉悦,晋封愉嫔,嘉嫔和贵人叶赫那拉氏端正持重,极得朕心,晋封嘉嫔为嘉妃,贵人叶赫那拉氏为舒嫔,择日同册嘉礼,另赏陈贵人绫罗十匹,玉器十件。”
陈贵人似乎并不在意奉上,只是看着接生嬷嬷道:“愉嫔娘娘怎么样了?”
接生嬷嬷看似有些疲累,喘着气说道:“索性愉嫔小主的血很快止住了,现在累极了,已经睡下了。”
陈贵人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面,心中一酸,扭头转身出了殿中,躲在一处角落静静地哭了起来,看着满天的星子,喃喃道:“景烟,太好了,你的孩子平安出生了。”
殿中人的目光皆在小阿哥身上,没有人知道陈贵人一个人静静地出了门,嘉妃在一边温柔道:“皇上给小阿哥起个名字吧。”
皇帝不停地看着小阿哥,越看越喜欢,嘴里念道:“永字辈从提玉旁,朕今日闲暇的时候翻了翻书,正巧看见了一句话:‘东方之美者,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朕觉得很是不错。”
皇后也在一边点头:“是《尔雅》之中的句子,东方为四方之尊,适合皇家的孩子,只是这句话中‘珣’、‘玗’、‘琪’皆是极好的字,不知道皇上要选哪一个?”
皇帝思索良久方说道:“这三个字都是好字,但是相比起来唯有‘琪’字最好,这孩子便叫永琪吧。”
皇后在一边默默念了这个名字,转而笑道:“永琪确实是好名字,待会儿愉嫔醒来,也定会喜欢的。”
亦珍这时候在一边有些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皇上,既然五阿哥已经平安出生了,那永寿宫的陆常在是不是应该放出来了?”
皇帝原本欢喜的脸色冷了冷,但还是沉声点了点头:“也罢,皇后你明日就叫人把她的禁足解了吧,也关了好几个月了。”
皇后看了亦珍一眼,并不知道亦珍这时候提出要放出陆琇莹究竟是卖的什么关子,但是还是应道:“臣妾知道了。”说罢踟蹰道:“既然陆常在要放出来,那娴妃她……”
皇帝这才看着依旧在一边跪着的娴妃,冷冷道:“娴妃照顾愉嫔不周,但今日是五阿哥出生的好日子,朕也不想败了兴致,便让她去宝华殿中诵诵经,就算是为永琪积福积德吧。”
娴妃垂着头,应了一声是,皇帝这才欢喜地走进了内室,看依旧昏睡着的景烟去了。
等到景烟悠悠转醒,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脸笑盈盈的皇帝,皇帝守在景烟的身边,见景烟醒了,柔声道:“景烟,你醒了?”
皇后站在皇帝的身后,见景烟醒了,将刚刚熬好的药端了过来,说道:“太医说了,愉嫔你醒了之后就将这药喝了。”
皇帝接过了药丸,用勺子在里面搅了搅,方舀起一勺喂了过去,景烟且惊且喜,慢慢地将一碗药喝了下去,喝完了之后,才看着皇帝怯怯出声:“皇上,臣妾的孩子呢?”
“好着呢。”皇后喜笑颜开,“皇上已经给孩子起了名字了,叫永琪。”
景烟一惊:“是个阿哥?”
“是。是朕的五阿哥。”皇帝说完便叫乳母将小阿哥抱到了景烟说道面前,“你看看,咱们的孩子多可爱。”
景烟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一脸的怜爱,看着看着泪水也弥漫上了眼睛,打湿了睫毛,皇帝一脸怜爱:“哭什么呢,这是高兴的事情啊。”
景烟抹抹眼泪:“臣妾是喜极而泣。”
皇后站在皇帝身后,看到了此情此景,便领着身后的众人出了门,轻轻关上了门。
出了门之后,皇后看着还是黑暗的天空,上面坠着的几颗星星极为清晰,闪着或耀目或昏暗的光,犹如在看着这些星星的众人,各怀心思。
槐月和盼春跟在皇后的身后,嘉妃和亦珍陪在皇后和身边,嘉嫔说道:“愉嫔的孩子生出来了,皇后娘娘也能安心了。”
有微风吹过皇后的鬓角,带着初春的冷冽,划过皇后华贵的裙角,带出了皇后宫中特有的沉香的馨香,萦绕在众人之间。
皇后扶着槐月的手,对着嘉妃和亦珍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回宫吧,毕竟都晋封了,接下来册封礼的时候还有好些事要忙呢。”
嘉妃和亦珍这才行了行礼,领着身边的人,往各自的宫殿处走去。
皇后的手极为凉,搭在槐月的手背上,让槐月觉得晚上的风从手背上细细划过,冷冽如刀。
槐月和盼春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出声,皇后一个人喃喃道:“今日海贵人生孩子,倒让本宫想起了当初本宫生永琏的时候皇上的样子,那时候皇上也十分高兴。”
盼春和槐月皆是默然,许久之后,槐月轻轻出声:“皇后娘娘,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确实是过去的事情了。”皇后忍不住那绢子按了按鼻翼,接着说道:“可是不管过去了多久,想起永琏,本宫还是忍不住。都说本宫是皇后,拥有一个女人可以拥有的一切,但就像舒嫔之前说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唯有永琏,是与本宫血脉相连的,荣华锦绣,天家富贵怎么能比?”
如此一来,就连槐月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皇后,许久之后,似乎是看开了一般,皇后深深叹气:“人之所以痛苦,不是因为拥有得太少,而是想要得太多,本宫已经明白了。”
等到回到长春宫,正在卸妆,皇后忽然偏头对着盼春说道:“盼春,你回头去库房把那一块赤金蟠龙长命锁找出来,明日给海贵人送过去。”
盼春正为皇后卸着一支长簪,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娘娘那长命锁可是……”
皇后点点头:“那是本宫当年生永琏的时候先帝送给永琏的,眼下本宫就转赠给愉嫔了。”
槐月看着皇后下眼睑处的乌青,暗暗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皇后在担心什么,她担心的不过是皇帝喜爱愉嫔的五阿哥而忽视她这个皇后,用亡故孩子的旧物来求得皇帝的垂爱,其中的心酸不言而喻。
想到这里,槐月忍不住看向了景仁宫的方向,虽然满目皆是皇宫漆黑的夜色,但是想想也明白,此时的景仁宫,想来是温暖如春,言笑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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