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雁脑中一片混沌,恍惚间,隐约听见一个声音飘渺空灵?
“这是你的劫,也是你的缘。”
……
急骤的山风自耳边呼啸而过,朦胧的意识恍然清晰?剧烈的风拉起飞舞的衣袖擦过脸颊,下坠的疾风扯断了发带,黑发在空中飘散扯直,朦胧的月色下隐隐可见如墨光滑?头皮微痛。
陡然间,一阵白光迸发!恰逢明月挥开了浮云,抛洒月光?两光相遇,其势磅礴!竟隐隐照亮了半壁天际?刹那间恍如白昼。
夜沉如水——
同一时间,远山雁园处两队人马,看到远远山头白光一闪?陡然加快了脚步!
空中翻飞的月白衣袂,月光下泛起莹润白光。
其色泽如同月色下的北海明珠,而那翩飞衣袖却也忽然一顿?仿佛被人托住般,她也是一顿,生生止住下坠之势?
那陡然一顿,衣袂收势不及的飘飞在半空中,恍惚间似乎时光也因此静止?长发像是放慢镜头一般悠悠从空中垂落下来,轻柔而温和。
是谁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月光泼雪洒下,白光也因此收敛,渐渐回拢于东方雁周身。
缓缓,没入玉肤肌骨之间。
那流转不定的光华温润,自成一方?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于周身流转一个周天后归于平淡,唯有额间一朵略显模糊的曼珠沙华?泛着浅浅光影,细弱光华?盈盈流转于眉间。
流光逐渐黯淡,到最后……只剩一抹花影?钿花般贴立于她的眉间,在黑暗中几不可见。
东方雁在半空中顿住,身上衣袍随风翻飞,竟有一种堕尘仙女之感?眼波流眄间魅惑天成,仿佛重叠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美得不可方物。
无关乎身份年龄,衣着相貌?仅仅是一个眼神,便是如此动人心魄,顾盼生辉。
抬眸,只见眼前山壁上……
司马玄皇子殿下手脚并用,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固定于山间陡峭石壁之上?细看,看得出抓着山壁着力那只手隐隐颤抖有几分脱力之势?
只见他目瞪口呆,以半回身的别扭姿势盯着立于半空中如履平地的东方雁,一只手抓住山壁,另一只手伸在半空中似乎试图想抓住什么?看他盯着自己神情痴然,竟然心神一晃,手下一空?向无尽深渊直直坠落而去!
东方雁连忙在空中急急扭身一跃!伸手抓住他一片衣袖,那衣袖却质地太好,竟然滑出了指尖?
半空中是谁猛力一纵?生生在半空中拉近了一分!她隔着衣袖用力抓住他手腕!两人在半空中奇异对视一眼,不待探究?东方雁便别开了眼去。
下坠之势不止!
东方雁一翻身,情急之下看见下方一块突出的山壁?!她急忙探手去抓!却不料山壁尖利,生生从手臂内侧剖开一条深刻见骨的血口?!直直蔓延到掌心!
是谁死死咬牙用力抠住山石?才止住两人下滑之势,也避免了整只手全部被剖开的惨烈结局?!
然而——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她一用力,手臂上鲜血汩汩冒出,不出片刻,便染了一片衣袖?泼墨般蔓延而下。
手指用力间也被山石锋利划开?在细嫩手掌上摩擦出大大小小的擦口!鲜血顺着指尖滑落,在指节处凝集下坠,积聚成滴?
何处深红一点随风颤颤?细嫩的指节终于坠不住血滴重量,‘吧嗒’一声?滴落而下。
滴落在谁的眉心?
她微微阖眼,隐隐眉间白光一闪?方才没有完全淡去的白色曼珠沙华印记一闪,将血色敛去?光华霎时莹润流转,花影也因此渐渐清晰?血色不再,花影却随着光华渐渐黯淡?随着光芒无声隐去……
不见踪影。
她手中紧抓司马玄衣袖,黑夜中玄色衣袖衬着她青葱手指莹润洁白,骨节匀称,用力间关节处隐隐泛白?整体看来更像羊脂美玉雕琢而来的精巧之作。以至于……
司马玄一时间看呆了去?
直到血迹浸透东方雁半边衣裳,偶有一滴,滴落在司马玄脸颊上?他才渐渐回过了神来?
这时司马玄才发现——东方雁低垂着头,由于角度的原因,面容不甚清晰。
隔着半边黑暗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从黑暗中紧抿唇瓣的隐隐弧度间看出一份隐忍。月光时明时现,朦胧夜雾中,视线适应了黑暗,却隐约看出她紧闭双眼,神色痛苦?有什么滴落在脸上,略觉痒酥酥的,抬起空垂的那只手一抹,借着月光看出竟是血色,一惊?!
他惶急抬起头唤她:“雁儿!雁儿?!”
得不到回答……
只见他焦急呼喊着,在山崖之间穿堂风中身体微微摇晃?她抓得更紧,却在寂静中听得她隐隐抽气之声?由着角度看不清伤在何处,司马玄却刹那间心头一紧?
焦急中隐隐有几分抽痛窒息之感,似曾相识?
月光时明时灭……
她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时,也许半刻?时间却只在这感觉危急的情况下异常缓慢的流动着,像是被脚下黑暗深渊吞噬了时间的流逝?给人感觉……
竟像过了几天几夜一般漫长。
山崖间穿堂横风呼啸着吹来,寂静中似乎传来远处一些静夜中细微不曾注意的声音?
头顶上鹂儿的隐约抽泣声,头顶远处呼呼风声,衣袖擦过树叶的沙沙之声,一时间清晰无比,纷至沓来,在东方雁耳边嗡鸣,顿感吵闹不休,眼前渐渐黑暗,意识渐渐模糊……
时间流动间,山风吹落了东方雁脸上最后一分血色……
司马玄感觉到她抓着他的手开始不可自抑的颤抖着,却不放松力道,坚定地紧抓不放!
东方雁咬住下唇,又一丝血迹涌出?痛楚,冲淡了几分倦意。
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手上颤抖,伤口在山石凌利间磨得血肉模糊?她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意识在清醒和混沌之间辗转挣扎,一时竟分不出高下?就这样模糊中尚且保留着一分最后的执念倔强的半清醒着。
东方雁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模糊……四肢麻木如同针扎!
她自知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此时此刻,却不敢给她一分失去意识的机会?她紧咬下唇,就这样倔强只靠着意识中一分执念坚持着。
直到山崖上火光一现?照进了东方雁模糊视线中,恍然意识清晰一刻?精神放松之间,是谁险些手一软,松了山石?又急忙抓紧!
耳中嗡鸣之声乍起!蒙昧间听得刘 奇和司徒烈的大声呼喊,想开口?却才发现……
她早已没有力气回答……
司马玄听见呼声,连忙大喊一声!
“我和雁儿在这里!”
激动间晃了晃身体,他感觉到东方雁越发吃力的紧握,赶忙尽力稳住身体不敢乱晃!
头顶上听得司徒烈和刘 奇惊讶兴奋之声,衣物和山石摩擦之声,大喊声交织混杂在一起,混沌成了嗡鸣巨响,直直将要冲散了东方雁最后一丝意识……
恍惚意识挣扎间,一只大手,掌中炙热温暖,抓在她攀住山壁的手腕上?
东方雁咬牙拼着最后一丝意识,一脚蹬住山壁,用力把手中司马玄提起几分?是谁摇头示意先拉司马玄?只是动作已经微乎其微,不知道能不能传达出去?
那人却似乎理解到了她的意思,而那只手为了从她手中接过司马玄,却无奈只能先放开她手腕?
感受过温暖的手臂,在失去温度的一瞬间更加冰凉!她咬着牙撑住,直到那只手从自己手中接过司马玄?是谁松一口气?
精神一松间,努力一直忽略的迷蒙感觉竟然也一时纷至沓来?
她感觉身体好冷……困倦感如浪潮一般一波波涌上来,仿佛人也在这一波波浪潮间飘荡,温暖而放松,感觉身体被冰冷和温暖不断拉扯,最后如坠冰窖……她也被寒冷侵占了最后一分意识,失去意识间,手一松?!
身体一仰!往下坠去。
刘 奇一手攀着山壁,一手接过她费力拖上来的司马玄,用力一提?将将扣住司马玄腰间。一转眼却是谁一惊?!他竟眼睁睁见那娇小身影往下坠去!刘 奇大呼不好!又一时腾不出手,竟只能双眼通红攀在原地?是谁此时也嘶哑干涩发不出声音?
此刻所幸司马玄眼疾手快!反身捉住那刚刚还握着他的小手!她长发在风中飞扬拂过他面颊,带过一丝丁香芳氛,一丝血色森凉?交织缠绕成为一种舒爽间却让人心头一滞的古怪气味,鼻尖……腥甜而芬芳。
是谁手中一沉?司马玄暗呼幸好——幸好抓住她了。
刚要松一口气,却是谁突然被手中传来的冰凉温度激灵灵惊得一愣?!
他低头望去,东方雁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月光撒下来,映照出她的脸色煞白,嘴唇微紫,原本月白色的衣裳在夜色轻拢间,月色光华下,隐约能看出绛色光亮?窒闷而沉重。
而此时他只觉得手中握住的,仿佛不是一个人的手?更像是抓着一块触手沁凉的寒冰,仅仅是握着,都能感觉掌中冰凉沁骨。
心中如同惊涛骇浪夹杂着惊雷翻涌而来,一丝抽痛盘旋缠绕于心间制住了呼吸,发不出声音。
片刻间听有人顺着绳子‘咻’的一声滑下,转眼接过他掌中,在寒风中飘摇似随时能随风而去的东方雁,是谁,就此失神?
恍惚间,司马玄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上岸的,只看见眼前地上黄衣少女扑在司徒烈怀中的少女身上,梨花带雨悲悲戚戚,那轻声的呜咽,仿佛声声敲打在心上?哪里顿顿的痛。
而他稍微靠近一点?都能感觉到东方雁全身散发出的沁骨寒气……
夜色中,如此逼人……
是谁不经意一偏头?来路上白绢飘飘,随风飘摇,似梦回黄泉。不知何时,两岸间开满了白色的花?怜怜艾艾,招人魂魄。
抽走了谁的魂魄?
司马玄一时间只觉得似乎心神都被抽走了一块!心口抽痛间下意识他抬手一捞?却空空如也,只捞了满怀的凉风。
是谁急忙回头寻找?只见一白衣女子扶风弱柳纤腰易折立于彼岸?背影凸显出寂寥之色,何人形单影只,仿若早已如此一人度过这寂寥岁月时光千年,万年?
他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做不出表情,急急伸出手去,却只能碰到一片虚无?
四周景物如同在烟水中摇晃,晃出波荡的叠影渐渐化为虚无。一切景物繁花褪去?一片黑暗中,只剩白衣女子?她微微回身,似回眸望他?又像透过他望向远方?
一片死寂之间,他也眼前一花,是谁努力凝神?却怎么都看不清女子容貌?直觉似曾相识,好像在心中十分重要?这一刻是谁将记忆遗忘?或者也曾被命运割舍?
心里却又是谁在嘶喊?不要,不要?是谁直觉这人必须出现在生命中?不要彷徨,不要离去?
不可,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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