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口!我只知道你是害死我娘的人,其余的事情,我一概不相信。”云镜说着,撑起身来就要离开。但她显然受了很重的伤,才一起身又踉跄着倒下来。陈霸先隔着昏暗的灯笼火光看去,只见她脸色惨白,而左边肋骨处一直在不断的流血。看来,她先前的伤口便在左肋,只是不知道到底情形如何?
陈霸先暗暗握紧手中的长剑,心道就算明知道打不过冷定乾,也要尽力一试。但片刻之后,却见冷定乾躬身下来,将昏死过去的云镜抱起,看来,是打算带她离开这里,并将手中的玉佩戴回到她的颈间,自语道:“你不认我没关系,但今晚你必须离开这里,否则,我便对不起你那死去的娘。“””
他说着,便要抱着云镜离开。就在陈霸先准备一跃而出时,忽见左右长廊中奔来几个人,这些人一看便知是王宅的家兵,而他们将冷定乾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为首的便诘问道:“冷都护,大人早命你随身保护他,怎的你却将大人的旨意置之不理?”
“就是,这女人是湘东王府的吧?你抱着她干嘛?还不快一刀了结了,然后随我们速速去见大人!”
冷定乾对着这些人只是漠然一笑,他从齿间蹦出几个字,斩钉截铁道:“不关你们的事,走开!”
听他这么一说,其余人便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有人嘿了一声,走上前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里通外地,勾结王府的人,还要咱们坐视——”
“噗!”一声,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十分清晰,那人话没有说完,便被冷定乾一剑无声的了结了,随后身子重重的倾倒下去。
而余下之人,此时皆已明白过来,于是纷纷拿上家伙,朝冷定乾包抄围拢。
冷定乾不亏是江湖第一高手,虽是单手出剑,但依然迅捷无比。只见他矫若游龙,剑闪寒光中便撂倒了好几人。最后余下两个见势不妙,居然大叫一声之后便“噗通”一声,跳进旁边的水池中便逃走了。
而冷定乾也不欲追赶,只是将怀中的云镜紧了紧,随后便飞身掠起,看他遁去的方向,应该是要从东侧门处出王宅,然后带着云镜逃走?
陈霸先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跟上去,还是先去找青鸾?但他随后看见远处的花树上有人影微微动作,仓促之间来不及细想,当下便冲着冷定乾大吼道:“小心!前方有埋伏!”
他话音刚落,便听夜风中传来弓弩刺破空气的声响,而且齐齐整整,如雨一般朝冷定乾和云镜劈头盖脸罩下来。陈霸先索性再跃到水榭顶上,站在这个位置终于能看清那些匿身在树上的弓弩手的大致位置了。他右臂上也束着一只弩机,这只弩机是经过改良的,一次可连发八支,于是他就着水榭底下昏暗的灯笼火光,对准花树上藏身的几个弓弩手按动了开关。几乎是同一时间,冷定乾挥剑挡在自己身前,生生劈开了一条血路。几下之后,便已经停到了王宅外侧的一堵女墙之上。眼见再有片刻,便能翻墙而出。
但就在此时,陈霸先忽然见冷定乾身后有个中弩却并未死透的人朝着他足下发出了一支冷箭。因为对方力道不足,所以弓弩破空时声音极弱,可是偏巧是赶上冷定乾堪堪在墙上落定,似乎是听见怀中的云镜低声说了句什么,他分神之下,竟然一时不察。而后待陈霸先出言提示他小心时,已是晚了——
那一支暗箭,正正钉入冷定乾的左脚脚踝。他剧痛之下,一时吃不住力,登时便与云镜一起摔下了墙头。
陈霸先连忙从水榭顶上掠过去,几下落在他们跟前。待看清陈霸先的面容之后,冷定乾才朝他点了点头,道:“刚才那几只弩箭,是你发的?”
陈霸先应了一声是,旋即左右环顾,道:“你受了伤,此处不宜久留,而且云镜姑娘看来伤势更加严重。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这是我的腰牌,你拿着,一会儿若是在外头遇见王府的人,也好通行。”
他说着,将腰间的令牌递给冷定乾。不想,对方却是不接,只是摇头道:“没用的,刚才走掉的那两个人,他们都是王贞秀的亲信。想必此刻,所有人都知道我已经叛变了。就算我能带着她逃出王宅,但是,也难逃外面那些铺天盖地的追杀。”
听他这么一说,陈霸先立即追问道:“你是说,王贞秀还在外面布置了兵力?有多少人,他们都埋伏在哪里?”
冷定乾朝他一声嗤笑,似乎很是不屑回答这个问题。但此时,坠墙之后落在草地上的云镜却轻轻哼了一声,听见声响,陈霸先与冷定乾都朝她靠拢过去。
“别动,你肋上有伤,我先前已经帮你包扎了。只是刚才从墙上坠下来的时候,只怕伤口又崩开来出了血。但我随身带着的金疮药就这么多,你这时候越动伤口就会越严重的。”
陈霸先听他这么一说,便擦亮了手怀中的火折子,对着火光俯身一看,登时倒抽一口凉气——云镜左肋上分明是被人用利刃刺入过,而且伤口颇深流血不止,就连黑色的夜行服也已经被染透了大半。此时她倒在青翠的草地上,但肋骨以下也可清晰见得一小块的血污正在逐渐扩大。再一伸手探及她的脉搏,便摇头道:“不行,她伤的太重了,必须要尽快送她去医治。否则,只怕回天乏术。”
冷定乾一双深幽的双眸在他身上略定了定,而后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秦风楼,你现在送她去秦风楼,那边的楼主与我相识,她医术高明,一定能救云镜。而且,那里离此处也不算远,只要我们能把人送出去,我再安排一批快马,你们拿着我的令牌去登门,必然——”
“可是,如今王宅外面,不但有你们的重兵,也有王贞秀设下的重重埋伏。要送她到秦风楼,这个任务,只能请你来完成了。”
冷定乾说着,忽然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朝陈霸先肃然道:“只要你能救她,我便将王贞秀的全部计划,一字不漏的告诉你。”
陈霸先却立即摆手,道:“不,我现在不能送她去秦风楼,因为,我还要救我的朋友。她就是先前潜入你们府中的那个姑娘,我此来,一定要先保证她的安全。”
“是湘东王府的那个女史吗?她现在,应该是跟王贞秀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你若想救她,还得听我的,先把她送到秦风楼去。”
陈霸先乍听此时青鸾被王贞秀所挟持,心中便有如五内俱焚。但再听冷定乾后半句的意思,便冷笑道:“我能理解你对云镜姑娘的关心,但是,在我看来,若你非要用她的性命来要挟我听命与你的话,那你就错了……”
“我不是要挟你,而是要告诉你,王贞秀会带着她一起从地宫中出城。那条地宫没有别的入口,一旦封死之后便再也进不去。而且,现在摆在你面前更大的危机,不是那个姓章的女史,而是你们的主子,湘东王萧绎——”
“你说王爷会有危险?难道——王贞秀他疯了么?他,他敢刺杀亲王?”
冷定乾面无表情的看了陈霸先一眼,反问道:“你认为他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吗?”
陈霸先为他这话所噎住,好一会,才勉力压制下内心的震惊,点头道:“好,就如你所言,我先送云镜姑娘去秦风楼。但是,你现在便将你所知晓的一切,马上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掌珠初来荆州王府时,在路上便听前来接应的内侍说起,王府如今的后花园中有一处瀑布,名为云梦泽,在荆州城中是一个极其特别的景致。
早在东晋之年,这里只是荆州城中的普通一坊,叫作隆庆坊。隆庆坊里有一口水井,突然无故喷涌,清水疯漫不止,一夜之间淹没了方圆数亩的土地,此处沦为一大片水泽。日出之时,往往有雾气升腾,景色极美。
彼时荆州城的望气之士认为这是一个风水佳地,坊间更有私传,说水泊升龙气。于是城中的贵人们纷纷搬到这片水泽旁边居住,这便有了如今的东城十八坊,毗邻而居的都是城中达官显贵。
后来南朝刘宋天子分封诸王,便在此地为荆州王兴建王府,又命人观风水,将云梦泽改为兴龙泽。这一下子,旁边的贵胄们都不敢久居,纷纷献出宅邸。刘宋天子便以龙池为核心,兼并数坊,修出了现在的荆州王府的地形和轮廓。而如今的兴龙泽因为接通了长江,又多次扩建,早已形成了一片极宽阔的湖泊,烟波浩渺,可行长舟画舫,沿岸亭阁无数,四季遍植牡丹、荷花、垂柳,还豢养了不少禽鸟,便成为荆州城一大美景,更是荆州王府最为雍雅的一处。
兴龙泽湖畔,即建有亭台楼宇,最高的为有风楼,遥遥与北望亭相呼应,彼此相距不过百十余步。此时有风楼上灯火辉煌,掌珠正陪萧绎两人观夜景谈心品茗。反观兴龙泽,沿岸只在沉香亭、碧浪亭等处悬起几个灯笼,聊做点缀,大部分湖面是一片黑暗的静谧。
一只丹顶仙鹤立在湖中一座假山之上,把头藏在翅膀里,沉沉睡去。突然,它猛地抬起长长的脖颈,警惕地朝四周看去。四周一片黑暗,并没有任何异状。可鹤不安地抖了抖翎毛,还是一拍翅膀飞过水面,远远离开。
咔嗒。
就在仙鹤刚才落脚之处,假山上的一块石头松动了一下。这些石头都是终南山深处寻获的奇石,造型各异,被工匠们以巧妙的角度堆砌在一块,彼此之间连接并不牢固↓不多时,石头又动了动,居然被硬生生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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