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听得皱起眉头,倒不是不信汪静枫这会儿说话的诚意,可是男人若总拿年少不知事来为自己遮掩,尤其是在感情上面让一个姑娘为自己伤神伤心甚至伤了这后面的大半辈子,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临川王萧宏这个人的名声不好,不但好色而且贪钱,在萧家皇族子弟中,既没有过人的才华又品行不端,江无畏跟着他,总让人担心结局如何。
于是瞬间改变了之前的想法,朝汪静枫微微一笑。吓得他头皮子一阵酥麻,硬着脖子过来问:“姑娘有何吩咐?”
青鸾便道:“坊间都传,临川王之所以器重大人,是因为大人跟他有断袖之好。所以呢,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好为难江姑娘了,不如大人能者多劳,替我办了?”
汪静枫一张俊脸顿时抽搐得跟面瘫似的:“你觉得为难她,难道就不怕为难我?”
“怎么会?大人不是最擅长与人敷衍了事?江姑娘是京城第一艳花,当年都被大人迷的心智全失。更何况这几年大人又历练了些,想必更加了得,搞定临川王这样的小事,也是不值一提罢了。”
汪静枫听她出言揭短,心里泪流成河,情知以后再肖想也是奢望了。不过他是聪明人,趁着这会儿功夫,便与青鸾道:“那我要是帮了你,你该如何谢我?”
萧绎难得回府来探望掌珠,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是青鸾回来的时候就见掌珠趴在塌上正在置气,金萱和迦南两个都无计可施,见到她来,金萱便让她去。
青鸾略问了两句,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萧绎带了些宫里的点心和干果回来,都是掌珠不喜欢和不宜吃用的那些。譬如掌珠体寒脾虚,平日里最怕湿热,萧绎弄回一盒蜀地牛肉干,啧!盖子一打开就连金萱都忍不住咂舌,乖乖,这东西吃下去,怕是掌珠浑身的细皮嫩肉都要起疹子了。
掌珠当即就变了脸色,她不吃红肉,从来不吃,这点饮食上的禁忌,就连王府里扫地的婆子都知道,可是她嫁的丈夫,居然不知道!
两人见面就生出了不快,几句交谈之后,萧绎又很自然就兜出了上次宫宴时的老底。
当真是眼瞎,别人都往自己王妃跟前送好吃的,就他,净整些没看头还不能吃的!由此可见,他心里压根也就没把自己当回事!
掌珠因此不忿又憋屈,青鸾劝了她几句,这可好,把好些年的眼泪珠子都给带出来了。
掌珠索性开始痛陈萧绎往年干过的那些傻啦吧唧的事情,譬如那年——“那年上元节,皇上下旨我们都要去宫中太庙拜祭。天寒地冻的,出门就能把人冻成一坨雪。人家武陵王妃先得了信,说太庙外头的蒲团跪下去能把人膝盖给磕出口子来。她家王爷提前让人做了铺垫,给她的蒲团下面包进去一个汤婆子。我也让人给他带了信,可是你猜怎么地?——他倒是让人给我准备了汤婆子,但是是等我跪拜了两个时辰膝盖都冻木了之后!还说什么拜祭祖宗太庙要心诚则灵,我身为皇室宗妇不能这样投机取巧.......呜呜,那年我才八岁,自打这一受寒之后,每到冬天我的膝盖就跟筛糠似的抖。”
“这——王爷真是个实诚人。”难为青鸾也是搜肠刮肚,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了。
“这不是实诚,这是有病!后来我才晓得,原来阖宫上下就我一个人吃了这个苦头。你当他为什么不帮我铺垫?原来是他那个尖酸刻薄的母妃,拦住了不让!”
青鸾也不禁鄙夷阮修容的胸襟:“那就是阮修容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还有,那年开春,丁贵嫔召大家在丽阳轩喝茶玩乐,我跟几位王妃和公主在湖边射鸭。后来太子哥哥带着殿下们也过来一起玩,武陵王妃失手了差点摔进湖里,我也跟着脚下一滑。可是后来,武陵王妃被自家王爷一只手就给圈住了,我呢,被他揪住了头发,嘶!当众揪下来一大把不说,他还踩住了我的裙角,新做的春衫也破了一大块.......”
掌珠这边说的眼泪鼻涕一大坨,那边,金萱和迦南两个,则是忍笑忍的表情有点难以形容。
“......王爷想是不擅长手脚功夫,读书人嘛,大抵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青鸾这一句,勾得掌珠终于放声大哭。
“谁说他手无缚鸡之力的?那是你没见过,他在马场上那副臭不要脸的嘚瑟样!后来就连我祖母都说,看不出来,原来是个练家子。哼!可见他那时候就是有意想让我出丑露怂!”
这回青鸾没有劝,她心中微微一沉——真是很难把那个素日儒雅而又带着几分病弱不足的王爷萧绎,跟一个在马背上纵横驰骋游刃有余的好手联系起来。况且,徐老夫人既评说他看不出来,也就是说,萧绎还真不像外头看着这么简单?
掌珠又说了两件事,总之是声量越来越大。眼泪么,也是不要钱的擦了几条帕子那么多。
看她那副委屈的样子,青鸾心里暗暗替萧绎感到庆幸——还好这是一朵养在锦绣门户里的娇花,要不然,换了江无畏,只怕能一脚把他给踢出二里地。
她最后不得已,使出杀手锏,绞了帕子给掌珠搽脸,哄她:“好了别哭了,不然外头的人还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以为大事不好,王妃一哭,房子要倒。”
掌珠这会儿哭也哭够了,心里的憋屈郁闷发泄完了,再被她这话一逗,旋即噗呲一声笑出来。
好赖接受了她的提议,让人去传话,骂完了,夫妻两还是得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个团圆饭。
可是掌珠发泄完了之前的旧恨,却跟青鸾提出了一个要求:“有没有吃了能让人浑身不爽快,但是太医又看不出来什么毛病的香料?”
这是要给萧绎的碗里加点料的意思?
青鸾眨巴眨巴眼,揶揄的话说的也很工整对仗:“黄蜂尾后针,也叫美人恩。”
掌珠撅起小嘴,仍是不忿:“为什么每次他都怎么让我不好受怎么来,回来了我还要好酒好肉好脸子伺候着?这不是道理!”
青鸾心里琢磨了一下,要说起来,她不是没想过在萧绎身上动手。但是这条太犯险,出了一点纰漏谁都担不起。然后一抬眼,就看见迦南若有所思的眼神一直停在她身上。似乎——还有一两分探究的意味?
金萱却粗暴的给掌珠浇下一盆凉水,不留分毫余地:“主子,奴婢打小就研究吃食,什么万物相生相克,湿燥寒凉冷热温腻,奴婢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几百个不下毒把人给吃死的方子。”
掌珠性急,劈断她没说完的话:“那你怎么不给我想几个?快,现下就好使的,不消让他萧绎吃死,只要半死不活就足够我报大仇了。”
金萱颇为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看得出来她是尽量想把话说的圆弧些别让自己主子发火:“主子,王爷身边有两个随侍,哪个都是粗通医理的。还有,宫中太医院的太医每隔七天必定要去给王爷请一次平安脉,王爷打从出生之日起,吃过的每一剂药每一个方子,都有脉案存档。自古药食不分家,要照奴婢所想,要给王爷下点料还要神不知鬼不觉,还不如干脆来点砒霜来的省事。”
“.......”青鸾和掌珠面面相觑,末几再看了看金萱和迦南,最后青鸾恍然:“原来你们早有想过——”
可怜萧绎,数年以来就被妻子身边的人给算计着怎么给他安个好一点的死法还不自觉,这也罢了,起头想要暗算他,或者让他出家当和尚的妻子,一见他还能流畅自如的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模样,也是让青鸾自叹眼拙。
饭菜里自然没有毒,可是掌珠这小脑袋要使坏的时候,也是定好用的那种。
她让人端来新摘的冬枣和外藩进贡来的吕蕉,并且绘形绘色的讲起晋安王妃王灵宾跟董淑仪的那个段子。萧绎不明所以,吃了两颗枣子下去之后毫无防备的吃了一根吕蕉,然后——就见他骤然闭紧嘴巴,二话不说的起身去了屏风后!
众人隐约听见有呕吐的声音,都大气不出的听着。青鸾没想到这两样竟然这么厉害,招手让金萱过来。只见她笑得满脸无辜,然后凑过来附耳道:“下回姑姑要是想整治谁就让他饭前吃这两样,保管——吃完之后他只想喘气什么都不想。”
有这么厉害?——青鸾看着那冬枣和吕蕉满眼的不敢置信,但是,听着萧绎的呕吐声,却没有丝毫想要尝试的心理。
然后吃饭的时候,萧绎自然就一副蔑菜的模样。掌珠也不在意他胃口好不好,反正是一个劲的让他吃藕——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提前吩咐了,瞧这桌子上,十几道菜里头有三四样都是带藕的。什么醋溜藕尖,小排焖藕,翡翠碧绿藕片......青鸾最后看不下去,生怕萧绎看穿,便让人趁着上甜点的时候总算撤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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