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表上来看,这只鸡蛋跟其他的并无二样。但是,放在掌心片刻,便能感觉到,蛋壳内里有些许的凉意,是从里头散发出来的。
“这鸡蛋,你煮熟之后,拿去冰窖里冻过了?”
青鸾很快就明白过来,敢情这小丫头还挺机灵,这法子,轻易叫人识别不出来,而且还十拿九稳。
清风一见自己的伎俩被拆穿,吓得立即跪倒在地,连连求饶。
“姑姑明鉴!奴婢就是不忿上次斗蛋败了,回去还被我娘骂了一顿,后来有一次见厨房的郭姐姐端着牛乳去冰窖里冷化,说要给王妃做酥山。我跟着去了之后,便想出了这个主意……”
青鸾将鸡蛋还给她,吩咐:“领我去冰窖。”
清风不知她要作甚,一路上自是十分忐忑,等到了冰窖,负责此处的张婆子还不知由来。待清风结结巴巴说完之后,也是吓白了脸。
“典仪大人,老奴看守冰窖,平日里可是十分勤勉的。这丫头上次也是瞒天过海,老奴可绝对不知道……”
青鸾没等她说完,就从袖中掏出一块银子赏了下去,然后吩咐道:“我这几日要进出冰窖,你给我挪一块地方,需得跟府里那些吃的用的都离的远一些,也不用多大,但其余东西一概都不能置放,也不许跟任何人声张。”
青鸾也是冒险,将黑珍珠从笼子里移到了冰窖当中。这个法子她是自己想出来的,也不知道到底能有什么样的结果。她凑齐了近百种名贵的香料,用以饲喂这只蛾虫,但是却失望的发现,自从进入冰窖之后,黑珍珠就似乎进入了冬眠的状态。它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一动不动,乍看过去,就跟诈死没有区别。
“难道是我想差了?这虫子长于南海郡极热之海地,所以天生畏寒,进入冰窖之后便会冻死?”
她在冰窖里守了半天,心里正惋惜那只死掉的蛾虫时,正好掌珠派人来传她。
也不用问,一看掌珠脸上焦急的神色,青鸾就知道,肯定还是跟长公主府的命案有关。
说来也真是十分的不凑巧,本来殷驸马痛失爱妾和孩子之后,皇帝和丁贵嫔便已着意安抚殷家上下了。因为不管如何,都是皇家理亏。殷驸马本来就是长子,之前还有个弟弟在后面替他兜着无后这一茬,但殷二公子几年前成婚,膝下也只有两个女儿,年前因为骑马摔伤了腿,便一直在家养病。这两日出了这等事情之后,府里长辈都急着自家的子嗣香火,便趁着皇帝安抚的时机,厚着脸皮求了宫里的御医过去府上给二公子看病。
这一看不打紧,看完之后,御医就一脸难色,再三追问之下,便道出了二公子摔伤时伤到了根本,以后只怕难以后继有人。
就这么着,殷老夫人接二连三打击之下,就一口气没上来,直瞪瞪的过去了。
那场面,据说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青鸾觉得事有蹊跷,哪里就这么多才凑巧?看来是那御医有问题。可惜后来殷府查出了二公子早前就私底下延请过名医,也知道自己的病症到底如何,只是因为种种缘由,不肯向家中人承认罢了。
这件事,对被禁足于宫中的萧家姐妹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本来皇帝的震怒已经过去了,如今是命主政的东宫太子与三皇子萧纲兄弟两设法将大食国的来使拖上一拖,再彻查京城,想着只要能在时臣到达之前将王子找到,到时候便能圆过去。
可是殷老夫人这一死,又是一场轩然大波。殷府本来世代忠良,如今因尚主而导致无后,殷老夫人之死因,对外自然是百般掩饰,可是这样的消息哪里瞒得住人?
“可真是烦,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传,说以后谁家生了儿子落地就要选好亲事,否则一旦尚主,就是殷家断子绝孙这样的下场。要我说,这些长舌妇长舌夫,也就是闲来无事,应该抓几个出来严惩,看他们还敢不敢这样非议皇室。”
掌珠说着,又吩咐人安排进宫去。青鸾连忙劝阻,并道:“主子,上次在宫中,已经拜托了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如今那大食王子人没有找到,就算你再进宫,只怕也是徒劳无益。”
掌珠怅然点点头,却又忍不住焦急:“可是我担心楚楚在宫中被责罚,所以想进宫去看看她,就算帮不到她什么,宽慰几句,也是我的心意——”
青鸾心下暗暗叹息一声,道:“但长公主与三公主都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又是嫡公主,就算责罚,也总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倒是阮修容那里,上次既然出了那样的事情,主子若进宫的话,便免不了要过去请安。这一则……”
本以为拿阮修容能吓住掌珠,谁知道她如今是见势而起,当即挺起腰杆子,满不在乎的说道:“去就去,难道我还怕她不成?”
金萱正好端了炖好的牛乳燕窝进来,闻言也啧啧称奇:“主子这话说的对极了,以后咱们见着清宴宫的人都不必气短,毕竟咱们主子是皇上亲自选的媳妇儿。对了,主子,奴婢先些天做了些花酿果脯,如今正是色好又入味的时候。一会儿进宫,给各位娘娘们也捎带一些吧?”
青鸾看了一眼金萱,只见姑娘一张椭圆的脸上,满是天真无邪不动声色的厉害。她暗暗一笑,金萱也自然意会着,暗中给她打了个眼色。
这叫吃人的嘴短,青鸾晓得,一会儿要是需要,自己也得帮腔。
不过掌珠这会儿似乎被上一次的胜利搞得头脑有点发热,她一挥手,便道:“这些你去安排便好,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要是送果脯,父皇那边也是要送一份的,这个你就要斟酌着来办了。还有太子殿下那边——”
也是幸亏被金萱这么一来,进宫的日子便推后了一日。青鸾一直在等徐府的消息,到了这天入夜的时候,才总算有人来传她。
徐老夫人并没有亲自露面,只是让拾月带着人在水榭里跟她大概讲了一遍经过。得知徐老夫人居然假借丁贵嫔的名头,先去长公主府打了一遍秋风,青鸾心想,只怕两位公主如今在宫中太庙早已得知消息,还不知道怎么的煎熬呢!这回丁贵嫔就算还想低调隐忍,只怕也是不能够了呀。
“现下人已经到了咱们手里,不过先前审了一番,那大食王子嘴硬的很,就是不肯招供跟谁合谋的。所以,也就不急着把他丢出来,左右没人知道这事是咱们干的,他的生死都由咱们掌控着,由不得他不低头。”
听这话的意思,徐老夫人看来是大有黑吃黑的势头。反正最后实在不成了,便把这罪责推给丁贵嫔,让她跟两位公主去死磕到底。要是人开了口,便自然能找到由头,从中渔利——真是老姜弥辣,吃一颗两眼都是泪。
“可是,丁贵嫔可不像是会轻易吃瘪的性子,她既已知道两位公主要借此事来寻她的短处,便应该已经有了提防。以后咱们主子还要在宫中行走,跟她更是少不得时常照面,因此奴婢以为,此事还是要设法撬开那大食人的嘴,搞清楚缘由,如此一来,便是最好。”
拾月似乎就等着这一句话,当下就将整个审讯推到青鸾身上,还赞赏的夸她:“难怪主子总赞你小小年纪心智过人,如今看来,日后小主子身边最得力的人,也就非你莫属了。”
说完了让人带着她去地牢,并大方的授权:“反正只要不把人弄死,其余的人随便你处置。”
就这还不够,生怕她不尽力,临走再将上一军:“青鸾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回头这大食人开了口供了实话,你是头功。”
一听这话,青鸾就断定这大食王子是个铁嘴。果不其然,等进了徐府的地牢,狱头开了枷锁,扑面而来一股的血腥之气,差点没把人给熏的直接闭过气去。
应是徐老夫人为怕事后露陷,提早做了布置,是以狱中所有人都持宫腔,间或有几个人,说话还带着金陵一带的口音——丁贵嫔祖籍便是金陵人氏,这叫万无一失。
青鸾心里倒不替丁贵嫔叫屈,反正她那样的身份和手段,便是输了一次也还大有后招。不过这大食王子不肯开口,的确是破不了僵局。搞了半天,都成了无用功。
便传了先前负责严刑逼供的狱头过来,看完所有的录供之后,皱眉道:“他也就全程默不作声?难道一个字都没有开口说过么?”
狱头摇头:“也不是一个字都没有开口,不过讲的波斯大食那边的话,小的们听不懂。”
这就对了——“那另外那两个一道抓来的大食舞姬呢?她们也不开口吗?”
“她们倒是开口,一五一十都交待了个底朝天。可是据小的们判断,那两人本来就是正宗的大食舞姬,来咱们这就是为了赚金的。这位是中途混了进去,后来用了些手段,就成了他们的头。反正都是走江湖卖艺的,谁能带她们赚钱就认他做头。据那两个舞姬交待,恐怕只有那两个大食武士是追随王子的心腹,可恨那两个又给跑了。”
听狱头的意思,简直就是恨不得自戳双眼的懊恼。青鸾想了想,还是让人把那两个舞姬给带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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