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今年你媳妇在娘家连顿饭都没用上?”外书房里苻明裕和沈清梧相对而坐,面前是黑白子对垒,“所以这才正月初二,你就急吼吼的把我叫过来了。”
“岂止是没用上饭,按阮阮的话说,她最喜欢吃的松糕刚送进口还没等咽下去就被我派过去叫她的人给吓到了。她们家太夫人倒是个明理的,当即就让她别停赶紧回来。这不,刚才还在跟我抱怨说好容易到嘴的松糕没有了。”
苻明裕被沈清梧不正经的语气给逗笑了,“我看你夫人是个温良贤淑的样子,以前没嫁人的时候也有贤名,怎么让你这么一说就成了个任性的了!”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阮阮在外人面前自然是要把功夫做足的,在我面前又有什么好装的,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的!况且也就你觉得我夫人贤良,你没听见外面都把我夫人说成什么样了?”
苻明裕自然是听说了的,沈清梧近来风头不小,他那位多疑的父皇把京畿全部驻军的练兵任务都交给了沈清梧。偏生沈清梧是个心狠手辣的,训练起官兵来不少人都叫苦连天。
京畿驻军里面有不少小军官都是上京城的官家子,吃苦了自然有父兄上门求情,沈清梧不仅不通融就算了,还挑了几个刺头上报给了乾德帝。
乾德帝这下子恼怒了,还下手狠罚了几家,这下子沈清梧可就算死得罪了好几家人,可就算这样他练兵的手段依旧分毫未改,反倒还更狠了。
况且虽然他得罪了那些人家,朝中乾德帝对他却是越来越信重,若不是沈清梧以资历不足固辞,京卫指挥使的名头只怕早就掉到他头上了。
可是这样一来,人们在政事上拿他无可奈何,就把目光放在了其他方面,比如说他身边妾侍众多,却只有正室夫人生育了子嗣,还有一个生了孩子的妾被送到了庄子里。
除此之外还有人说,小沈府里那位千娇百媚的前头牌到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全都因为是沈夫人把拦着不让。众人都是好事的,这么一来郭嬅语悍妒的名声也就传了出来。
沈清梧眉头轻皱,将自己所执的黑子落下,“他们说的那些话阮阮都知道,只不过阮阮不在乎而已,但是我却不能不为她周全。今日我之所以赌气回来,多少也有这个原因!”
“难不成郭尚书跟你说,不要太宠他女儿,要你多跟姨娘呆呆?”见沈清梧点头,苻明裕目瞪口呆,“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亲,这要是传出去可就要闹笑话了!郭尚书以为他是博了好名声,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笑话他蠢呢!”
沈清梧缓缓摇头,“不光是这一件事,他还明言要我提携他和小妾所生的幼子。你说说,他这样愚蠢的人,怎么在吏部做下去的?”
“所以做了二十多年的侍郎升不上去,要不是有你在皇姐跟前,他这个尚书只怕一辈子都混不上!”苻明裕对郭丛盛那个只知一味巴结的性子十分看不上,“他如此没有自知之明,也真是上不得台面!”
“所以呀我们家阮阮只是怪我没让她吃上松糕,却一点不怪我得罪了她父亲,她是被温太夫人带大的,论见识就比其他女子要强些。”
见沈清梧一提起夫人就眯成一条线的眼睛,苻明裕也掌不住笑了出来,“元枫也跟我说,你家夫人是个不一般的女子,说是给她那瓶凉药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的。”
“你那位不也是一样,前脚刚拿到东西后脚就塞到你那位皇子妃怀里了,最后就连皇子妃也说不清那瓶凉药怎么来的,到底是落了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苻明裕轻哼一声,“我也不知道她那么蠢,怎么就敢跟元枫过不去!元枫这么多年能在继母姨娘的手下活过来,凭的是脑子,那个蠢货她还真以为占了正妻之位就能放浪了!”
“说起来皇后此举也算是羞辱你了,姒妃娘娘给你定的是发妻的嫡长女,这是符合你身份的良配,皇后却给你换成了妾侍扶正前就有的女儿,也是过分了。”
苻明裕轻嗤,“只要五哥活着一天,她看我们这些人就不会顺眼的,也就是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戳到父皇的心尖,父皇所以才不理她的!”
“这次你若是换了皇子妃,只怕是皇后就要真正的看你不顺眼了。”沈清梧抬眼和苻明裕对视片刻。
苻明裕一脸坦然,“所以我不会让舒华裳活着回娘家的,不过元枫就要生产了,我得在孩子出生之前把元枫的名分定下来。”
沈清梧没说话,过了片刻苻明裕手里就多了一个小瓶子,往常在外面十分收敛的苻明裕,这会儿露出了一脸的张扬,“你们夫妇俩倒还真像,就喜欢给人这么悄默默的塞东西。”
“我们两个以前过的都艰难,自然行事作风要小心一点。”正说着话,于长安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老爷,夫人娘家的舅老爷听说今日老爷和夫人没用上膳,遣人送过来两台席面,夫人在后面已经跟舒侧妃用上了,让小的把这一台给送过来!”
沈清梧嗯了一声,让人把郭华宁送来的席面端上来,他从郭府连杯茶也没喝完,早膳也早过了劲儿,又把苻明裕给拉过来说了半天话早就饿了,二人收起话头也就默默用膳不提。
明熹堂里,郭嬅语和舒元枫也是对坐准备用膳。舒元枫如今腹部高耸,也不见当日在六皇子府赴宴时的小心谨慎,反倒是多了几分放松,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起来。
“你哥哥倒是个妥当人,送这两桌席面来不仅全了你的面子,也是全了你在这边的面子,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郭嬅语想到哥哥的体贴,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但也有些遗憾,“哥哥行事一直都是这般妥当,但就可惜始终未能在上京城立足。”
究其原因,还不就是因为自己那个身为吏部尚书的父亲从来不肯给嫡长子谋算,加上朝中人对父亲宠妾灭妻的事情一直多有鄙夷,连带着也影响到了兄长。
舒元枫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关窍,掌不住叹了口气,“小时候我总不信这世间上父母还有偏心这一说,毕竟总归都是自己的骨肉,可到后来才发现,人偏心的程度只重不轻。”
若不然,父亲也不会听了继母的话对自己这些年冷脸冷眼,若不是明裕一心只有自己,只怕父亲还会把自己随随便便的嫁给某个官员做小妾的。
且看郭嬅语的表情,恐怕也是对这番话有深刻的体会。
“别说别人了,你看我们府上这两个姐儿。烟姐儿都快四岁了,见到她爹还是战战兢兢的,但是檀姐儿就能坐在她爹身上骑大马。这固然是有檀姐儿养在身前的缘故,但清梧待她们两个不同也是真的。”
“等到我们的孩子生的多了,也做不到完全不偏心的。”舒元枫嘴角挂起了一抹笑容,“说来我那位继母,这阵子不停往我们这儿跑,就想着让明裕把我那个好妹妹放出来。”
郭嬅语笑了一声,“谋害皇嗣的罪名是陛下亲自定的,舒夫人难不成是觉得自己的面子比陛下的还要大?”
“谁说不是呢,我就让人给我爹传了句话回去,说是如今两个女儿都嫁进皇室,一个不慎就是抄家灭族的运气,让他管好了身边人!”
“你倒是硬气的很,我和清梧就不能如此,我爹如今如今把手伸得那么长,清梧能做的也就只能是翻脸走人,连多说两句的可能性都没有。”
舒元枫轻轻颔首,“这个倒是,我如今算是皇室里的人,我爹不能把我怎么样。不过,你就打算任由你父亲一直对沈家的事情指手画脚?”
“清梧如今风头正盛,我也有悍妒之名,倒也不好让清梧再背上一个不敬长辈的罪名,加上他一直都顾忌着我。”
“其实沈公子若是当时接受了京卫指挥使的差事,如今就和你父亲一个品级了,你父亲大概也能收敛几分?”年前现任京卫指挥使终于告老还乡,原本乾德帝是打算按照规矩直接擢升沈清梧的。
可是沈清梧说什么都没接受,依旧是做着佥事,可是乾德帝干脆就将京卫指挥使之位虚席放在那里,看起来分明就是给沈清梧准备的。
郭嬅语摇摇头,“不能为了涨一时威风就毁了大局,清梧这边上升速度太快,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他在一些细节上不能出错。这个道理我明白,自然也不会给他拖后腿的!”
舒元枫连连点头,愈发觉得苻明裕叫自己跟郭嬅语交好是个再正确不过的事情了。郭嬅语虽然是内宅女子,但是见识学识也都不低,实在是沈清梧的一个贤内助。
明裕同沈清梧交好,连带着也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舒元枫不是不知感的人,郭嬅语待她好她自然也会回报与她的。
“有件事提前跟你说一嘴,这阵子上京城内外不是都有人开粥棚施粥嘛,这两天明裕听到传言说,有的人家煮的粥里面都是沙子和石头,都已经有人吃死了,你也盯着你们家这边一点,小心别让人钻了空子。”
至于那空子是谁钻的,是谁舍得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事一出,主家的名声就算是全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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