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在京城时,盼儿都没遇到过这一茬儿,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垫起脚,盯着人群中央,虽然还看不见什么,却发现周围的人一点点散开,原来是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是血的女人跪在地上,面颊青紫,脖子上系着一条细细的链子,身后的男人将铁链子攥在手里,毫不留情的在女人后背上踹了一脚,口中骂骂咧咧道:
“还不快走,你这个贱人!”
盼儿看着女人双目空洞,面上隐隐透着悲哀,忍不住问了一嘴:“那男人是谁啊?”
“好像是妇人的夫君。”
眼见着女人膝盖上满是鲜血,而那个神色狰狞的大汉却兴奋极了,四下里瞅了瞅,往地上啐了一口道:
“像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得去浸猪笼,我饶了她一条命,她还得感激我嘞!”
听到男人嘴里的话,盼儿心里头无端升起了一股邪火,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动弹。
舔了舔唇,盼儿忍不住咕哝一句:
“他怎么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
身边的夫人听到了这句话,直接道:“好像是什么滴血验亲,父子俩的血不能融在一起,那女人可不就偷人了嘛。”
原本盼儿还想好好在边城里逛一逛,看到了这么一出,现在也没了兴致,恍恍惚惚地回了郡守府,她恰巧碰到了葛老头,赶忙冲上前,急慌慌地问:
“葛先生,滴血验亲真的有用吗?”
葛老头两指捏着自己的山羊胡,咂巴咂巴嘴道:
“没用。”
“真没用?”
“小老儿骗夫人作甚?这血融还是不融,里头的弯弯道道可多了,有的人能跟亲爹融了,有的人能跟亲娘融在一起,都是说不准的事儿,要是想用这个来判定是不是亲生的,那就是个笑话!”
想到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盼儿面上不由露出了几分不忍,想要将那个女人给救下来,偏偏又没有法子。
栾玉跟在将军夫人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一眼就看出了主子的想法,试探着问了一句:
“要不奴婢去教训那男人一顿,让他安分点?”
盼儿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光是教训也没有用,男人已经对妻子产生了怀疑,又将那妇人打成了那副德行,即便吃了亏能安生一段时间,估摸着也不会消停太久。
“要不,打发了人牙子去,把那妇人跟孩子都给买下来,我瞧着那男人身上的衣裳也不算好,有白花花的银子送到眼前,哪有不要的道理?”
栾玉小脸上露出了黯然之色:“奴婢手心痒痒呢。”
盼儿:“......”
“教训一顿可以,不过得等到把人买下来之后,你打了人,别忘了将银子也一并抢回来,总不能让那种人渣白白得了好处。”
葛老头看到面前的一主一仆兴致勃勃的说着,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插话。
他缩了缩脖子,扭头刚想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头直接掏出了一只瓷瓶,送到盼儿眼前。
“夫人,这是百虫消,您在屋子周围撒一点,就没有虫子了。”
盼儿愣了一下,问:“我没觉得这里虫子多啊?”
栾玉忍不住接了一句:“的确是挺多的,蚂蚁多,还有蝎子,不过这些蛇虫鼠蚁的一般都不往主卧跑,夫人要是用不上这百虫消,不如赏给奴婢,前几日瞧见一只大蝎子趴在绣棚子上,可把奴婢吓了一跳。”
小丫头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还挂着一丝笑,毕竟是褚家打小训练出的死士,怎么可能怕小小的蝎子?只不过对那玩意十分厌烦罢了。
“你怎么捣鼓出来这玩意?”
葛老头说:“先前从夫人那儿得了些好东西,一时间没用完,便用在了百虫消上头,原本小老儿也做过这玩意,只不过功效没那么好,现在加了点泉水,效用简直翻了数倍。”
盼儿忍不住瞪了瞪眼,她说自己怎么瞧不见那些蛇虫鼠蚁的,原来是因为身上带着一汪灵泉的缘故。
百虫消里头加了灵泉,对虫蚁的克制效用就更强了,玉门关这边蝎子本就多,要是能把百虫消推出去,估摸着也能赚上一笔。
“你这百虫消好不好弄?”
一听这话,葛老头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忙道:“好做啊!百虫消也用不上什么珍稀药材,全都是便宜货,唯一关键的就是夫人的秘方,只要稍微添上一点,这百虫消也就配制好了。”
秀丽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盼儿冲着栾玉道:“你先去找了人牙子,想办法把那对可怜的母子带回来吧。”
栾玉诶了一声,转身直接离开了郡守府。
盼儿从怀里掏出装了灵泉水的瓷瓶,冲着葛老头道:“这瓶灵泉水就送给葛先生了,要是您倒出空来,便做了这百虫消,送到我这儿,可好?”
一看到灵泉水,葛老头一双眼珠子都不会动弹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拍着胸脯道:“既然夫人想要百虫消,小老儿肯定会将药粉弄出来,届时只要夫人分三成利就行了。”
甭看葛老头精通医术,但他最痴迷的还是炼药,偏偏炼药是个辛苦活儿不说,所耗费的药材也是千金难求,葛老头到现在都没攒下多少银子,全都砸在炼药上了,好在他无儿无女孑然一身,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
*
话说栾玉从郡守府里离开,便四处去找了人牙子。
没座城池里都少不得这种人,她也没费多少功夫,便打听到了消息,去了一条卖死契奴才的长街,刚一接近,就有一个胖乎乎的妇人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甭提多热情了。
“姑娘,您上这儿是要买什么?”
栾玉也没废话,直接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在牙婆眼前晃悠了一圈,笑嘻嘻道:
“大娘,实不相瞒,我是有事相求。”
牙婆咽了咽唾沫,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她忙道:
“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只要是小妇人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辞!”
听到这话,栾玉脸上的笑意更浓,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
“我主子觉得一对母子可怜,想要买人家回去,牙婆你去跟那妇人的丈夫商量商量,将人买下来,写了休书,事成之后,直接送你十两银子,如何?”
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竟然能有十两银子拿,这样不赔本的生意哪个不愿意做?
牙婆猛劲儿的点头,一边夸栾玉心善,一边拉着人往外走。
“不知道姑娘想买哪户人家的媳妇?”
栾玉说:“就是今个儿游街的母子。”
牙婆的胖脸上露出一丝愕然,忍不住皱了皱眉:“那妇人可不是什么好货,听说是被别的男人弄大了肚子的,还生下了个野种,非要把那种人买下来作甚?”
栾玉皱眉,问:“你怎么知道她不守妇道,难道是亲眼所见?”
牙婆道:“不是亲眼所见,但那孩子生的跟他爹一点也不像啊!”
脸上的笑意稍微收敛了几分,栾玉有些不耐烦,直接问了一句:“这桩生意,你做是不做?”
眼见着这脸嫩的小姑娘主意已定,自己再劝也没什么用处,牙婆应了一声,咬牙道:
“做!”
两人快步往城西的胡同走去,牙婆也是认识路的,很快就走到了一座宅子前,敲了敲门。
“谁啊?”
院子里传来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只见大门被人从里打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妪站在门里,吊梢眼瞪得溜圆,看着牙婆,哼哼道:
“李婆子,你来我们家作甚?”
牙婆笑道:“张老太,你那儿媳妇也不是个东西,不如卖给我,最近我手上缺人的很,给你五两银子,你看成不成?”
一听到五两银子,张老太眼神马上就变了,将牙婆跟栾玉迎进家里头,问:“真能卖五两银子?”
牙婆还没开口,栾玉插了一句:“还得附带上那个小的。”
“那是肯定。”
张老太应了一声,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一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女人肯定是不值什么银子的,但刚出生的小娃娃却值钱的很,尤其还是个带把的,卖给那种生不出儿子的人家,也能将香火继续传下来。
三人往前走着,站在了仓房前头,张老太从怀里掏出了钥匙,将那扇门打开,一股腥甜味儿霎时间涌进了鼻子里。
栾玉忍不住皱了皱眉,仓房中光线昏暗,她适应了好一会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发现白日里游街的那个女人,现在病恹恹的倒在了柴火上,旁边放着一个小娃儿,有气无力的哼唧着。
“银子给你,人我就带走了。”
说着,栾玉也不嫌脏,直接将那个灰扑扑的襁褓抱在怀里。
倒着的女人看到这一幕,面上露出丝惊慌,哑声道:“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栾玉打直腰杆,不再废话。
“我出了银子买下了你们母子,要是你不愿意走的话,我就把你的孩子给带走了。”
女人满脸惊慌,咳嗽了两声,面上浮起丝不正常的潮红,道:“我跟你走。”
一边说着,她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等走到大门口之后,栾玉让人牙子将准备好的休书从怀里掏了出来,张老太在上头按了个手印,她这才拿了五两银子,扔到了张老太面前。
将休书仔细收好,栾玉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小娃娃,脸蛋灰扑扑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浑身都散着一股臭味儿。
“你叫什么名字?”
满脸青肿的妇人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奴婢金玲。”
金玲身上的伤着实不轻,她男人下手极重,将人打的半死不活的,现在走路都有些费劲儿。
等走出了胡同,栾玉也没有食言,给了牙婆十两银子,之后便带着金玲母子往郡守府的方向走去。
边走她边问了一句:“这孩子是你丈夫的骨血吧?”
听到这话,金玲咬着嘴,脸上露出了丝羞窘的神情,满脸愧疚道:
“不是。”
“啊?”
弄了半天,原来这妇人还真是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她还以为是金玲是受了冤枉。
“孩子的父亲是?”
“奴婢也不知道,那天夜里,家里头没人,奴婢听到仓房那边有动静,便去那瞧了一眼,哪想到院子里突然出现了个男人,然后......”
“然后你就怀上了身子?”
金玲点了点头。
栾玉倒抽了一口冷气,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她带着这母子两个进了郡守府,心里头想着主子该如何安置这二人。
走到了盼儿所住的小院儿中,栾玉先找了间偏屋让金玲梳洗一番,给她端了一碗鸡丝粥垫垫肚子,省的饿坏了。
金玲抱着孩子进了屋里,先给儿子喂了奶,这才慢慢喝着粥,解开襁褓时,看到那块镶着宝石的令牌,她眼珠子里爬满了血丝,心里委屈极了。
将人带回来之后,栾玉就进了主卧跟盼儿通禀了此事。
听完栾玉的话,盼儿也不由吃了一惊。
咂巴咂巴嘴,她慢慢开口道:“先让那对母子养伤吧,就算金玲被人奸.淫,也不是出于自愿,让她游街也未免有些过了,到底如何安置这母子两个,等到金玲身上的伤好了再说。”
栾玉点点头,手里头拿着百虫消,开口道:
“主子,那奴婢今个儿就将百虫消洒在院里,看有没有用。”
“好。”
自打来到边城之后,栾玉都看到过不知多少只蝎子了,好在城里头的这种蝎子个头大,长得吓人,毒性并不如何厉害,被咬了只要涂抹上解毒药就成了。
不过也有不少人十分厌恶这玩意,栾玉就是一个,现在有了百虫消,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将药粉在院子周围撒了一圈,夜里栾玉回房瞧了一眼,果然没发现蝎子的踪影。
睡了一宿之后,第二日一早她正准备去伺候盼儿呢,就听到隔壁的院子传来一声惨叫。
此刻盼儿正趴在褚良坚实的胸膛上,整个人就跟没长骨头似的,可劲儿的蹭着,将男人蹭出了满心的邪火儿。
一听到动静,小女人吓了一跳,在床上坐直了身子,锦被滑落,露出了白生生的美景。
褚良看着面前的小媳妇,不由咽了咽唾沫,刚想将人搂进怀里,手背上就被狠狠拍了一下。
“大清早的,还不快去军营里,可别耽搁时辰了。”
男人悻悻收回手,一把抓过来小衣,帮盼儿套上,嘴里头问了一句:“刚才叫唤的动静怎么有点耳熟啊?”
盼儿冷笑一声:“能不耳熟吗?你那娇滴滴的好表妹,也不知道弄出了什么幺蛾子,大清早的都不消停。”
等到穿戴整齐了,栾玉端了盆子进来,边伺候主子洗漱,边道:
“将军,老夫人让葛神医去一趟,但是葛神医只听您的吩咐。”
褚良脸色发黑:“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没事儿,方才表姑娘让蝎子咬了一口,伤口肿起了老高,看起来咬人的蝎子是只毒性烈的。”
知道不是凌氏受伤,褚良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冲着栾玉摆了摆手:“打发人随便去请个大夫就是,不必找葛老头。”
盼儿洗过脸后,坐在妆匣前往面上涂脂膏,瞧见褚良这副不以为意的态度,心里头满意的很。不过她好歹是凌氏的儿媳妇,婆媳之间还是不能闹的太难看,要是请不到葛老头,依着凌氏的性子肯定以为是她从中作梗。
心里这么想着,盼儿开口道:“让葛神医去一趟吧,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也不好交代。”
吃了早饭后,褚良去了军营,葛老头从隔壁回来,老脸上满是惊色,冲着盼儿道:
“夫人,表姑娘怀孕了!”
蹭的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盼儿诧异极了:“你在说一遍?”
“表姑娘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眨了眨眼,盼儿慢腾腾的坐回了原处,她对葛老头的医术还是信得过的,毕竟这位在大业朝可有着神医之名,要是连小小的滑脉都诊不出来,那也不必再留在褚良身边了。
脑袋里乱糟糟一团,盼儿忍不住琢磨开了,暗自猜想那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
记得凌月娘先前说过,她是被一帮贼人掳到边城的,难不成是被那些歹人给污了身子?否则一个还没成亲的黄花大姑娘,怎么可能被人弄大了肚子?
此刻隔壁的院子乱成一团。
凌月娘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倒霉到了这个份儿上,好端端地在屋里呆着,都会被蝎子咬了一口。因为肚子里揣了块肉,凌月娘根本不敢请大夫,偏偏那蝎子是个毒性强的,光抹药膏根本没什么用处,眼见着伤口一阵阵的发黑,不止凌氏放不下心,凌月娘自己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丢了一条小命儿。
那位葛神医过来给她诊脉时,凌月娘就知道自己有孕的消息肯定瞒不住了,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想到名声被毁,下半辈子艰难的情景,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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