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叹一声,盼儿心里难受,不自觉的红了眼,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顺着面颊滑落下去。
她没有发现,原本被揉的发红的眉心,竟然渐渐的湿润起来,一滴泉水往下淌不同于眼泪的温热,泉水十分沁凉,一股凉气儿好像钻进了盼儿的头盖骨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抬头对着铜镜瞅了瞅,盼儿把铜镜抓在手里,发现那处果然出现了泉水,流到了她左脸的疤痕上,渗了进去,那处疤痕却微微有些发热,让盼儿诧异的瞪大眼。
她脸上的皮肉早就坏死了,十几年都没有感觉,现在竟然能察觉出烫了,这泉水还真有奇效。伸手捂着胸口,心脏在胸腔中扑通扑通直跳,她平静下来,不再哭了,眉心中也没有泉液继续往外涌。
难不成她必须哭才能有泉水出现?
盼儿心里疑惑,手上动作却快得很,狠狠在自己胳膊内侧拧了一下,疼的她眼泪汪汪哭的更凶,用手背抹了把泪,盼儿盯着铜镜,发现眉心处又有泉水凝聚,从桌上拿了只喝水用的小碗儿,盼儿把水咕咚咕咚的喝干了,用棉布捂着眼皮,憋着声音哭着,眉心的泉水一滴一滴的往碗里掉,很快就接了十几滴。
盼儿哭的头昏脑涨,双眼火辣辣的疼,实在是哭不出来了。
舀了一瓢水倒进碗里,自己先喝了一口,发现后院儿的井水变得十分甘甜,身体没有半点不适,反而如同泡在热水里般,腹中一片暖意。
端着碗走到床边,盼儿把林氏叫醒,让她喝了这一碗掺了泉水的水。
林氏正好有些口渴了,喝了水后,嗓子处也没有那么堵了,精神头儿也好了不少。
伸手摸了摸盼儿光洁的右脸,林氏眼眶微红,笑道:“盼儿买的药真有用,娘喝进肚子里,觉得舒坦多了……”林氏并没有说假话安慰盼儿,她是真觉得身体里有了力气,脑袋也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要是再喝几幅药,她估计也能好起来,不用丢下盼儿一个人。
盼儿悄悄的凑到林氏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娘,盼儿不傻了,我已经好起来了……”
听到这话,林氏大吃一惊,抬起头看,发现盼儿以往浑浊的双眼变得清明起来,与之前看起来不一样了,明明今天一早这孩子还傻里傻气,就跟一个三岁的小姑娘似的,怎么出门一回,就好了呢?
“娘,我想上山去采草药,给您治病,摔了一跤,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脑袋就清楚了……”盼儿没说自己脑海中多了一世的记忆,这种事情说出口了,不管林氏信不信,心里都不会好受。
林氏伸手抹泪,一把搂住了盼儿,浑身都止不住的开始打哆嗦:“盼儿…盼儿你终于好了,娘也就放心了……”
盼儿用指腹抹去林氏脸上的泪,林氏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儿,即使年纪大了,皮肉略松弛,但依旧貌美,但最近害了病,亏了元气,整个人瘦的都脱相了,苍老了十几岁般,盼儿想到娘死后被草草的埋进土里,连墓碑都没立,心里对齐父齐母的恨意更浓。
“娘,咱们能不能从齐家搬走,我不想住在这儿,他们不给你买药,是要看着你活活病死啊,这么心狠,就算我留在这又有何用?他们可不会把我当成他们的儿媳妇……”
听了盼儿的话,林氏有些犹豫。
她本就身体不好,要不是怕盼儿一个人活在世上无依无靠,她也不至于早早的给这孩子定下亲事。
七年前,母女俩搬到石桥村,齐川在读书上很有天赋,日后是个出息的,不过齐家家贫,即使齐川有才华,却没有银子上京赶考,林氏拿了五十两银子给了齐家,让齐川娶了盼儿,之后齐川上京,这一走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原本林氏本以为盼儿从此有了依靠,哪想到齐家人如此心黑,拿了银子,却将她们母女两个视为累赘,齐川命数不好,再也没传回消息,齐母却怪盼儿克夫,又嫌弃她貌丑人傻。
当初没拿到那五十两银子的时候,齐家是怎么说的?
说盼儿心思单纯,与齐川合得来,母女两个呆在齐家,绝对不会受委屈,一晃五年,林氏的最后一点私房钱花光了,齐家人的嘴脸也都暴露出来。
幸好齐老太太还是个有良心的,对她们母女不薄,不过齐老太太年纪大了,又能活几年?自己护不住盼儿,难道要让她留在齐家,一个人受委屈不成?
只是离了齐家,她们母女根本没有赚钱的营生,现在在这里还能吃口剩饭,但一走出这个门儿,或许连剩饭都吃不上了。
她一条贱命死了倒也干净,但盼儿还小,总不能跟着自己受苦。
算上记忆里的那一世,盼儿已经是两世为人了,虽无什么阅历,但她却明白林氏心里到底在顾忌着什么,拉着林氏的手放在脸上,盼儿轻轻蹭了蹭:“娘,就算留在这里,等到齐奶奶年纪大了,我还是没有活路,等您身子养好,咱们回到家里头,我有手有脚,多干点活,咱们总不会饿死。”
其实盼儿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她眉心处突然多出来的泉眼,她现在算是摸清了,只要她一哭,泉水就会从眉心里涌出来,稍微滴几滴到水中,那水就跟灵丹妙药似的,喝进肚,就连伤口都能好转。
盼儿记得以前林氏身体好的时候,会给她做酱菜来吃,那酱菜滋味儿好得很,当菜吃可下饭了,闻着那股香味儿,盼儿都直流口水,只不过近些年林氏的身子骨儿一年不如一年,这些年已经不做酱菜了,盼儿之前又是个傻子,即便爱吃,也不会主动讨要。
现在脑海中的迷雾尽数被拨散开来,想起酱菜的滋味儿,盼儿咽了咽唾沫,咬着嘴,试探着说:
“娘,咱们试试吧,总比呆在齐家好。”
林氏也被盼儿说动了,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被齐家人欺辱,若是她的病真能好,离开齐家也无妨,母女两个相依为命的十多年,只要不分开就好。
离开齐家很简单,在齐母眼里,盼儿是个傻子,她故意在齐母面前说林氏得了肺痨,肺痨这种病是会传染的,一个不好命都没了,齐母哪里敢留母女俩,当天就把盼儿娘俩给赶了出去。
盼儿跟林氏从齐家离开后,往石桥村深处走去,她们以前住的小院儿在山脚边上。算一算,已经五六年没住人了,好在建造的时候林氏手里还有点钱,花了大工夫,请人用青砖一层层垒起来的,十分结实,只要好好打扫一番,她们在石桥村中也就有栖身之所了。
林氏把挂在脖子上的钥匙给拿了出来,打开了木门上的铜锁,盼儿推开门,院子里长满了荒草,绿油油的,长势好得很。
走进院子里,盼儿进了屋,屋里头的灰尘特别多,好在她们之前搬到齐家时,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都留在了这里,拿了木桶在后院儿的井里头打了一桶水上来,往屋里的地上撒了点,之后才用扫帚扫,收拾出来了一层灰。
将屋里的桌椅板凳擦干净,柜子里还有两床棉被,是头些年新作的,之前一直没用过,今个儿太阳当空照,天气特别的热,晒晒被子也能祛一祛里头的潮气。盼儿抱着被子走到了院子里,放在竹竿上晒被子,林氏想要帮忙,被盼儿按在了凳子上。
“娘你身体还没好,等痊愈后,咱们忙的事情就多了,现在您最关键的就是好好养着,千万不能劳累。”盼儿板着脸,仔仔细细的盯紧了林氏,不断嘱咐着。
别看盼儿瘦成了皮包骨头的模样,但手上可有一把子力气,之前她在齐家没少干粗活儿,齐母使唤盼儿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毕竟盼儿就是个傻子,不用白不用。
不多时,盼儿将屋里给收拾干净,虽然院子里的杂草还没清,她也没打算动手,等到有钱了买几只小鸡仔儿,叨上一段日子,这些草便算物尽其用。
抱着被太阳晒的暖烘烘的被子回屋,盼儿将床铺好,林氏并未住在一起,屋子虽小,却干净整洁,盼儿在山边捡了一些柴火拎回来,架了火给林氏熬药。
家里头一点粮食都无,之前齐奶奶给的银子都买了药,分文不剩,除去草药外,她们还真就到了没米下锅的窘境。
陶罐儿在炉子上用小火慢慢烧着,林家离山里近,靠山吃山。
如今正值五月,山上的野菜长得好,前几天盼儿上山采药的时候,还看到了成片成片的大叶芹,那东西用水焯过,滋味鲜美。
石桥村靠山,平时这帮村民也没少上山打猎,盼儿虽傻,但疯闹的时候也曾数次跑到山上,走在小路上,盼儿背着一个竹筐,看到大叶芹就蹲下身,用指甲掐断根茎,枝叶主干扔进竹筐里头,没过多久竹筐就快要满了,大叶芹的汁水糊了盼儿满手。
掐了不少大叶芹,盼儿累的都直不起腰来了,她本想打一只野兔,不说卖点银子换点米面,也能给娘补补身子,但盼儿在山里走了快一个时辰,越走越远,连一根兔毛都没有看见。
她有些泄气,环视一周,才发现自己到了当初跌落的山崖底下,走到自己磕破脑袋的石头前,盼儿瞪圆了眼睛。
石头旁边竟然倒着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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