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的女子?”
翟恒跟褚良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阿古泰这位匈奴的首领,竟然会跟大业的妇人有了牵扯。
“到底怎么回事?首领能否为褚某解惑?”
阿古泰早就打定主意要将人带回草原,此刻也没打算隐瞒,面色不变道:“一年前我遭了别人的暗算,躲在了边城里头,因为中了药的缘故,便占了一个妇人的身子,你们汉人不是总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吗?我欠的债总得还,要是弄了个公主平白压在了那妇人头上,肯定会受委屈。”
这一点褚良倒是同意的,只凭着怡宁公主那副人嫌狗憎的性子,与匈奴和亲已经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若是她知道阿古泰满心满眼都是一个汉人女子,哪里能容忍得了?不闹的鸡飞狗跳才是怪事。
翟恒喝了一口雪莲酒,将心里的惊诧压了下去。
“反正陛下最希望的是与首领议和,和不和亲还在其次,只要开放互市即可。”
褚良的眼神略闪了闪,浓眉不由皱了起来,他原本还想着借和亲之事将怡宁公主给解决了,哪想到阿古泰对这位金尊玉贵的娇儿根本没有半点心思,反正看上了个普普通通的民妇。
心里正思索着,一阵敲门声响起,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往屋里走,一见着这三位大人物,吓得腿肚子发软,哆嗦了几下才吞吞吐吐道:“将军,夫人将才在院子里摔着了,现在肚子疼的厉害,您快去看看吧!”
男人面色突变,脸上阴云满布,咔嚓一声,就将酒杯捏的粉碎。
一旁的翟恒见状,心情也有些不好,道:“将军,我陪你走上一趟。”
代氏与林盼儿交好,若是那妇人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媳妇性情软和,哪能受得住?再加上她本就体弱,万一着了凉或者动了怒,想要养好可非一日之功。
这么想着,两个男人一齐向阿古泰告辞,随后便骑着马往怡宁公主的小院赶去。
来报信儿的小太监见着国舅爷也跟着来了,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对,不过他并不知道怡宁公主的打算,所以便没开腔,气喘吁吁的跟在马儿后头,一路小跑着往回赶。
褚良常年征战,在马背上呆着的时间绝不算短,骑术比起一般人要精湛不少,但翟恒常年居于京城,竟然也能保持这样的速度,丝毫不慢,要不是时机不对,褚良因为小媳妇的事情,心里头急的火烧火燎,怕是恨不得要跟翟恒一决高下才能痛快。
过了不到两刻钟功夫,这二人便到了小院儿门口。
褚良这些年杀了不少匈奴,又居于高位,身上自然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守门的小厮一见着这位,连拦都不敢拦一下,直接将人给放了进去。
男人一把抓住院子里的太监,面色狰狞扭曲,鹰眸漆黑如深井,将那太监吓得呼吸不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择人而噬的野兽盯上了。
“将军夫人在哪儿?”
太监早就吓破了胆,不过想起公主的吩咐,他咬了咬牙:“夫人就在东苑的厢房中,方才都见红了,您快去吧。”
伸手将人推开,褚良脚下生风,快步走到了东苑,翟恒急着去看代氏,也跟了上来。
等两人到了东苑后,不知怎的,院子里伺候的奴才突然减少了许多,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褚良还要往前冲,却被翟恒抓住了胳膊。
“将军且慢,翟某觉得有些不对,要是尊夫人真出了事的话,此刻应该请了大夫,院中应该极为忙乱才是,怎的连个奴才都瞧不见?”
被心头怒火冲昏了头脑,褚良顿住脚步,细细一想,也觉得翟恒的话有些道理,他眯眼眺望着东苑的厢房,雕花木门紧紧关上,从此处根本瞧不见里头到底是何情况。
轻身提气,褚良一脚蹬在树上,直接跳上了房檐,走到厢房的屋顶上,粗粝大掌捏起一片青瓦,趴在屋脊上仔细看着。
这一看不要紧,褚良的脸色登时变了。
房中哪里有盼儿的身影?只出现了怡宁一个人。
此女也是个厚颜无耻的,大冷的冬天,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儿跟同色的灯笼裤儿,抱着双臂歪在软榻上,只见这女子眼神迷蒙,露在外头的皮肉透着淡淡红晕,明显有些不正常。
只掀开了几片瓦,都有一股浓郁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褚良脑袋轰的一声炸响,俊朗刚毅的面颊涨成了猪肝色,咬着牙将瓦片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飞身掠下屋檐,回到了翟恒身边。
黝黑面颊好似凝着一层寒霜,瞧见褚良这副模样,翟恒心中也猜到了几分,问:“尊夫人没在屋里?”
褚良嗯了一声:“怡宁公主在房中。”顿了顿,他接了一句:“屋里点了下三滥的香料。”
听到这话,翟恒的脸色登时绿了,他哪里想到怡宁公主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要不是今日阿古泰发了话,她十有八九就是和亲的人选,要是再这档口除了什么污秽不堪的事情,朝堂的颜面往哪里放?匈奴与大业议和之事怕也会生出变故,她这明显是不将百姓与将士的性命放在眼里。
两人一同从院中离开,越走褚良心中越是憋气,两手死死握拳,对着干枯粗糙的树干一顿猛捶,丝毫没有吝惜力气,将那老树打的不住摇晃,主干都多出了几道裂纹,男人骨节处也血迹斑斑。
翟恒见状,忍不住劝道:“怡宁公主的确有些过了,不过将军不好对她出手,毕竟此女要是在边城出了事,你哪里能脱得了干系?”
褚良也知道这个道理,牙关紧咬,恨声道:“多谢国舅爷提醒,褚某知道轻重。”
两人刚走到垂花门,在此处守着的老嬷嬷眼睛尖,见着褚良出来了,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这定北将军才刚进去不久,怎么会这么快就出来,难道公主没有成事?
房中点的合欢香药性十分霸道刚猛,除了敦伦之外,根本无法解除那种药性,身处于合欢香包围之中,就算褚良面对其他女子如同柳下惠一般,也会登时化作饿狼,忍不住自己心中的火气。
现在这人与翟恒如若无事的从后院儿离开,是不是说明褚良没有进屋?
越想就越是慌乱,老嬷嬷小跑着冲上前,颤声道:“将军怎么不去看看夫人?她可难受、”
话音未落,老嬷嬷只觉得肚腹处一阵绞痛,她整个人都被褚良踹飞了,脊背狠狠撞在花台的尖角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也不知骨头究竟碎了几根,反正站也站不起来。
“你这老虔婆,嘴里头不干不净的,竟然胆敢诅咒我夫人?今日不要了你的命,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日后可得小心着些,知道吗?”
对上男人阴鸷的眼神,老嬷嬷一个哆嗦,脸色青白交织不断变换,整个人又疼又冷,如坠冰窟。
淅淅沥沥的响声响起,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尿骚味,瞧见那老虔婆身上衣料湿了一片,褚良嗤笑一声,与翟恒一起走到了正堂中。
香炉里点着合欢香,随着时间的流逝,房中香料的味道越发浓郁,怡宁公主只觉得浑身热的厉害,好像被沸水包裹住,让她呼吸急促,面颊涨成猪肝色,显然是难受的很。
*
*
盼儿坐在八仙椅上,小手捂着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刚刚怡宁公主突然离开了,剩下的一些妇人去瞧了梅花,她实在是不愿意在外头吹着冷风,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就连平常在家走动都得小心着些,万一磕着碰着,后果不堪设想。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盼儿正跟代氏谈着慈幼局的事情,也没往那头看,等到视线被一片阴影遮盖住时,她扭头一看,目光落在面色阴沉满身煞气的褚良身上,着实吃了一惊。
“将军,你怎么来了?”
褚良没开口,皱着眉看着不远处的凌氏,心中藏着无尽的失望。
他知道母亲对盼儿有些芥蒂,但盼儿肚子都整整七个月了,还将她带到这劳什子赏梅宴上,怡宁公主明显动机不纯,凌氏又一直属意怡宁公主当儿媳妇,要是其中没有她串掇,褚良算是万万不信的,她身为小宝的亲祖母,怎么不想想,万一盼儿出了点什么事,他和小宝该怎么办?
被褚良看的一阵心虚,凌氏忍不住问:
“怎么了这是?”
大掌攥住女人细细的腕子,褚良拉着盼儿起身,结实壮硕的手臂环住她的后背,那副细心呵护的架势十分明显,让周围的女眷看在眼里,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嫉妒。
这林盼儿当真好命,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村妇,摇身一变成了定北将军的夫人不算,现在还能得到丈夫爱重,院子里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运气也太好了些。
翟恒看到代氏平安无恙,俊朗的面庞露出笑意,拉起老妻的手,慢慢往外走。
代氏虽然身子不好,但心思却细密的很,等走到人少处时,她小声问: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今日之事是怡宁公主针对褚良设的一个局,不过褚良没有中计。”
翟恒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代氏上马车,恨不得将自家夫人马上带离这种污秽的地界儿。
目送着两对夫妻的身影消失在小院中,凌月娘心里咯噔一声,拉着凌氏的手,触手冰凉。
感受到女人指尖轻轻发颤,凌月娘急声问:“姑母,您与表哥是不是生出了什么误会?怎么他方才连一句话都没跟您说,这、这不合规矩啊?”
褚良虽然是个武人,平日里粗枝大叶的,但因为生父早逝的缘故,对自己的亲娘十分孝顺,眼下对凌氏不闻不问,要说其中半点儿猫腻都没有,凌月娘肯定是不信的。
凌氏死死咬着嘴,心里头又气又恨,她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来到赏梅宴只是褚良也是知情的,为何只过了一上午,便急匆匆的来到正堂,将林盼儿那个贱妇给接走了?
摇了摇头,凌氏心慌意乱,有些不知所措。
凌月娘早就清楚自家姑母到底是什么德行,只说她这副性子,也亏得运气好,早年嫁到了定北侯府,后宅中没有什么不堪的阴私之事,若是换了户人家,现在怕是被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表哥对姑母处处忍让,一晃过了这么多年,也该腻歪了吧?
“姑母,您今日回去,得跟表哥见上一面,将心结解开,毕竟是嫡亲的母子,他也是从您肚皮里爬出来的,哪有什么隔夜仇?”
苦口婆心的劝着,凌月娘说的口干舌燥,心中十分不耐,但一张涂了口脂的嘴儿却没有闭上,毕竟她在边城只有凌氏一个依靠,万一凌氏彻底失去了褚良的信任,自己的婚事该如何是好?
越想越着急,凌月娘也有些心虚。
凌氏之所以会带着林盼儿来赏梅宴,都是她在其中撺掇着。先前怡宁公主找了她,声称要将自己与人私奔的事情告诉凌氏,凌月娘登时就吓坏了,根本不敢想象事情被戳穿之后凌氏的表情。
她这个姑姑最重规矩,得知自己被贼人奸.淫,心中会生出几分怜惜,但若是换成了与人私通,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因为这个,她同意了怡宁公主的要求,缠着凌氏将林盼儿带了过来。
正当凌月娘不知所措时,凌氏径直站起身,也不理会周围讨好着她的诸位女眷,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一个人被扔在这赏梅宴上,凌月娘心里憋屈的很,刚想走,就看到边城有名的大夫被一个小太监带着,匆匆往后院走去。
凌月娘的记性不差,即使这个大夫她先前只见过一回,但也认得清清楚楚,知道她小产时就是这位给诊的脉,这位黎大夫在边城中有妇科圣手这一称号,专门为女子调养身子,诊金不菲,性子也怪得很,此刻出现在这间小院儿之中,难道是怡宁公主的身子不好了?
冷风呼啸,凌月娘怀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她弓着身子往后院儿走去。
刚走了没多远,她就看到另外一个年岁稍长的太监迎了上来,冲着黎大夫道:
“大夫,女子中了合欢香可有解法?总不能真要与人敦伦才能将药性去除吧?”
黎大夫年岁不小,这些年行走江湖,也见过不少世面,一听到“合欢香”三个字,立时反应过来了,不由大惊:“你们怎么能得到这种腌臜的东西?合欢香必须行房才能解毒,老夫医术不精,没有办法,公公另请高明吧。”
听到这话,缩在树后的凌月娘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也不是个傻子,想想怡宁公主费尽心机要挟她,让她把林盼儿带过来,再联想到先前在正堂中突然出现的褚良,她咂了咂嘴,怎么也没想到怡宁公主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给褚良下合欢香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中了的药大夫根本解不开,估摸着非得找个男人才行。
脑海中浮现出怡宁公主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凭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对她百般瞧不上,凌月娘心里头简直痛快极了,等到黎大夫跟太监离开后,她偷偷摸摸地从树后走了出来,忙不迭的离开了后院儿。
凌月娘能轻而易举的脱身,但怡宁公主此时此刻却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整个人跌在地上,缩成一团,浑身通红,就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厢房只有一扇窗户,此刻早就被打开了,房中合欢香的味道也尽数散了去。
太监将黎大夫送到屋里,瞧见怡宁公主这副模样,黎大夫眉头皱的更紧,唉声叹气不断,再次重复道:“老夫无能,救不了这位女子。”
因为褚良对怡宁公主半点儿心思都没有,为了成事,她特地选了这种后劲儿猛烈的香料,一旦嗅闻到了,神志会慢慢涣散,若是强忍着不做,过了小半个时辰,浑身气血翻涌,整个人便如同废了一般。
此刻怡宁公主耳鼻中已经流出了殷红的血迹,蜿蜒如同细蛇一般,看着十分瘆人。
太监没有半点法子,只能带了黎大夫去了老嬷嬷屋里,伏在老妇耳边,道:“没有男子,合欢香不能解。”
闻言,老嬷嬷脸色发青,突然呕出一口血来,黎大夫原本是站在门口的,鼻间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他赶忙走了过来,给老嬷嬷诊脉。
“是谁下如此狠手?”黎大夫双目冒火,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对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妇动手,还伤了人家的肺腑,即便好生调养都会影响寿数,实在是丧尽天良。
老嬷嬷对黎大夫的话充耳不闻,脑中思绪如同乱麻,纠结了好一会儿,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才冲着太监道:“找个身家清白的侍卫送进去。”
太监听了这话,很快便从房中退了出去,因为情势紧急,实在是经不起耗,他直接去外院儿揪了一个守门的侍卫进来,也没说原因,随便找了个由头就将人骗到了东苑的厢房中。
站在门外,听到房间里发出的动静,太监伸手抹去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儿,明明天气冷的能滴水成冰,他却因为公主这档子时吓得心神不宁,也不知道等公主恢复神智后,会如何处置那个可怜的侍卫。
回郡守府的路上,褚良跟盼儿坐在一辆马车上,一开始男人的神情只是阴郁,到了后来,额角竟然迸起青筋,眼珠子通红的模样将盼儿骇了一跳,她猛地扑了上去,小手刚一碰到褚良的面颊,就被烫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脸上为何这么烫?”
“没事。”褚良两手握拳,声音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盼儿根本不信他的话,小手颤巍巍的在怀里头摩挲着,终于找到了装了灵泉水的瓷瓶,赶忙掰开褚良的嘴,将灵泉水灌了进去。
灵泉水中蕴含着十分浓烈的灵气,对毒性也有那么几分消减的功用,却面对合欢香这种香料,一时间却起不到什么好的效果。
眼见着热汗如浆,从男人头脸上滚滚而落,盼儿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褚良根本见不得小媳妇掉泪,他口中弥散着一股铁锈味儿,知道那腌臜东西无法用内力压下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道:“盼儿,帮我一把。”
……
赶车的侍卫也是耳聪目明之人,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车门,里头的动静隐隐约约的传了出来,让他浑身僵硬,将马儿的速度放慢了不少,等到一切都平息后,马车将好到达郡守府门前,褚良体内的药性也解了。
褚良推开车门,灵活地跳下马车,之后一把将行动不便的小媳妇抱在怀里,径直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即使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此刻盼儿一张脸也涨红的好似沾了露水的娇花,小手死死攥着男人的衣角,将滚烫的面颊贴在褚良胸口,不敢露出半点缝隙。
郡守府中里里外外的人并不算少,看到堂堂定北将军抱了个妇人走进来,众人一时间都看愣了,扫见女子高高耸起的肚子,他们也猜到了此女的身份。
以前便听说定北将军对夫人十分宠爱,但百闻不如一见,一个男人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的妻子抱回家,肯定是十分在意的。
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家所住的小院儿中,栾玉端了一碗热乎的羊奶,直接送到盼儿面前。
羊奶先前用茶包煮过,小火儿煨在灶上,因为煮了一上午了,上头都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奶皮,金黄透明,吃在嘴里滋味儿倒是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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