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听到了钟离临炘和宫荣川谈话的韩沐清,一时觉得进退两难,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还是干脆现在下去,把一把钟离临炘的脉,看看他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哪怕,可能她也无法立即分辨出来。
但想了想,韩沐清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她很能理解临炘的担忧,所以想了想还是没有下去,而是悄无声息的离开,去了承业寺。
有困难,找师叔!
“毒?”忘尘似乎有些疑惑,半响才是道“那你不应该来问我,怎么想,也都是万毒宫和神医谷更擅长这些。”
韩沐清抹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那不就等于告诉临炘我偷听到了么。”
“况且……临炘必然是找过临尘的。若连临尘都毫无头绪,那基本上就应该是奇毒之一。”
“对于这些奇毒……即便是师父……”韩沐清将手摊开“也无可奈何。”
说着,韩沐清看向忘尘“反倒是师叔……既不会引起临炘怀疑,若是知道了是什么毒,我也能去寻找方法。”
忘尘缓缓叹了一口气“好吧。”然后接着道“不过,有一个人但的确很合适。”
韩沐清笑眯眯道“百晓生。”
“他能写的出来天下奇毒榜,必然对这些毒极为了解。”
忘尘神色顿时变得颇为无奈起来“你从一开始就在打他的主意吧。”
绕是韩沐清,一下子被点破心事,也顿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自从自己知道百晓生就是段生死后,段生死就在躲着自己,那模样就像生怕自己让暗月剁了他一样。
所以这一次,她也只好来麻烦忘尘,谁让只有师叔能够叫的动段生死那家伙。
“好吧,我写一封信给他,但至于他愿不愿意来帮这个忙,我就不能肯定了。”
韩沐清连忙点头“多谢师叔。”正打算起身离开,却被忘尘叫住“都这个时候了,你打算去哪,是回荣亲王府还是皇宫?”
韩沐清顿时微微眨了眨眼,也觉察出了自己现在无论去哪里都似有不妥。
“算了。”忘尘叹了口气“还是在这休息一日,明日一早再离开吧。”
“那师侄便恭敬不如从命。”
夜里,忘尘的院子中静的听不到一丝动静,邹然,风起,有叶子飘落,树枝上静立几人。
而一只静坐的忘尘也终于动了,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水宵寒站立的方向,淡淡的开口“水师侄,许久不见。”
“你要拦着我?”水宵寒头微偏,眉头也是极其轻微的挑了一下。
忘尘微微启唇的同时,也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只是希望师侄能够平心静气的好好想一想,自己所要的,究竟是什么,莫要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更何况——”
“我早就说过,你杀不了小愔。”无论,是基于任何原因。然后忘尘微微抬头,看着水宵寒,接着道“也别妄想,死在小愔手中。”
水宵寒的嘴邹然抿成了一条线,他的手指微微的一颤,许久之后,才是从树上缓缓跳于地面“让开。”
忘尘微微摇头“即便我让开,结果也不会有丝毫不同。”说着,他那双极淡的眼眸却是冷冷的扫过水宵寒,然后唇角上扬了一个弧度“难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要尊师重道么?”袖下的手微抬,指尖仿佛又银光划过“好歹,我也是你的师叔。”
水宵寒微微皱眉,本能的感觉到了一种威胁,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出自于本能的心惊胆寒。
可是,他并不想放弃。
纵然那一日他在听闻韩沐清身中妒红颜的消息后,有着片刻的不知所措,甚至落荒而逃。但这几日反复想过之后,终于明白,他和韩沐清总是要死上一个,才有休止。
他死,或者韩沐清死,在简单不过的两个选项。
而忘尘显然并没有打算给水宵寒思考的准备,只一瞬的功夫,忘尘就已经出手。
手中的银色光芒,不过一掌长短的柳叶小刀,薄如蝉翼,吹发立断。而那柳叶小刀在忘尘手中就犹如有了灵性一般,灵活的不似死物,而忘尘的身法更是诡异莫测,紧紧的贴合着水宵寒,任水宵寒轻功过人,身法灵活,却被忘尘死死锁住,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不过数十招就被忘尘逼入死路,周身上下更是被画了无数道伤口。
银色的柳叶小刀抵在水宵寒的脖子。
忘尘淡淡敛眸,淡淡道“第一杀手,不过如此。”随即便是受了柳叶小刀,但水宵寒的脖子已经被划出一道红痕,没有伤及动脉,并不致命。
但韩沐清若再次,便必然会发现,水宵寒此时脖子上所受之伤与自己之前的那一道,无论位置深浅,均都是一模一样。
水宵寒脸色铁青的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伤口,眉头紧皱。
第一杀手,固然不意味着武功一定是第一,甚至恐怕连第二,第三,甚至前十都排不上号,但忘尘的武功,还是强到令人……震惊!
即便是韩沐清,也不过是因为内力比他更胜一筹,所以每一次都会被韩沐清反制,但绕是这般,韩沐清与他也要交手数百招才能堪堪获胜,却绝不会像忘尘赢得这般轻松。
即便是韩沐清的那个大师兄。
“现在你还执意让我让开么?”与水宵寒的一身狼狈不同,忘尘依旧是一身白衣如雪,十分的干净整洁,如同谪仙。
“你若一心求死,我这个做师叔的,但也可以了却你的心愿。”
“这是我与韩沐清之事。”
忘尘微微勾唇,紧接着冷笑一声,若是韩沐清在此,必然会觉得惊奇,师叔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冷笑,目光之中也会带上讽刺?
“冠冕堂皇。”
“这是你的事,与小愔何干?”
“输了棋的人是你,害死师兄的人是你,活在愧疚自责里的也是你,与小愔,毫无干系。”
“自责的是自己技不如人,输了棋,害死师兄。愧疚的是,不但输了棋也输了心,喜欢上‘害死’师兄的人。”看着水宵寒一瞬间苍白下来的面色,忘尘却依旧勾笑“怎么我说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喝下哪壶酒,需要我告诉你里面是什么么?忘忧独有的忘忧醉。”
试情之酒。
“一派胡言。”水宵寒抿紧了唇,却缓缓抬腿走向放走忘忧醉的石桌,拿了起来,便是咕咚咚的倒入口中。
“饮如甘露。”
“哦。”忘尘微微挑眉“哪壶里面其实并不是什么忘忧醉,只是酿坏了的汾酒。”
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水宵寒,忘尘再一次将眸子微敛,许久之后才是动了,手起刀落,刚刚盛酒的酒壶一下子就变成了两半。
而百晓生就大大咧咧的坐在屋顶上,嘴里还叼着一个鸡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么大的火气?”百晓生似乎有些啧啧称奇“倒是好多年不见你这幅样子了。”
“在为什么生气?”
“没有。”
“因为韩沐清?”百晓生说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他偏头看着忘尘,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忘尘似乎也同刚刚下山无悲无喜的那阵有了区别,仿佛更想是个人,而不是远在天边默默俯视苦苦挣扎却无动于衷的神。
“我说了,没有。”
“随你好了。”百晓生似乎并不在乎的将双手摊开,没有才怪了好么。然后微微偏头,随即冷笑了一声。
酿坏了的汾酒?开什么玩笑,那里面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忘忧醉。
至于喝在水宵寒口中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味道,那就只有水宵寒自己知晓了。
忘尘的目光仅仅是快速而又淡漠的扫过百晓生“安排一下吧,过几日怎么也要做出刚刚回京的样子。”
“知道,知道了。”百晓生懒洋洋的打着哈欠“你倒是轻松,嘴皮子上下一张一合,你那师侄的话,就什么都答应下来,却要苦了我,怎么才能瞒过暗月。
“不过……”百晓生从屋顶跳了下来,语气也是正经了几分“钟离临炘所中之毒,可要如实相告。”
忘尘微微敛眸“自然是,如实相告。”
百晓生顿时嗤笑一声“这么残忍?那种毒的配方,现如今就算南芜手中也没有。”百晓生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下巴“这世上除了我,便唯你一人。”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百晓生微微勾了勾唇“但却是你给仲衍行的。”
“解开钟离临炘身上的花开三月,只是为了让其中上一种更加无法控制的毒。”
“你说,等韩沐清只担心一切后,会如何?”
忘尘敛眸“与我无关,路的每一步,都是他们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也本就是他们的命。”
“是么?”百晓生微微挑眉“但我可不觉得花开三月和那种毒会有什么太不同的差异。”
“算了,你做什么必然都有理由。”
“但……”百晓生再一次转过头去看忘尘“你可确定,按照你选的路走下去,你不会后悔?”
“自然。”
“这些年来,我觉得,你终于开始有了人气,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你感觉高兴还是不高兴的。”
“这世间从来都是朝代更替,沧海桑田……帝王局于这天下苍生大坻重要,又或者也不怎么重要。”
“但是于你……”百晓生轻轻抿唇,许久之后才是长长叹了一口。
人海何幸与相逢。
他恍惚间想起了一个人,想起那个人曾道,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换得与你今生擦肩而过。
所以啊……
人与人,于旷阔无垠的天地当中,于浩瀚虚渺的时间当中,不早不晚,刚刚好遇到,便已然是一种幸运至极。
“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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