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闭上眼,那一番话,便在钟离临修的耳边回荡着。
一边,一边,边边锥心。
一句,一句,句句蚀骨。
恍惚间,仿佛又见到那画中的佳人,又仿佛是在哪三月,在洛阳城外的惊鸿一瞥。
“清儿……”钟离临修的声音里带了沙哑,他抬起手伸向天空,想要抓住什么,可是能握在手里的,却什么都没有。
——“修王殿下若是考虑好了,便可以来找我。”
——“你为何要帮我?”
——“没有为什么。”
“我真的不想……”不想同你走上对立面。
——“做皇帝的确没什么好的,但却有一点,那便是——你身为修王求之不得的东西,当你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之时,便唾手可得。”
——“修王殿下难道真的甘心么?从小到大!”
——“没有生母,没有父皇!”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着别人施舍而来,一旦有朝一日,那人不想了……你只会一无所有。就像现在,你所爱之人。”
一点点从台阶上站起,钟离临修抬了抬头,最后又低下,然后一言不发的又回到了屋内,将房门关闭。
韩沐清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在梳妆台前,半响才是动了,她从首饰盒最内层取出一枚混体为白色,简朴大方的簪子,拿在手里看了许久,然后闭上了眼睛,才是缓缓开口道“芷儿。”
“将这枚白玉簪……明日给西北王送去。”
白芷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将白玉簪接了过来。
这白玉簪,小姐是极其喜欢的,曾有一段时间,从不离身,虽然这支已经并不是王妃留下来的那一支。
但这枚簪子,乃是修王所赠。
小姐的一起,大坻是……想要彻底斩断修王的念想。
这对于修王而言,也许会很残忍。
但……长痛不如短痛。
又或者说,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
第二日白芷便依言将白玉簪送去了修王府。钟离。临修将簪子紧紧攒在手中,半响才是有些艰难的开口“你家小姐可曾说了什么?”
白芷答“皇后娘娘说,这白玉簪固然很好,可是她受之有愧,况且,这白玉簪纵然再如何想之前那个,但终归不是,留在身边也无益。”
“她当真这般说的?”钟离临修手狠狠一抖动,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白芷。
白芷微微颔首“当真。”
钟离临修紧紧握着白玉簪,笑容却是更加冷了,许久之后才是缓缓道本王知道了,多谢白芷姑娘。”
走出修王府,正要回宫的时候,却是被一道带着惊喜的声音打断。
“白芷姑娘!”
白芷定住,缓缓转身,向着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钟离临倾行了一礼“慕王殿下。”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钟离临炘继位,诸位皇子自然都进了王位,比如八皇子钟离临澈也是封了卫王。
而五皇子钟离临倾,封的便是这慕王。只不过并未有封地,而是就在京城,当然,这也是良太妃的要求。
毕竟钟离临倾曾经荒唐了那么一段时间,若是无人看管,谁知道会不会再一次荒唐起来。
钟离临倾显然对于在这宫外偶遇白芷感到很是高兴“白芷姑娘怎么会来此。”
白芷应答道“替小姐来送些东西,现在正准备回宫复命。”
“这样啊。”钟离临倾面上有些失望,他明白白芷故意加上后半句,意思无非是告诉自己,不能再次逗留。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白芷姑娘,最近过得可好?”
“甚好。”
“白芷姑娘可曾想过出宫?”
“白芷的命乃小姐所救,小姐在宫内一日,白芷自然侍奉与左右。”
“小姐还等着白芷询问结果,若慕王没有其他事情,白芷就告退了。”说着,白芷又是施了一礼,便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白芷姑娘!”钟离临倾再一次叫住白芷“姑娘可喜欢……花月辞?”
白芷眼眸立刻微颤,连嘴唇都邹然抿紧,但她很快便将头低下,神色也是恢复如常“白芷……未曾听闻过。”
“白芷该回了。”说罢,白芷便小步快走离开,比起刚刚,仿佛多了一丝急促,又或者说,慌乱。
直到走过拐角,白芷才是邹然停了下来,却是靠在后面的墙上,微微喘息起来,然后抬起双手捂住了嘴,极力的压抑着哭腔,但是泪水还是不断流下,模糊了视线。
白芷想,明明已经过去了那般久,明明已经说过不爱亦不恨,可为什么那一刻,她的心还是如同窒息,无法呼吸,溢满了悲痛。
——“在下临倾,家中排行老五。对小姐一见钟情,敢问小姐芳名。”
——“我从来不说谎,我说了心悦与你,就必然是真的心悦,想同意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
——“我虽文不可安邦,武不可定国,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钟离临倾,也不会再有比我更爱你之人。而如果那是你所希望的,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完成。”
——“阿雪,阿雪!林国公同意了!他同意把你嫁给我了!阿雪,我好欢喜。”
——“阿雪……”
……
——“这是什么?”
——“这曲子叫做花月辞。”
——为何叫做花月辞?”
——“那是因为,我想陪你看花开花败,日升月落,直到这一生走到尽头。”
将脸上的眼泪狠狠擦去,又深呼吸了几次,白芷才是准备拐出去,接着往前走,而这个时候,一道马车恰好经过,一直往前走,然后在修王府前,停了下来。
白芷微微挑了一下眉,那马车她认识,是苏家的。
但是想了想西北王的身份,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而且本来西北王就与苏公子关系甚好。
如今刚刚从西北归来,前来拜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白芷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
修王府,又或者说,已经改名了的西北王府,最近死了个侍女,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事实上,就连那个侍女本人倒死都不明白,王爷为何会处死她,她不过是去送了一趟茶水。
隐约听到了什么,那对她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然后就被发现,房门邹然被打开,里面坐着几个人,包括自家王爷。
而王爷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对身边的人道“杀了她。”
那个人,那个也认识,姓萧,名启,字长盛,是王爷从西北回来就带在身边的,说是王爷在西北时,最得力的干将。
然后,那个年仅十七岁的侍女,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萧启用一张帕子将剑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随手将帕子扔在了那名是女的身边,利剑回鞘“殿下。”
“处理干净些。”钟离临修只是淡淡看了那侍女的尸体一眼,微微敛眸“她不喜欢。”
清儿会杀人,而且只要出手,必然招招凌厉,但是却并不喜欢血腥,只是她没得选择。
“是。”
钟离临修再一次将目光落在另一人的身上,那个人黑衣黑裤黑袍遮盖,而在帽子下,还有一张白色的面具,遮盖住了全脸。
“你可能保证,真的不会对清儿的身体有所影响?”他说这话时,眉头微皱,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邹的更加紧了,手也是攒紧成了拳头。
那人轻轻笑道“自然可以,以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修养上几个月也就恢复如常了。”
“更何况……你早就做了决定不是么?”
钟离临修眼眸微垂,笑容更加冷了,所以,这就是他讨厌这个人的地方。
“你的人可是靠谱?”
“绝对靠谱。”
待黑衣人离开之后,萧启才是开口问道“殿下,这人究竟是谁?真的可信?”不但藏头露尾,而且声音一看就是经过处理。
钟离临修眼里有几分不喜,讽刺一笑“一个疯子。”
“不过……倒是可信。”
说着,钟离临修抬手拍了拍萧启“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离开,本王不会除去你。”
“若不离开……也就只能陪着本王一起走下去。”
“属下一家的命都是殿下给的,自然此生此世都不会背叛殿下。”
“本王给你的,你在西北战场都已经尽数还了。”
“属下,誓死跟随殿下,还请殿下成全。”
钟离临修微微点了点头“行了,本王知道了,你出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静。”
“是。”
待萧启离开之后,钟离临修的目光依旧落在萧启离开的方向几息,半响才是微微垂眸,然后略带讽刺的笑了笑。
在院子里坐了许久,钟离临修起身走到池塘前,看着湖面里的自己,然后抬起两支手,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脸,直到在池塘里的那个人,有了曾经的几分模样,那个常常带笑,周身都洋溢着阳光的少年,然后湖面的那个人,神色又变了,多带了几分悲伤与疲惫。
钟离临修伸出手,摸出怀里的白玉簪。
然后抬腿向外走去“备马车,本王要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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