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华被那一声惊雷震醒, 她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窝在言洛的怀里。

　　梦境过于真实, 让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她好像刚才一直跟着言钰在走, 或者说她就是言钰。那份感情, 一直到最后想要抛开一切的绝望, 都让她浑身战栗。

　　“有华？”言洛轻声的叫着她的名字, 将她拉回了现实。

　　——对，我是姜有华，悠谷剑院的弟子。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却发现自己脸颊上都是泪水。“我看见……看见了言钰战仙，看见了晔卿帝君大婚，看见言钰战仙跳下断仙台。”她轻飘飘的说道。

　　言洛伸手擦拭她的眼泪, 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她的脸, 他的手指有些轻微的颤抖，动作却依旧温柔。

　　“都是梦, 鬼界的鬼们最喜欢讲故事, 我们下来的时候经过一道鬼雾, 会让你有些幻念。”言洛低头看着怀里的有华, 他的声音晦涩低沉, “不要想了，那都是别人的故事。”

　　有华深吸了一口气, 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低头笑道, “说来也巧, 原来我们曾在的千机小秘境，就是曾经言钰战仙住过的千机洞府，你竟然还在人家院子里种菜。”她看着言洛，愣了片刻，“你的头发……”

　　此刻言洛的头发完全变成了白色，他的表情有些变化，不再同之前一样，脸上总是挂着轻松的笑意，此刻更添了一丝沉重。

　　言洛挑起一丝头发看了看，“无事，大概是因为在鬼界的原因。”

　　他微敛双眸，白色渐渐褪去。待他再睁开眼时，那副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有华从言洛怀里站起来，向四周看了看。两人现在正坐在一处枯树之下，近旁有条数丈宽的大河平静流过。不远处灯火通明，喧嚣声不绝于耳。“这里是……鬼市？”

　　言洛示意有华抬头看上面，只见原本应是满天星辰的天空，此刻压的极低，还有一层淡黄色的浓雾漂浮在上。“这里便是鬼界了。此处的主人尚未回来，苦酒巷究竟发生了什么，待他回来问问便知。”言洛冲她伸手，“你尚未来过鬼界，鬼市里好玩的东西也很多，我带你四处走走。”

　　有华最喜欢热闹，听说有好玩的东西，立刻同意。

　　言洛用下巴指了下自己的手，对着有华扬起眉毛，“拉好我的手，不然走丢了，被鬼抓去吃了可不好。”

　　小白站在不远处，看着言洛的眼神有些担心。妖君的头发确实偶尔会变成白色，但那和在不在鬼界毫无关系，而是……他又看了一眼有华，最近这样的频率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

　　鬼市同人间的夜市差不太多，只是更为热闹一些。街道两侧的房屋鳞次节比，大大小小的牌子、旗子挂在两旁。房屋前面亦有许多商铺，吃食、玩物应有尽有。吆喝声、叫卖声、笑闹声不绝于耳。幽蓝色的鬼火、红通通的烛光，灯火万千。

　　鬼市上熙熙攘攘，很多鬼看起来和常人无异。有两只鬼撞到了一起，一个头“咕噜”一声掉了，骂骂咧咧的指着前面另外一个。他身子还在原地，头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不少灰尘，嘴巴却还是一张一合的兀自不停。边上面铺的老板见状，伸手就把那头从地上抱了起来，往锅里一放。面汤咕噜噜的冒着泡泡，那个鬼身子立刻扑到锅前，将自己的头捞了出来。

　　言洛见有华四处张望，歪着头凑到她耳边，“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有没有人肉火锅。”

　　“人肉火锅？”

　　有华点了下头，“不是说鬼市里有很多这样的摊铺吗？一般都是个猪头人，然后现场切肉的。”

　　言洛忍不住笑了出来，“人间界和鬼界分割已久，哪里有人肉给他们吃？况且鬼也不吃人，他们还嫌人肉腥呢。”

　　小白在一旁插话道，“我倒是知道有种鬼吃人！”

　　“什么鬼？”有华和言洛齐声问道。

　　“色鬼！”小白略带得意的一扬头。

　　“……”有华看着小白此刻一个稚童的模样，却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为他的教育深表忧心。

　　言洛轻咳了一声，“小白，你去那边茶铺等我们好吗？以免一会儿有什么鬼，不小心踩到你。”

　　小白眉头拧起。明明自己也是第一次来鬼市啊，为什么就不带我到处玩一下？！

　　他刚要表示反对，就听见言洛又轻轻的叫了他一声，“小白？”

　　妖君这明晃晃的是在威胁自己啊！小白心里苦，但是他只能默默的说，“好的，我去那里等你们，别走远了，记得办完事情回来找我。”

　　有华眨了眨眼，问道，“小白不一起走走吗？”

　　小白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鬼市我来过好多次了，不想走了，你们去吧。”谁知道我的心里在滴血！

　　有华同言洛一路往前走，他的身姿在别说在人间界，在鬼界也是出类拔萃的。容貌更是俊朗，带着一股风流潇洒的意气。路边走过的女鬼，不管妆容浓淡，对言洛都多看了几眼。有胆子大些的，笑着走了过来，“公子，来鬼市玩吗？”

　　言洛不说话，只是侧头注意着有华，见她打量着一处卖鬼灯的地方，问道，“喜欢？”

　　有华指着那鬼灯摊边上的一处武器铺，“这里是卖什么的？”

　　那店家见有人来，连忙上前，“客管看看？我们这里有言钰战仙的同款宝剑，月庐剑。你看，我还在这剑身上铺了一层鲛粉，拔剑出来的时候就像真正的月光洒出，好看的不得了。最适合放在身上吓唬别人。”

　　说着，他从一堆一模一样的月庐剑中拿出一把，随手一拔。果然，淡淡的白光从中倾泻而出，颇为雅致。

　　有华刚要说什么，身边挤过一个女鬼，一袭胭脂色的衣裙，媚眼如丝，轻飘飘的靠在言洛身边，吐气如兰，“公子，来鬼市玩，不如来我们宛井楼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我们这里都有。”

　　言洛将有华往自己身前一拉，抱歉的说道，“我同未婚妻一同来的。”

　　女鬼瞥了一眼有华，眼中颇有不屑，“她还是个小姑娘，怎么懂得大人的乐子。”

　　言洛扬眉，将有华搂在怀里，“谁说我们没有乐子了？”

　　难得见到如此俊朗的青年，女鬼哪肯轻易放弃，她接着说道，“公子是妖族，她是人族，我可是听说妖君谛洛，是最不喜妖与人有牵连的。”

　　言洛笑了下，“说不定他自己就和人族有牵扯。”

　　女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抿红唇，“怎么可能，妖君谛洛那样的人物，断情忘性的。再说了，逛市集哪儿不能逛，来鬼市，不就是找乐子的吗？公子，来嘛。”女鬼扯住袖子，撒娇式的凑了上去。

　　有华在言洛的怀里僵了又僵，她听到他的心跳声在耳边有力的响动，闻到他身上的气息，一时间不知道该念平息决，还是该念静气咒。但听到女鬼说这样的话时，她还是往外挣了一下，踮起脚尖，唇尖快速的在言洛脸上轻轻一点，转头看着女鬼，下巴微微抬起，“姑娘，不好意思，他喜欢找我这样的乐子。”

　　女鬼看着前一秒钟男人还护着怀里一脸羞涩的小姑娘，后一秒钟两人像是角色互换了似的。男的一脸震惊，女的反而十分大方。不由得轻笑出声，对着有华说，“你啊，打扮的太素淡了些，这些修行的袍子看起来最没意思了，来来来，姐姐给你打扮打扮。”说着，就拉着有华往一旁的院楼里去。

　　有华倒也没挣，只是回头看了下言洛，嘴角微微上扬，冲着他挑了下眉。

　　言洛愣在原地，见有华被拉着走了，连忙快走两步跟上。

　　“在这儿等着。”女鬼将言洛安置在房间外的一处茶座上，带着有华就近了房间。

　　片刻之后，女鬼推着一袭月白色长裙的有华走了出来。有华原本随意扎着的长发被拢了起来，一侧缀有雅致的玉石，原本不施粉黛的小脸上被精巧的勾化，更显得楚楚动人，宛如一朵初绽水莲。

　　女鬼看着言洛的表情，满意的笑道，“姑娘还小，底子却好，日后一定能长成个美人儿。”

　　有华微微低头，日后，修行的人长的本来就极慢，日后还不知道要多久呢。“多谢。”她对女鬼说道。

　　女鬼摆了摆手，“日行一善。哎，对了，你是修行界的吧，那本悠谷的《雷锋纪事》你看过吗？”

　　竟然又是大师兄的读者，有华从纳物戒里套了套，拽出一本齐言舟给自己的什么签名纪念版《雷锋纪事》，递给女鬼，“多谢你，这个……”

　　女鬼一见书面，眼睛瞪的巨大，一把接过书来翻看，“这回礼……也太重了。”女鬼看了有华一眼，笑吟吟的走了，留下言洛和有华两人在这小隔间里。

　　有华心里决定，这次回去要给大师兄多带点好东西，这人一本签名书册，比什么灵石都好用。

　　言洛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多谢你帮我解围。”其实不用解围也行的，一个女鬼而已，怎么可能对他做什么。

　　有华闻言，脸又一下红了。她闭紧了双眼，快速的说道，“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我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你。之前我和我师父说了，要是遇到喜欢的人就要直截了当的同他说。

　　所以，你好，我叫姜有华，帝悯国陵阳城人，今年十六，现在在悠谷剑院修行，刚刚筑基开了剑府……嗯……还没有本命剑……嗯……”她绞尽脑汁的想还需要说点什么，“长的就这副模样，可能以后会更好看点，但也可能长歪。刚才不好意思突然亲了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亲回来就是了。啊，不对，就当做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言洛拉了过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的双唇没有想象中那般冰冷，而是热火一般。唇角厮磨，将火向她身上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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