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板同儿子刘宣之从门外走了进来,环观四周。
小院儿是个正正方方的四合院。正房四间,朝南开着门,正屋里面摆了张八仙桌,再里面是两张樟木雕花太师椅,中间放了一张合衬的高几,那处应该是长辈坐的。
正屋两侧各放了三张椅子,整齐洁净,是讲究人家。
正屋两侧,一边是主人的卧房,一边是杂房,杂房里面传来声音,应该是有人在织布,再过去应该是净房。
两侧是两兄弟的屋子,一边超西,一边朝东,朝东的自然好些,便是李有才在住,反而哥哥占了一排超西的次好的屋子,东西两侧都有自己的厨房乡下人家一般厨房和柴房也在一处,方便搬木柴烧火做饭,也省了多盖一间屋子。李家村倒不是缺土地,只是多盖一间屋子自然要多一份开销,能省则省。
两房人各自开火,秦氏是自不开火的,因此厨房只在两侧有。
东西两侧的屋子也是各三间,两间卧房,一间厨房,只是东边这三间,因孩子们大了,隔成了两间小的,雪娟自己住一间,栓子跟毛蛋挤在一间里面。西边的这两间卧房,因李有胜不在家,四喜要捣饬她那些篾货,因此有一间堆的全是竹子。
这家人住的人不少,但是收拾的倒是挺利索。
“请问你们是哪里过来的?”刘老板进了村孙氏就闻到了风,便把大丫使唤到隔壁王婶子家拿绣花样子去,大丫走的时候还在犯嘀咕,怎么不叫雪娟偏生要叫她,其实孙氏心里已经打起了主意,若是刘举人一进门第一眼瞧见的是雪娟,没准会看上雪娟呢。
毕竟雪娟的样子也还不错。
刘宣之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但他十六岁便考中秀才,在当地也小有名气,他从小就是有志向的,发誓一定要考中个功名,让大丫以后跟着他享福。
想到大丫,刘宣之的嘴角噙出一丝笑来,尽是甜丝丝。
李友胜与他们家老爹可是过命的交情,两家人关系好的时候,两个孩子关系也很融洽,刘宣之自小就喜欢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小妹子,对她也是格外留心。只可惜五年前,刘老板米铺的生意做大了,李友胜也有一些别的原因要返乡,两家人自此分开,不过刘宣之心里一直存着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不,刚到了可以来定亲的年纪,便央着他爹来提亲。
要说刘老板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尽管自己生意越做越大,儿子也这样争气,但是丝毫没有瞧轻大丫的意思,今天他来,便是亲自来拜访,好跟李有胜把这桩亲事定的妥妥的。
雪娟看见刘宣之眼前一亮。
撇开他读书人和富庶的家庭背景不说,单单就这个人,雪娟都很喜欢。
刘宣之是个难得一见的标志后生,乡下的泥腿子站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在屋里雪娟暗暗下心思,她哪里比大丫差了,这个后生是她的了。
所以当孙氏叫她出去招呼客人的时候,雪娟是一点马虎眼都没打,急急的往外冲。
刘宣之见有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从门口冲出来的时候,那一瞬还以为是大丫呢,当她走近时他才看仔细了。
——并不是。
他把刚才的好心情收走了三分,连嘴角挂着的笑也没了。
雪娟没有意识到少年情绪的变化,露出羞羞答答的样子:“请问你们是?”
刘老板打了个哈哈:“我是李有胜的故友,今日来拜访他,请问你是?”
雪娟知道刘老板定是以为她是大丫。她与大丫年纪差不多大,再加上当年两家分别之时,大丫才十一岁,这么多年过去了,半大的丫头也变化的快,刘老板认不出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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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走出来一人,见到刘老板怔了怔,脱口而出:“刘大哥,是你啊。”
刘老板侧目一看,来人柳眉桃花眼,虽然面无血色,但是依然罩不住她那副我见尤怜的芙蓉面,便是这一张脸让他记忆犹新这么多年,只因是兄弟之妻,最多也只敢梦里想想,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人没老,凭添一身风韵,只是因病,面容憔悴了些,又正是因她病重尤为惹人怜,显得更如碰心的西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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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里,恐怕只有戏文上的女子才有这样的风华。
刘老板一眼就认出她来。
“哎呀,弟妹。”刘老板朝于氏奔走过去,在离她一米开外之地便停下,问道:“我李老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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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娘的思念之情席卷而来。
听见老友问起相公的情况,四喜娘于氏黯然了片刻,她好歹也是识大体的,立即热诺的招呼刘老板去主屋那处的堂屋坐下。
李家也只有这间堂屋比较客气,但凡家里来了客人都去堂屋招待。
刘家父子客套了一下,在东边那排椅子上落座。
四喜娘于氏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息,比未分家那会儿好上许多,这会儿也能出来走上几步路,只是她白皙的皮肤这会子越发没有血色,出了些虚汗。刘老板看着她怔了片刻,迅速回过神来。
于氏并未发现其中端倪。
倒是让一旁的孙氏看见了记在心里,小骚蹄子的不知道骂了多少回。
“这位是嫂夫人吗?”刘老板问道。
于氏虽是嫂子,倒比孙氏小了两岁,加上天生的肤白,早先又保养的好,如今看起来比孙氏像是小了十来岁的。
孙氏听见这话颇为不喜,她最恨别人说她比于氏年长,刘老板这句话便生戳到她的软肋上去了,但是想到自己心中的大计,也不与这人计较了,反倒笑着说:“哎呀,我才是弟妹了,只是当弟弟的先成亲,我也正好比嫂子年长些许,还是您这生意人本事大,眼力好。”
刘老板最不喜人在他面前提及“生意人”三个字,心头不悦。
“您喝茶。”雪娟也不知道怎会这样的觉悟,大人还没吩咐就把茶泡来了,先端给刘老板,再是刘宣之,停在刘宣之前面之时,她还刻意磨蹭了一下:“家里只有粗茶,不知道喝不喝客人的口味。”
茶叶是大丫从山上采来的,平时也舍不得喝,不是逢年过节是舍不得拿出来的。
“哎呀,当真不好意思。”茶盏微微一偏,撒了一些在刘宣之青灰色的长袍上,弄出一大片印子,雪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快手帕,就要给刘宣之擦。
刘宣之双手挡在身前:“无妨,不用麻烦了,等会儿就能自己干。”
他落落大方,刻意跟雪娟保持距离。
雪娟并未瞧出端倪,她只觉得刘宣之是害羞来着,既然自己比大丫先见着刘宣之,定窑占个先机。
雪娟在这方面像她娘,潜意识是羡慕人家读书人的身份,又抵死不认,内心跟自己说她是爱慕刘宣之这个人,而并不是因他的身份。
人就是这么别扭。
刘宣之自进来开始就没注意到雪娟这样一个存在,他脑子里面一直晃荡着大丫当年的模样,那个雪团一样有点微胖的小姑娘如今不知咋样了呢,那个一直追着他屁股后面跑,被人笑是他媳妇儿还嘻嘻哈哈的姑娘如今怎样了呢?
他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她。
秦氏是这家的当家主母,关键时刻当然要出场。
“娘,这位贵客姓刘,跟咱家大哥当年是好友,今日上门是来求亲的呢。”孙氏今日格外热诺了些,全无往日刻薄人的风采。
她不想在贵客面前丢人,更想让贵客觉得她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哎呀,刘贤侄,快坐快坐。”秦氏非常热情的照顾准备起身行礼的刘老板父子坐下。
好歹是儿子的好友,秦氏不会拿翘不给人好脸色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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