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好不知是听见三哥说要把县官女儿送走, 还是被他一下一下摸着脑袋给安抚了, 总算没再折腾, 被老老实实抱回小筑。
经过我身边时, 少女倏地蹭蹭脸, 将头转到我的方向, 偷摸着给我一个狡黠笑容, 看得我眼前发黑。
她这不明摆着耍心眼吗!
什么凄凄艾艾要死要活不过是些障眼把戏。奈何她肯耍,有人又愿意买账。
三哥比我高明到不知哪儿去,宋卿好琢磨什么自然一清二楚。但鲜少有女子能叫他生出棋逢对手的快-感, 暂且留着解闷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我知宋卿好被他亲口留下未必是件好事。
父皇早就在为三哥物色王妃,即便一时半会儿没个结果,将来他身边的女人也必是有家族撑腰富可敌国的角色。
哪怕没到富可敌国的程度, 那也绝不是个企图颠覆国祚的反贼之后。绝不是为了九百两就明知酒有毒却三杯下肚的女子。
正如三哥所言, 他爱自己身边的女人,不管一月也好, 一年也罢。宋卿好此番闹别扭, 恰好处在他兴趣盎然的当头, 处于她越是背过脸他越是想拨开迷雾看她真容颜的时间, 索性吵吵闹闹就当作打情骂俏, 什么规矩礼数便没想追究。
然而,并非长久之计。
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新鲜感能维持多久?等冲动劲儿过去, 好的依旧好的,坏的也变不成好的。三哥今日能为她送走县官女儿, 保不齐哪日就为什么巡抚女儿、部落女儿将宋卿好逐走。
我不能想象那天来临会是怎样的场景。我只能替宋卿好祈祷这天来得晚些, 再晚一些。
县官女儿被遣回原籍也没怎么被亏待。
旧宅被封,无忌出面替她购置了所更大视野更好的,挑给她的家奴亦都训练有素,就差没给她相户好人家了。但此举还是引得京师众人津津乐道,街头小巷都传宋卿好简直红颜祸水中的极品。
“普通祸水靠脸,她不仅有脸还有手段。”
“对啊,眼看着已经是王府下堂妾了,听说还差点为几百两银子名节不保,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朝夕间又成为殿下心头肉。”
那是真正的心头肉。
因三哥一怒之下将京师制迷药的黑作坊都端了,闹得人心惶惶,还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叫坤哥的,吓得对方隔着轿帘磕头求饶。
“殿下息怒!殿下饶命!奴才也是奉命行事,那姑娘我可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动过!”
无忌冷笑,“废话,动了还有你说话的机会吗?”
后来干脆懒得赘言,就地拖着那人,骑马跟在王府的舆轿后方,径直抵达二皇子府门前。
二皇子应江正擦拭佩剑,管家通报,“三殿下到了,说要见您本尊,后面跟着阿坤那小子。”
应江擦剑的手速放慢些,“兴师问罪来了。”
等他出去已过了半柱香时间,应逍人还坐在轿里,正在翻什么东西解乏。应江瞧一眼脸皮几乎被磨掉正在哀叫的阿坤,佯装置身事外地皱皱眉,“这奴才老在外狗仗人势,今日不长眼惹到三弟头上,为兄领回去定好好教育。”
“领回去?”应逍略笑着掀开轿帘,与应江正面相对,“二哥心肠何时这样软了?”
应江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将阿坤押到王府来的用意就是要他下不来台。
如果他当众包庇,等于给应逍留了口舌在父皇跟前多嘴。如果他当场处决,那其他王府内侍怎么想?阿坤跟了自己数十年,应江都能下狠手,以后他人对自己还有何忠诚可言?
“三弟就不能给为兄几分薄面?”
应逍不动声色正了正身,从头至尾都没下轿,“并非二哥的面子不值价,实是这奴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早激起民愤,不杀他难泄百姓心头恨。”
应江暗自沉气克制,“凡事讲证据,过往真假有待追究,莫听几句市井传言就兴师动众。咱们单且论,今日他是如何惹到三弟名下的?”
无忌领了眼色,捏开阿坤下颌,将一酒坛子的迷粉悉数灌进他鲜血横流的嘴,引白灰四溅。
“就是这样。”应逍眼也不眨说。
应江没想他竟当着自己的面下手,脸色一严,“看来三弟今日前来是安心要给为兄下马威的。”
“并不,”应逍轻描淡写,将方才放在膝头的那沓蓝册子递出去,”如今这册子还没躺在父皇的御案前,已是我对兄长最大的客气。”
应江疑惑地接过册子翻几页,面色畸变。
不久前被惩戒的小县官之所以敢如此猖狂,不过仗着京师有人庇佑,牵丝引脉,最大的受益者,则是当朝二皇子无疑。
当然,以县官的地位还无法得知幕后大头头是谁,但他每月上供的联系人都有记录在案,就怕哪日不小心动到太岁可以凭册求全,哪知道太岁才没工夫管他这点油水。然后以应逍的能力,跟着跟着往下查并不难。
这头,二哥站不住了,唰地进轿,刚巧坐在宽敞的另边空位,像刻意给他留出的,而后关上轿帘说亮话:“你哪儿弄的?”
应逍笑意更盛,“哪儿弄的不重要,不过看二哥表情,这遭我应该没白走。恐怕现在吩咐二哥也喝坛子迷粉下去,你也心甘情愿吧?”
“你究竟想如何?”应江已被逼到咬牙切齿的地步,首次意识到对手如此难缠。
应逍佯装苦笑,“我这做弟弟的还能如何为难兄长?只不过那条贱命,我要定了。”
“那贱命三弟若要可随时拿去,当不必刻意前来知会本王,除非还有其他打算。”
应江不傻,但应逍也不贪心。
“其他打算倒有一件。你这泼奴欠了人家姑娘正正经经九百两银子,是不是该如数奉还?”
宋卿好昏迷过去连钱袋都没带出酒楼,自然不算拿走,屎盆子扣在当事人头上,没毛病。
“就这样?”应江错愕。
应逍云淡风轻,“就这样。”
应江有些摸不着他的路数,狐疑地捏住蓝册子下轿,吩咐无忌跟随他进府取银子,忽然被出声拦下,“银子一旦转了手多多少少讲不清,依我看,二哥还是亲自送到姑娘手上为好,免生多余是非。”
他哪是要银子?分明要他堂堂王爷主动伸出脸,去给宋卿好打。
应江一口血噎在喉间,脸色青转灰,却不得不从。等轿子一走,他眸风倏冷:应、逍,这笔账本王记下了。
其实应江早就在打宋卿好主意,活-色-生-香的小姑娘谁不爱?更何况她刚死了双亲心理防线薄弱,这才吩咐阿坤去订宋卿好的画,先加深印象。孰料等他忙过手里琐碎,三哥已先下手为强。
为个反贼女明着和兄弟作对?应江不傻,干脆作罢,画儿的事也不了了之。
只是前阵子,三哥突然将县官女儿带回京师,惹应江狐疑:难不成有什么把柄落在那小女子手上,应逍才煞费苦心?
可他忐忑一阵后-宫内依旧风平浪静,应江才放下戒备,重新有了风月的念头,打算将失宠的宋卿好收入自己门下,没想那女人还真有两下。
但那一趟也不能说没收获,起码看出应逍对宋卿好花了点心思,连随身玉佩都相送,算个把柄。
不过他这弟弟该不是傻?真对大位没想法?竟将敌人的把柄拱手交出,只为了纹银九百两。
应逍……究竟是敌是友。他不禁思量。
翌日,二哥就领着下人如约登门了,宋卿好却没见,说有正事要忙。
”什么正事?”
二哥蹙眉,前去通报的下人哆嗦着不敢答,被管家一吼老实了:“说!”
“禀王爷,那宋小主说……忙着和三殿下吵架。”
宋卿好并非故意拿架子,是真在与三哥吵架。
起因是她休息几日后又想跑去洋务堂抄女书,“我可指着它名垂千古呢。”
三哥断不允许,“名垂千古能当饭吃?搞搞清楚,现在赏你饭的是我。我只有一个要求,莫再抛头露面给贼人可趁之机。”
宋卿好又说,“但你又不能保证能赏我多久,要是我在府上呆着磨掉了生存能力,哪日殿下腻歪了我不真就死路一条了吗?”
三哥驳她歪理,“被我腻歪的姑娘多了去了,哪个不是盆满钵满走,吃穿不愁活得尚好?”
宋卿好想想,有点道理,话锋忽一转,“那殿下预估何时才会对民女腻歪?一年?两年?”
三哥眼帘扇了扇,字字珠玑的嘴忽然吐不出答案,干脆顾左右言他:“一两年?你未必太有信心。”
少女没介意,依旧笑嘻嘻:“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毕竟小花魁你都同她好了两月呀。”
三哥轻哧,“拿自己和小花魁比,你有那本事吗?人家伺候本王前先将自己灌得三分醉,这样才敢拉下脸面陪我玩各种花样,你行?”
宋卿好想象了一下他所谓的花样场景,面容一烫,牙尖嘴利却不减:“但我会的花样,别人也未必懂。”
应逍当即热着眼凑过来。
“譬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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