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昭四年, 五月, 成昭帝下旨夺回闵家兵权, 并将闵家族人皆流放至辽东以北。
同年十月。
闵流妘从昏迷中醒来, 张了张嘴, 只觉得口干喉痛, 头疼欲裂, 她直觉就是伸手去摸一向随身的短剑和暗器,发现还在,这才略定下心来, 然后有些艰难的伸了手按住了额头,慢慢撑着坐起了身。
此时才有心思查探自己的情况和打量四周。
她看到自己身上衣裳并非是自己昏迷前所着的那套黑色夜行服,而是一身簇新的白色细纱棉布衣裳, 舒适宽松, 而身上盖着的是绣了有些怪异花纹的锦被,身下则是一块完整的兽皮毯。
再环顾四周, 雕刻精细的石壁, 装饰粗犷却又处处透着奢华, 这些东西, 还有陈摆的特色, 一看便知并非大周所有,亦非大周勋贵官宦之家的喜好, 看起来倒像是……
“你醒了?”
闵流妘正在揣度着,斜后方就传来一道温煦关切的声音。
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却一时之间未曾反应过来是何人。
她转头, 手也立即搭到了腰间的短剑上。她警觉性很高,这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出现在自己身后,不管是谁,都让她不适且防备。
只是待她看清那人是谁之后,先是怔了怔,随即神情却是慢慢放松了下来。
是北沅三王子元淳。
难怪这里不像大周人的地方。
“是你,是你救了我?”她喃喃道。
她当初从北地赴京的路上曾经救过元淳,所以此时见到是元淳心也就稍微放了下来。
过去这大半年来她都是生活在高度警惕之中,昏迷前的一个月她更是日日都在追杀逃亡中度过。
上年底北定王世子投降,押解北定王和北定王妃等人入京,同时京中传来消息道夏皇后顺利诞下小公主,母女平安,她得知消息后立时便知不好。
陈年旧事且不说,但自己让姑祖母赵老夫人暗害夏氏的事情中间必是出了什么差错。
不管那事有没有暴露,她都打算在辽东隐匿一段时间,待探清楚风向之后再作决定也不迟。
然后她等到的就是祖父在京中病逝,他们闵家全族被流放的消息。
他们闵家在北地数百年,比本朝立朝的时间都还要长,后来又跟随穆家家主和□□皇帝南征北战十数年,建立了本朝,其他开国功臣皆在京中封侯拜相,唯有他们闵家,又回了北地,世代守护着北地,免于异族的入侵,可这样的闵家,最后竟然落得全族被流放,永世不得入仕的境况。
她简直不敢置信。
而且现在的皇帝是她的表哥,是曾生活在北地数年,向来和他们闵家亲近,对祖父尊敬的表哥。
闵流妘得到消息就想立即赶去京城探听虚实,却被身边自幼和她一起长大的护卫拦住了。他说让他先去京中打探打探情况再说,结果,那侍卫还没有出辽东就被朝廷的人拘捕然后押解去了京城,很明显,朝廷一直都有人在监探着他们的动静。
闵流妘没有再去京城,她回了北地。
北地暗部,原本就是朝廷的人,只是其中一支一直为闵家所用。除了那一支少数几个人,现在全部倒戈追捕闵家逃出在外的人,闵家的死士。
闵流妘回到北地,看到的就是闵家死伤无数,余下的全部被拘进了囚车,直接被押解流放至辽东。
闵流妘看着自己的亲人和族人,曾经在北地最为骄傲受人仰望的闵家人,衣衫褴褛的被押在囚车中,一个个狼狈不堪,精神萎顿,心中只觉又是愤怒又是屈辱。
穆元祯,他身上也流着闵家的血,如何能这样对待他的亲人?仅仅因为闵家先祖曾经刺杀过□□皇帝,还是因为自己想要害死夏氏?
他连害死他母亲的南阳侯府都放过了,却这般对待自己的母族!
为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闵流妘只能猜想是不是因为夏氏那个狐狸精的枕头风。那时闵流妘心中,只恨不得把夏氏千刀万剐了也难以泄她心头之恨。
她悄悄跟随着押送囚车的那一行人一路往东北方向行,中间却落入朝廷布下的陷阱,然后死了闵家幸存的十数死士,这才保得她逃了出来,但也一路被追杀,直至逃到燕北北沅的边境昏迷过去。
她以为自己必会被捕,却没想到会被北沅三王子元淳给救了。
她自言自语了前面那句,就接着皱眉问道:“这是在哪里?还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看这石殿布置,可不似她晕倒时的边境荒野之地。
元淳道:“沅都,现在,离你晕倒之时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中间你有醒过几次,不过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沅都……闵流妘吃惊的瞪着元淳,随即便想起,是的,她在跟随押解闵家人的那一行赴辽北的途中也听说了,元淳的兵马已经攻进沅都,将他的叔叔逼退到戈壁之外了。
她扯了扯嘴角,带了些苦涩的笑道:“沅都,三王子,不,北沅的国主陛下,我应该恭喜你夺回帝位,重掌北沅了。”
两年前,她救他之时,她是高高在上的闵家小姐,而他是被人追杀逃亡国破家亡的王子,而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而自己却已是逃亡的罪臣之女。
元淳摇头,温和道:“这本来就应该是属于我的帝位,夺回来不过是理所应当的事,也谈不上什么恭喜,我知道姑娘的心情不好,姑娘亦不必勉强自己。”
闵流妘看元淳和煦的笑容,心中却不知为何升起了一些警觉,她手按着自己的短剑,垂了眼问道:“三……国主,现在,我的族人应该俱已经到了辽北了吧?当时我被北地暗部的人围捕,国主是如何救下我的?”
元淳看了她一眼,道:“我并非是从你们北地暗部的人手中救的你,我是答应了穆元祯一些条件,把你从穆元祯那里换了过来。”
闵流妘猛地抬头看他,也不知道是吃惊他话中所述的内容,还是吃惊于他的直白。
“条件?”她重复道。
“嗯,”元淳点头,道,“我和穆元祯签订了盟约,我的两位王妃嫁予我多年,但却皆无子,原本我打算向穆元祯再求娶一位贵女嫁予我为妻,再将我的女儿嫁予你们大周的太子殿下,以结两国百年之好,不过因为你,我和穆元祯谈判,放弃了那些打算。”
“或者说,我已经向穆元祯求亲,求他将你嫁予我,他应了我,我便答应了他其他的要求,并且将我的长女下嫁给了荣郡王府的长孙,而不是大周的太子。”
闵流妘先还似未能明白其话中之意,待反应过来,面色顿时涨得通红,她忍了忍,压着性子道:“多谢国主相救,虽然我也曾救过国主,但将来若有机会,今日之恩,他日仍必相报。”
元淳脸上的笑容渐浅,直至完全消失,他定定看着闵流妘,道:“流妘,我向穆元祯求娶你一事,并非托辞。穆元祯将你许嫁于我,也并非随意一说,你嫁予我一事,穆元祯已昭告大周,你现在的身份,其实已经不是闵家的小姐,而是我的三妃之一。”
三妃之一…….
元淳看着闵流妘瞪着自己,面色由红转白,叹了口气,带了些无奈又有些哄慰道,“以我之意,自然是想娶你为大妃,然而因着闵家之事,穆元祯却不肯赐你更高身份,所以暂时也只能先委屈你了,待他日你诞下我的王子,我再册封你为大妃亦不为迟。”
大妃既是北沅的皇后。
薛芯怡是被先帝册封为嘉善郡主,赐婚于元淳的,且已为元淳育有两女,而闵流妘在大周未得任何册封,从身份上是很难越过薛芯怡的。
谁想做你的什么大妃!
闵流妘心中又是大怒又是委屈……她从小到大深爱着的人,流放了她的族人,又在她昏迷之时将她赐婚到异族,还不是皇后,只是个妃子!
闵流妘气得牙齿都咬得咯咯响。
元淳瞅着闵流妘眼看着要发作的模样,面色却又收了收,肃容道,“流妘,你也不要想着离开北沅,因着你想毒杀夏皇后之故,穆元祯已经在大周下了格杀令,只要你踏进大周一步,大周各地的暗部都会追杀你至死方休。向穆元祯求你为妃,实际已经是我能救下你的唯一的法子,否则,穆元祯是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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