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之缘起
庆源九年, 初夏。
湖州府的初夏还不甚热, 以宓跟着夏家人初至湖州府, 此时跟着送以宓到湖州府的魏国公府二老爷韩谦尚未离开, 因此以宓这些日子就还算自在, 此时的夏家人还只恨不得用挤成朵花似的笑容和各种亲切示好想要把以宓的防备和疏离都给融化了, 好一家亲……
嗯, 最好是把以宓从国公府带回夏家的那一箱一箱闪瞎人眼的华丽衣裳,名贵料子,首饰珠宝, 上等药材,前朝孤本等等东西都一家亲了。
虽然以宓离开国公府收拾东西时,已经刻意将不少东西都留在了国公府, 只是她日常所穿所用所戴皆是精品, 哪怕是刻意低调,随便拿出件衣服或首饰甚至笔墨纸砚, 对夏家人来说, 也都是非常奢侈, 甚至可望不可即的。
例如她惯用的御赐云纹歙砚, 玉版宣就是最方正的夏老太爷都觉得这些东西给一个小姑娘实在太过了, 简直是暴殄天物。
摆在他的书房那才是正规去处……
以宓身边的叶嬷嬷是曾经服侍以宓母亲韩氏的嬷嬷,当年韩氏和夏家的那一场官司她皆是身处其中的, 所以对夏家的情况和各人的品性最是清楚。
当时她瞅着自家姑娘收拾东西时就有些忧心,忍不住委婉道:“姑娘, 夏家虽说是书香门第, 家资却不丰,姑娘带了这么些东西回去,怕是会惹不少人的眼。”
以宓正摆弄着自己日常戴的一些首饰,她听了叶嬷嬷的话,拿着小珍珠插梳的手就是一顿,她放下插梳,转头笑问道:“嬷嬷,那您觉着,他们若是那样的人,我把自己打扮寒酸些,吃的用的都降上几等,他们就会放过我吗?”
十二岁的小姑娘,只浅浅一笑,那容色就已经能让人乱了思绪,叶嬷嬷听言就是一滞。
夏家老夫人,当年自认自家书香门第,自己儿子少年传胪,就是配公主都配得,因此并不就觉得自己儿子娶了国公府的嫡小姐就是高攀,反觉得国公府就是个名头,还不如一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之女来得实惠,例如当时的探花郎,便是娶了当朝次辅的孙女,所以还总觉得亏了。
就是夏老太爷,怕是心中也未尝没有那个心思。
所以当时郡王妃嫁去夏家,夏老夫人并没有待她多好,还总觉得郡王妃拿出嫁妆贴补夏家是理所应当的……
如今,自家小姑娘年纪又小,生得这般的容色,身后的嫁妆是当年郡王妃留下的,夏家最是清楚有多惊人,姑娘再低调夏家该动心思的还不是会照样动心思?
以宓看着她阴晴转换,忧色更重的面色,展颜笑道:“嬷嬷,您不太过虑了。其实,我若真置办上一套寒酸的行头,在她们面前伏小做低,只怕他们就不是算计而是仗着身份明抢了,还不若大大方方的,该怎样就怎样,有人想要算计,就打回去得了,他们还能怎么着了。”
叶嬷嬷张了张嘴,心中并不因自家姑娘这般说就释忧了,反是更加担心……自家姑娘怎么这么命苦。
以宓却没觉得命苦,她也没再劝叶嬷嬷,这些也是没法劝的。
要离开国公府,离开外祖母,她心中自然也是难过的,但为了安外祖母的心,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开开心心的,至于伤心难过那些软弱的情绪,她半点也不会愿意让旁人看到。
且回到湖州府。
这日梳了双髻穿了碧色小纱裙的以宓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秋叶和半夏以及几个侍卫游清水湖。
清水湖横穿湖州府城而过,其于湖州府即如杭州的西湖,差不多集结了整个湖州府的热闹精华,对初来湖州的人,想快点了解一下湖州的风情,见识一下湖州府的才子佳人,名产特色,沿着清水湖畔走上一圈,就能知道个大概了。
湖畔有不少的青楼酒肆,湖上也有不少的画舫,里面或是饮酒作乐的富家子,或是谈生意的生意人,或是吟诗作对的风流才子,但那上面总少不了或抚琴或弹琵琶助兴的曼妙佳人。
这灯红酒绿的风景远比青山绿水还要精彩多了。
以宓看着这旖旎的风景,心中不由得就叹道,怪不得当年她那父亲和自家表妹风流快活,面对母亲时却还一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态度,甚至觉得母亲不容他纳了表妹作二房就是不贤善妒,原来温柔乡就是这些江南才子的日常啊。
以宓的两个丫鬟秋叶和半夏,一个十六,一个十三,见自家姑娘盯着湖中的画舫眼睛亮晶晶的,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画舫上,几个年轻公子光天化日之下正各搂着一个姑娘饮酒作乐……
这……姑娘才十二岁。
半夏心中不安,她想拉回自家姑娘的注意力,就道:“姑娘,我们就这样出来,老夫人会不会不悦,待二老爷走了,就会罚姑娘?”
她口中的二老爷,是指以宓的舅舅韩二老爷韩谦。
以宓回头瞅她一眼,又转回头去看画舫,漫不经心道:“她不悦就不悦吧,我不顺着她的意,将手上的东西全都给了她,将身边的管事都换成她的人,她怎么样都会不悦的。你也说了,待二舅走了,她才会罚我,待二舅走了,将来想出来可就难了。”
现在当然要赶紧逛逛湖州府,把该了解的都了解了。
这话说的秋叶和半夏又是心酸又是难过,一时之间两人各有心思,顺着自家姑娘的目光看着那画舫,俱都不出声了。
以宓突然转身问身后的侍卫,道:“武安,那中间的,穿宝蓝色锦衣的那位,是不是江南布政使家的三公子?”
韩二舅送以宓到湖州府,沈家的人曾经拜访过韩二舅,其中就有这位三公子,以宓当时在帘子后面也见了。
武安并非寻常的侍卫,他是魏国公特别安排了在外甥女身边的,以宓来湖州府之前,便已将江南官场上重要的人物,湖州府的几个大家族都了解了个大概,而武安这些日子跟着韩二老爷,见了不少人。
武安道“是”,又道:“他旁边那位穿白色锦袍的,是湖州府知府的幼子。”
以宓点头,画舫此时正好行到最近,她又抬头看向那画舫中的沈家三公子沈铎,看他正搂了一位容色艳丽的女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和那知府家的家的公子说话,神色慵懒。
那女子身姿曼妙,显然极喜欢这位沈三公子,不停的想往他身上蹭,他便不动声色的巧妙的将他扒拉开,然后那女子再攀上去,如此反复。
以宓“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而画舫上的沈铎似感应到什么,又伸手扒开了凑过来的花魁玉仙儿,往岸边看去。
然后便看到了岸边碧纱衣裙的小姑娘一脸戏谑的笑容。
沈铎呆了呆,那一刹那间他仿佛觉得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她的笑容,还有湖面上闪烁着的片片粼光……
“三公子,您看什么呢?”玉仙儿手臂轻蹭在沈铎身上,嗔道。
一边说着,一边就转头顺着沈铎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便见到了以宓主仆几人,她先是愣了愣,随即便软软笑道,“三公子,那小佳人美则美矣,奈何也太小了些。”
又叹道,“出来游玩竟然还带着侍卫,身边丫鬟容色气度都不凡……怕不是湖州府的姑娘吧,生得这般颜色,若是湖州府的,没道理我们竟见也没见过。”
沈铎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推开她,玉仙儿眼睛在他和那岸边小姑娘身上睃了两圈,低笑了下,也并不吃醋,反是特意坐开了些。
她能做到迎月阁的花魁,可不光只凭着张脸蛋,懂得看人脸色和善解人意才是最最重要的。
玉仙儿的话将众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便也立即就发现了岸上的以宓几人。
知府公子赵恒多看了以宓几眼,眼睛也亮了亮,叹道:“真是个美人啊,这么小,将来也不知会出落成什么样,这京中来的,果然不一样。”
几人转头看他,赵恒拍了拍折扇,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湖州湖就那么几个家族,平日里我们不都是见惯了的,这几日,也就是夏家老太爷致仕,举家回湖州府这事。不过夏家大房的两个姑娘我都是见过的,想来这位是二房的吧。”
沈铎听到这话心就是一动。
他前几日才见过魏国公府的韩二爷,那这位怕十有八九就是国公府的那位外甥女了。
画舫上的人品头论足,目光放肆,半夏皱了皱眉,道:“姑娘,我们离开这里吧,那些人好生无礼。”
以宓“嗯”了声,转身便离开了去,对那几人倒是没太在意。
几人离去,赵恒看着沈铎犹在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就笑道:“过上几日不就是你四妹的生辰,你若是对那姑娘有意,不若就让你四妹下帖子去夏家好了,想来夏家也是不会拒绝的。”
他其实不过是带了些戏言,那小姑娘生得哪怕再好看,也还是个小姑娘,就算定了亲,还得等上好几年才能成亲,有什么意思。
谁知道他说完,沈铎还真就点了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
还真就认了。
赵恒还有他怀中的姑娘以及玉仙儿都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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