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岚气得狠狠瞪他道:“三殿下, 你能让我下去吗?不然, 你这可叫强抢民女。”
李儋元故意不看那双杏眼里投来的刀光剑影, 稳稳在她身边坐下道:“你大可以去我父皇那里告状, 最好将我说成个流氓恶徒, 也省的让我再费心去抗旨。”
安岚说不过他, 干脆闭了嘴, 只专心与他怒目相对,小小的车厢里,转眼间就塞满了目光摩擦出的□□味。
这时, 车门处又透了丝光亮,蒋公公刚往里一探头,就收到李儋元扔过来的一个眼神, 立即关了车门溜到了车夫旁边去坐。
车夫长鞭一挥, 马蹄带着车辙缓缓转动起来。青色的布帘摇晃,李儋元瞅着面前那只弓着背, 露出尖牙利爪的猫咪, 终于放软了声音道:“我今日特地赶过来, 就是想和你解释。这件事我事先并不知道……”
安岚冷笑着打断他:“三殿下何必和我解释, 你要不要成婚, 和谁成婚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我现在只想回府去,麻烦你让我下车。”
然后她大喊着让车夫停下, 猫腰就想往门外跑,李儋元伸手往她面前一拦道:“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走!”
安岚的脾气被激上来, 想着这几日他给的憋屈, 拽着他的手掌拉过来,狠狠张口咬了下去。
她自认为用了十成的力,眼看那透白的皮肤上都泛起浅浅的血痕,可那人还是纹丝不动,连呻.吟都未发出一声。
她奇怪地抬眸去看,只见李儋元已经忍得满头是汗,嘴唇都被咬得发白,心里一软便松了口,悻悻地问道:“你不疼吗?”
李儋元瞅着右手上深深的牙印,抽着气回了句:“疼。”
安岚一阵心烦,重重靠着锦垫坐下,把搁在壁角的手炉撞得咣咣作响,埋怨道:“疼你不知道躲吗?”
谁知李儋元靠过来,又将左手送到她面前,柔声道:“确实挺疼的,你要是还不解气,就换这只再咬。”
安岚用眼角瞥过去道:“我若偏要咬那只呢?”
李儋元似乎叹了口气,乖乖把右手再伸过来,摆出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你咬吧,别咬破了就行,我怕你会受不了血腥味。”
安岚忍不住想笑,连忙绷紧了嘴角,轻哼道:“三殿下最会的便是装可怜,我可不会再吃这套。”
李儋元一撇嘴,将手上她刚造出的“战绩”摆到她面前道:“都被你咬成这样了,还需要装吗?”
安岚转动眼眸看过去,见那伤口居然深可见肉,他的皮肤本就白得像无暇的羊脂玉,显得那两个带血痕的牙印越发狰狞。心里涌起些愧疚,但堵在胸口的那股气还是消不下去,正在挣扎要不要向他道歉,又听他在耳边轻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和别人成亲。”
安岚惊讶地忘了生气:“这可是御赐的婚事,哪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李儋元斜斜往后一靠,眉宇间染上冷傲之色:“这次是我没防备住,才着了别人的道。但我不想做的事,便是父皇也逼不了我。”
安岚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满腹的怒气被他几句话便化做了柔肠,再从中生出隐秘的欢喜来。她总觉得这欢喜来得不该,便低着头嘟囔道:“为什么要拒绝,那钟家小姐不是挺好的嘛。据说她对你情根深种,娘家又有将军府的势力,未来正好能助你夺嫡。”
李儋元倾身过去,好看的五官只与她隔了数寸,黑瞳里漾着柔光问:“你想要我娶她吗?”
安岚被他看得她心慌,本能往后缩着脖子,又飞快摇了摇头。
李儋元终于露了丝笑容,仿佛承诺般道:“好,你不让我娶,我便谁也不会娶。”
安岚赶忙将身体偏向窗外,生怕被他看见自己快压不住的嘴角,又故意道:“三殿下这么说,我可受不起。毕竟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三殿下的终生大事,就该听贵妃,听圣上的才对。”
李儋元斜眼瞥过去道:“自然要听你的,他们发起火来,可不会咬我。”
安岚想起刚才的行为,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无端端跑去咬他做什么。这时被他故意提起来揶揄,更是觉得没面子,简直想捂脸缩进角落才好。
李儋元为她倒了杯茶推过去,话归正题继续道:“这次的事,是我太过疏忽。现在父皇铁了心要促成这门婚事,我觉得症结是出在那位钟家小姐身上。我怀疑她是不是受了谁的蛊惑,或者有什么目的,不然怎么会突然向父皇承认对我有意,还说想要嫁给我。”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够,镇北将军府备受宠爱的嫡小姐,怎么可能看上他这么个性格孤僻的病重皇子。安岚听起来总觉得不舒服,不由得反驳道:“三殿下这般绝顶的才貌,就算是大越皇子里也挑不出第二个,那些氏族小姐钟情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还需要受什么蛊惑。”
她说完便有些后悔,这话和表白心意有什么不同,果然见李儋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原来在你心里,我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安岚被他看得有些赧然,举起茶杯佯装镇定,又听李儋元柔声道:“我从没在意过其他人怎么看我,只要你不会怪我怨我,也就足够了。”
安岚听得心跳如鼓,同时又在心里暗骂:也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让他娶她他不愿意,现在还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着实太可恨。可他偏偏说得十分自然,仿佛只想把心摊开晾在她面前,赤.裸裸,坦荡荡,无需任何防御,全凭着她来处置。
她突然有点心慌,不知该怎么办好,干脆绕回上个话题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呢?陛下既然给你赐下这门亲事,你若是一味推拒,岂不是会惹来圣怒。”
李儋元垂着眸子,手指轻叩桌案,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过了会才开口道:“父皇以为我是对那位钟家小姐不满意,替我约了她明日在栖雁楼相见。赐婚的旨意我不会接,不过我想当面将这件事问清楚,再想想该怎么解决。”
“哦。”安岚闷闷应了声,把头埋下来,手指绕着杯沿打转。
李儋元怕她不放心,犹豫着又开口道:“你若是想去,也可以陪我一起去。”
安岚歪头想了想,她确实想见一见这位钟小姐,但又觉得不应该,于是轻声道:“要不我就扮个小太监跟着你,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放心,我到时不会乱说话,绝不会坏了你的事。”
李儋元无奈摇头道:“我没有什么事让你来坏。”
车厢里一时间变得非常静,只听见帷布上挂的铜铃被晃得嗡嗡作响。安岚始终有心思未决,鼓咚咚喝光了一杯茶,才下定了决心,轻声问道:“三殿下,如果明日见了面,你发现那位钟小姐很好,就是比我还好……咳……也比许多人都好,又真是对你痴情,一心想要嫁你,你准备怎么办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干嘛要拿钟小姐和自己来比,简直像争风吃醋般可笑。可话已经问出了口,总不能生生吞回来吧。她懊恼地埋着头,忐忐忑忑等了半晌,终于听见对面那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没人能比你更好。”
安岚整颗心仿佛被人狠撞了一下,熟透了的石榴被凿开,香气溢出来,全是饱满诱人的甜果儿,手一拨便落了满地。
其实她两世为人,不是没听过比这更深情的话,因这句话是被他说出,便显得格外动人与缱绻。短短一瞬,安岚好像明白了很多事,但想到他此前的言行,又觉得十分矛盾,差点追问出口:“那为什么……”
为什么那日她鼓起勇气让他来提亲,他偏偏要拒绝。
可李儋元已经偏头看向窗外,仿佛从未说出刚才那句话般,只有脸上来不及褪去的微红,出卖了他的心。
安岚却始终没有挪开目光,乌溜溜的杏仁眼始终凝在他身上,仿佛是在等一个答案。李儋元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只握拳轻咳了声道:“你放心,明日我只会问清这赐婚究竟是因何而起,不会让无辜的人受牵累,也不会用她的名声去换得父皇收回成命。”
其实他开始就想过,如果要拒婚,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设个局毁掉那位钟小姐的名声,这样成帝暴怒之下,这门亲事便一定会告吹。可他曾答应过她,会做个有底线的人,这么做太过阴损,她必定接受不了。
安岚当然也明白这点。一想到他在短短的时间内,用尽了心思筹划,将所有细节都考虑妥帖,只是为了拒绝一门对他绝对有利的婚事,心里便生出许多甜意。
李儋元半晌等不到她回应,转头撞见她唇角的笑意,也挂上轻松的表情问道:“这下你总算满意了?”
安岚摸出颗樱桃塞进嘴里,含糊着答了声:“嗯。”
“不再生我的气了?”
安岚眯眼一笑,故意用夸张的语气道:“三殿下想的这般周全,我哪敢再生什么气。”
李儋元哦了一声,故意将手掌摊开,在她面前晃悠着道:“那我这一下,总算没白挨。”
安岚气不过他这般小气,反复拿这事挤兑她,干脆一撩衣袖,将细白的手腕横在他面前道:“你这么不甘心,就咬回来好了。”
纤纤一抹白,顺着圆润的骨节往里延伸,李儋元被晃了下眼,连带着心跳都加快了一分,忍了忍,终是伸手在那滑腻腻的凝脂上轻拧了把道:“我可没你那么心狠,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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