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蒋政带了几大车新作物进了京城, 众大臣对于这件事的真伪性, 再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纷纷上奏恭贺齐策, 称这明黄色的新作物, 乃是天赐之物, 请齐策为之赐名。
梁珩一直没有给这种子取名的原因也在此。梁珩知道, 这作物的名字, 只能由皇上来取。
大臣们一番恭维的话,齐策却并没有当真,不过名字确是要赐下去的。于是齐策为之赐名天黍, 也意为天赐之粮。
而对于发现这天黍的梁珩,齐策自然也有嘉奖。
赐绢千匹,黄金百两, 连擢三级。因为梁珩现在任期未满, 暂时以从五品任县令,三年任期满后, 酌情调升。
等赏赐到江宁时, 已是金秋九月。
刘致靖自然也收到了梁珩发现新作物的消息。刘致靖最近也确实很忙, 他利用农闲, 组织百姓四处栽桑树, 准备明年大力发展百姓养蚕。男耕女织,让江淮不仅是大齐的粮仓, 还要成为织锦重地。
刘致靖感慨了一番梁珩的好运之余,也不由感慨, 梁珩都已经做出了那么大政绩了, 自己却还一事无成。从此下乡更勤了,赤县很快栽上了漫山遍野的桑树。
农忙已过,百姓们也闲了下来。
江宁日益繁华了起来,因为淮绣,也因为良政。
淮绣不仅让百姓们富了起来,更让很多外地的商人,涌进了江宁,不仅是来江宁买刺绣的,还有很多商人听闻这边富了起来,涌进江宁城做生意的商人。而梁珩的良政,对商人不收取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苛税,也吸引了不少商人来江宁安家落户。
蒋政带走了大半仓天黍,只余下一千多斤。
其他县的县令闻风,连夜派了人来讨要,却扑了个空。江宁县一共一千五百余户,一家一斤前两天就发下去了。
梁珩本来准备给刘致靖一些,刘致靖却谢绝了,如今赤县地里都种上了桑树,没有空地了。
“回来了?”
沈蓁蓁正给儿子喂着奶,听见梁珩的脚步从外面走进来,头也没抬地问了句。
梁珩轻嗯一声,先换了衣裳才走过来。
梁珩蹲下身,看着沈蓁蓁怀中吃奶吃得正香的小和畅,腮帮子撑得鼓鼓的,黑亮的眼睛转过来看向他爹。
梁珩看着粉嫩嫩的儿子,心都要化了,耐心等着儿子吃奶。
沈蓁蓁看向梁珩,梁珩原本如玉的脸,如今被晒黑了些。不止面容发生了些改变,连气质都截然不同了。如果说成亲那会梁珩只是脱褪去了书生意气,如今已为人父的梁珩更是沉稳得像一座满山青翠的苍峰。
“梁郎...”
梁珩抬眼看向沈蓁蓁。
“我想,下次大哥来的时候,我带着畅儿和大哥回去看看爹娘。”
梁珩不由怔了一下,不是不准,实在是不舍。
“去多久啊?”
“住几天就回来。”
梁珩虽然不舍,但是畅儿的外祖他们早就想抱抱外甥了,梁珩也只能点头同意。
“刘大哥在赤县种了那么多桑树,明年肯定要养蚕的,正好淮绣如今也要开始用丝绸做底布了,梁郎你何不与刘大哥合作?”
梁珩点点头,“我正有此意。大哥差不多这几天可能就要来了,蓁儿,你先收拾好东西吧,江宁的淮绣也多买些,带去做..”梁珩还没说完,自己就意识到了淮绣的生意就是大哥在做,怎么家里还会缺少。他只想着如今淮绣是江宁的特产了。
沈蓁蓁也笑,“大哥常常在这边,江宁的东西只怕不知道带回多少了。我给爹娘他们做了衣裳和鞋子,到时候给他们带回去。”
本来可以带些天黍过去,只是现在天黍都要用来做种,不能动用。
梁珩低头亲了亲正抓着他头发玩的儿子,将儿子放在地毯上,让他自己玩去。
沈蓁蓁正想出去帮赵氏做饭,就被梁珩伸手抱住了。
“梁郎,孩子还在呢。”
“他在,他爹就不能抱他娘了?”梁珩笑道。
因为自己喂儿子奶,沈蓁蓁瘦了很多。
“娘前面跟我说,要我们买个丫鬟呢。”沈蓁蓁头抵在梁珩胸膛上,轻轻说道。
梁珩沉默了一会儿,他早就想买两个丫鬟,不然请两个帮佣也行,不然沈蓁蓁和他娘要带孩子,还要忙家里的事,实在辛苦。
沈蓁蓁搂住梁珩的腰,轻轻说道:“以前我不大想买丫鬟,孩子我能带得过来,就是娘她每天做饭,还要洗衣裳,可能有点累。娘她累了大半辈子了嘛,现在也该享享清福了。”
梁珩听沈蓁蓁松口了,不由大喜,“蓁儿,那你就是同意了?”
沈蓁蓁点点头,“在这却不好买,现在大平盛世呢,谁家会卖儿卖女。等我回了家,看看有没有乖巧点的丫头吧。”
梁珩点点头。
很快赵氏就叫两人吃饭了。
梁珩抱着儿子,跟在沈蓁蓁后面出了房。
饭间,沈蓁蓁便将想带着儿子回家去看看父母的事说了,赵氏也同意。
没几日,被念叨着的沈宴就来了。
沈蓁蓁一说想回去,沈宴自然欢喜,满口应了下来。家中父母早就盼望女儿带着外孙回去看看了。
临行前夜。
房里响着轻轻的喘息,良久,响动停了下来。
梁珩起身打水给沈蓁蓁擦拭了,才又躺下,紧紧地抱着沈蓁蓁,明天她就要带着儿子回娘家去了。
沈蓁蓁也极不舍,自从两人成亲后,除了那次梁珩被关,两人就从没分开过一天。沈蓁蓁也紧紧地抱着梁珩,鼻尖萦绕着熟悉又依赖的气息。
“蓁儿,你快些回来。”梁珩将脸埋在沈蓁蓁的发间,轻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沈蓁蓁听着梁珩话里的眷念,有些不想离开他了,可梁珩不能擅自离开江宁,她也不能不回家看望父母。
两人说了良久的话,才相拥睡去。
天很快亮了。
两人起身,沈蓁蓁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除去礼品,就是她和儿子的衣物,也没有别的,别的家里都有。
赵氏给做了早点,沈蓁蓁正吃着呢,沈宴就过来接她来了。
沈宴也顺便吃了些,伙计这会儿已经将行李都放上马车了。梁珩抱着儿子,和赵氏一起送沈蓁蓁出门。
到了马车前,梁珩使劲亲了一口儿子肉嘟嘟的脸。
“路上小心。”
梁珩依依不舍地将儿子递给了沈宴。
小和畅也不认生,看着舅舅咧嘴就笑,逗得几个大人也不由笑起来。离别的伤感到底冲散了些。
赵氏不停地交代着沈蓁蓁路上该注意的事,到底不放心啊,沈蓁蓁带孩子又没经验,这一去路上都两天。
沈蓁蓁耐心地听着。梁珩见赵氏絮絮叨叨交代个没完,到底怕耽误了他们的行程,忙拉住了他娘。
“大哥,那你们就去吧。一路平安。”
沈宴点点头,告辞后,抱着小外甥先上去了,梁珩扶着沈蓁蓁上了马车。
梁珩紧紧握了握妻子的手,这一刻,梁珩想着沈蓁蓁要走了,竟不由眼中有了些泪意,梁珩强行压下去了。
沈蓁蓁感觉到梁珩的不舍,走下马车来,突然抱了抱梁珩,也很快就放开了,毕竟赵氏还在一旁呢。
“我很快就回来。”
梁珩还没好好感受妻子给的温存,沈蓁蓁就放开了他,不再看他,上了马车去了。
“娘,夫君,那我们这就走了。”
赵氏点点头,朝沈蓁蓁挥了挥手,“去吧,一路平安。”
沈蓁蓁又看了一眼还在深望着她的梁珩,转身进车厢去了。
梁珩看着马车越来越远,不由难受了起来。妻子走了,儿子也走了。
赵氏看着发愣的儿子,想到孙子,也不由有些伤感。
沈蓁蓁几人很快就到了码头,码头上停着沈家的商船。
沈宴一路抱着外甥,沈蓁蓁倒是省了力气,跟着沈宴上了船去。
沈宴在江宁开了店,那些农家姑娘将刺绣绣好之后,直接拿到店里去卖就行了,沈宴隔一段时间就过来拿货。
其实沈宴不必每次都来,主要是想看看妹妹和外甥。
商船还是很大,装了不少货品,还是很宽敞。
沈蓁蓁就问沈宴这么不买小一点的商船,这么大商船也用不上,白白费了人力。
沈宴笑了笑,道:“我想着,等明年的天黍成熟,我们就不做其他粮食的生意了,专门卖天黍。”
沈蓁蓁沉思片刻,道:“虽说这天黍如今各地都稀缺,可没几年,肯定全国都会种起来,到时候,只怕行情就不好了。”
沈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皱了皱眉。
“妹妹你不知道。原先我沈家本来只做玉石生意,前两年不是天旱吗,我们就做起了粮食生意,生意还行,就一直做下来了。但是这里面水深得很,我沈家本来就根底,决定做粮食这个生意后,投了不少进去,也就慢慢做大了起来。但是,这粮食需求是有限的,特别是近两年开始风调雨顺,粮食需求就更少了。就这么大个饼,分的人本来就多,如今我沈家又进来分走一大块,就有人不高兴了,经常有人故意暗地里下套子。”
沈蓁蓁一听沈宴这么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脸色倏地惨白。
沈宴没有注意到沈蓁蓁神色大变,继续说道:“如今淮绣也慢慢做起来了,大齐又仅我们沈家一家,爹就说,不若就不做粮食这一块...”
“别做了!”
沈蓁蓁突然出声打断,沈宴这才抬头看向妹妹,就见妹妹脸色不大对劲。
“妹妹,你怎么了,晕船吗?”
沈蓁蓁摇摇头,稳了稳心神,道:“放弃粮食生意吧!大哥。”
沈宴点点头,“爹是这么说的。”
沈蓁蓁没有再说话,却良久都回不过神来。
她想起来了,前世沈家也是突然做起了粮食生意,而沈宴这会儿跟她说,沈家突然插足进来,有人不高兴了。
也许,可能,前世沈家之所以突然败落,就是被人眼红陷害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沈家就是纯粹的商户,又有钱,以前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才保了平安。毫无势力背景的沈家,就是块肥肉,有权有势的,想咬一口就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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