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城。
何庭坚正躺在小妾房里的软椅上, 半眯着眼睛, 惬意地喝着香茶。一个身穿嫩绿薄衫的女子, 跪坐在地上, 给何庭坚捶捏着腿。
这小妾是汴城的富户送给何庭坚的, 二八芳华, 模样美艳, 何庭坚一看就很喜欢,收用了。这些天也一直腻在这小妾房里。
何庭坚享受着柔弱无骨的小手在他腿上轻捏,心下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伸手拉住小妾的手,放在手心揉搓着。
正当这会,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何庭坚不悦地皱皱眉, 谁这么没眼色。
小妾站起身来, 去开了门,就见是管家何福站在门口。
何福也四十来岁了, 透过小妾身上的薄纱, 在她鼓鼓囊囊的胸前扫了两眼, 又低下头, 道:“吴姨娘, 我有急事求见老爷。”
何庭坚在里面听到何福的声音,大步走出来, 皱眉道:“什么事?”
何福只道:“江宁那边留守的人有急事找您。”
何庭坚一听,面色一肃, “带路。”
两人快步走出了吴姨娘的院子。
正房。
何庭坚听完了消息, 一言不发地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半晌。
这事不管他知不知情,一旦被捅到皇上面前,他这个州牧,算是做到头了。不知情就是渎职,知情更完蛋,怕是连脑袋都要不保。
何庭坚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阴鸷一片了。
“去将马三叫来。”
“是。”那扮作府兵的人很快出了房间去,留下何庭坚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蓁蓁最终还是没有去赤县。她怎样都不能丢下梁珩一个人在这里。
刘致靖将她悄悄安排进了自己住的客栈,只要沈蓁蓁不出门,何庭坚就算真的派了人过来,应该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沈蓁蓁也知晓厉害,刘致靖这么不余遗力地帮助他们,她也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所以沈蓁蓁进了客栈后,也一直待在房中,半步门都没出。
刘致靖当天就让人将状纸连同家信送回京城去了。
是夜。
后衙后院里,寂静无声。
一阵夜风吹过树梢,树枝摇动,沙沙作响。
几道黑影跃进后院,寂静中,传来轻微几声响动。黑影分开,进了后院的三间房去,片刻后,出来碰了个头,很快就离开了。
等几道黑影离开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也钻出一道人影来,离开了后院。
“果然来了。”
客栈里,刘致靖还穿着白天那身青玉色的襕衫,坐在灯下。
地上半跪着一个全身掩在黑色的人,低着头,看不清脸。
“梁县令那里有没有动静?”
“没有,都很正常。”
刘致靖点点头,“回去吧,不用守在后院了,去前院保护梁县令。”
“属下遵命。”
那人站起身来,却不走门,打开窗户,纵身一跃,消失在暗夜里。
刘致靖走到窗边,临窗下面是一条河,临河楼上的烛光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刘致靖站在窗前,手上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面色冷峻。好一会儿,刘致靖关了窗,上了床躺下。
隔壁早已没有动静,想必沈蓁蓁早已歇息了。
次日,刘致靖依然同前面几天一样,去衙门转一圈,又上街玩耍大半日才回来。
沈蓁蓁在房中枯坐大半日。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沈蓁蓁心下一惊,并不出声,只是紧张地看着那两扇紧闭的房门。
“弟妹。是我。”
沈蓁蓁轻呼一口气,过去开了门,就见刘致靖正站在门外。
这时候顾不得礼节不合了,沈蓁蓁打开门,刘致靖扬了扬手中的一包东西,“进去说吧。”
沈蓁蓁点点头,刘致靖进了房,将手里的那包东西放在桌上,打开了。
就见包中放了很多针线之类的东西。
沈蓁蓁颇感惊讶。
“我怕弟妹整日闷在房中无趣,便买了这些,给弟妹打发时间。”刘致靖笑道。
没想到刘致靖竟是如此心细,只是如今沈蓁蓁担心着梁珩,如何能做得进针线。
沈蓁蓁自然不能拒绝刘致靖的好意,只道谢:“真是多谢刘公子了。”
刘致靖看了看沈蓁蓁,想将昨夜的事告诉她,想了想又吞下去了,这事沈蓁蓁知道了也无用,只不过是徒增她的恐慌。
刘致靖不好久留,将东西放下,就告辞了。
何庭坚昨夜派来的人没有找到沈蓁蓁,连夜回去告知了何庭坚。
何庭坚这些年做了什么事,自己清楚,一旦被查出来,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这状纸,绝不能递到皇上面前去了。大齐开国这么过年,很少发生过一县百姓画押告御状的事,一旦发生,朝廷绝对会彻查了。他经不起查。
这个梁珩的夫人必须要找到,不然她若是真的将状纸交上去了,他的下场,绝不会好。
何庭坚派人在江宁县秘密找了两天,都不见这个县令夫人的身影。他了解过了,梁珩两夫妻几乎是只身赴任的,那么肯定是有人将人藏起来了。
何庭坚一面派人往去京城的路上去查人,一面派人在江宁县找人。
本来是想秘密将人找到,怎么处置就再说。没想到一连两天都没找到人,去路上找人的人也没有传回消息来,何庭坚不由着急了起来,这女人该不会是早就离开了江宁,从别处去京城了吧。
可又一想,应该不会,她夫君都还在这里,她一个女子能去哪?
于是看守梁珩的人,就多了起来,看看有没有人试图来见梁珩,可这两天,除了那个刘三公子每天都会来县衙逛逛,根本就没别人。
这下何庭坚坐不住了,再等下去,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江宁县开始出现了一波人,不知其身份,只是被其翻入家中,似乎四下寻找什么。一开始众人以为是盗贼,可是家中财物又没丢失,报官也没用,县令大人正在县衙里关着呢。而且这些人都会拳脚,一般家丁根本就拦他们不住。听说连衙役家中都未曾幸免于难,好在这些人不拿钱财,也不胡乱伤人,城里的百姓,也就随之去了。
州牧府中一处偏院。
“你们这群废物,我养你们何用,连个女人都找不到!”何庭坚气得太阳穴处青筋爆起,桌子拍得震天响。这三天,何庭坚夜不成眠,脸上青茬遍布,气色很不好,再不像那个养尊处优的州牧大人。
地上跪着三五个身穿黑衣的人,皆低头不言,任何庭坚怒骂。
何庭坚骂了一阵,火气消了一些,冷静下来,坐下沉思。如今这女人找不到,京城那边没有消息,就说明这状纸还没递到京城去。
这女子孤身一人能藏得这么深,一定是有人在帮她。这个人,到底是谁?何庭坚转着桌上的杯子,思索着。
正当这会,又来了一人,正是留在江宁寻人的。
何庭坚不等地上跪着的人开口,就急急问道:“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地上的人抬起头来,脸色苍白,是个年轻男子。
“回大人,没有找到。”
何庭坚闻言气涌上头,不由感到一阵眩晕。
“没找到人,你回来作甚?!”何庭坚没有气力再吼叫了,强压下心头的愤怒,低喝道。
“县衙来了一个年轻男人,说是梁县令夫人的兄长,要见梁县令夫妻。”
何庭坚转过头,“兄长?”
“是。”
“现人在何处?”
“他已经知道了梁县令被关起来的事了,现在一家客栈住下了。”
何庭坚拉过椅子坐下,思索半刻,不由露出一丝笑意,真是上天都在助他。
“马上将梁珩舅子到江宁的消息散布出去,盯紧他。”
“是。”
沈宴知道妹婿犯了事被关起来的消息时,真是当头一大棒。沈宴勉强稳了稳心,又提出要见妹妹。
接待沈宴的正是孙志。孙志将沈宴拉至一旁,“大舅爷,这事在这不好跟您说,我们找个地方细说。”
沈宴见这衙役不直接说妹妹的如今身在何处,又说要找个地方细说,沈宴顿觉不好,按捺住不安的心,跟着孙志到了一家茶楼。
孙志将梁珩到了江宁后的事一一说了,包括沈蓁蓁不见的事。
沈宴已经从小妹的信中知道了江宁百姓被上任县令剥削的事,他这次来,就是买好了粮种,给他们送来的,本来还想打算在江宁住几天,享受享受做官老爷舅子的清福。没想到迎接他的竟是妹婿被关,妹妹不知去向的消息。
沈宴一听妹妹不见了,一下就坐不住了,就算他一介商人,也知道这一县百姓都摁下手印的状纸的厉害。妹妹一定是被人抓走了!
孙志连忙将沈宴拉下来,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觉得县令夫人应该是自己藏起来了,大舅爷别慌。”
沈宴忙问道:“怎么说?”
孙志道:“夫人不见后,我们去后衙找过线索,我发现衣柜有些凌乱,可能是夫人收拾行李匆忙,随意找了几件衣裳带走,才弄乱了衣柜。这是我的猜想,我没有告诉别人。”
沈宴听了感觉有理,可还是不禁担心,这毕竟只是孙志的猜想。谁能想到,本来欢欢喜喜来赴任的两人,会弄成如今这个局面。
沈宴听了孙志的建议,找了家客栈住下了。这里不是凉州,沈宴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着急地等着妹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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