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顾归以前还觉得这话矫情,直至今日有了能想的人,她才发现古人诚不欺我,这些酸儒的话有时也是很有道理的。
顾归咧开嘴,跟叶柏舟说晚上好。
而叶柏舟却冷眼看着她,即使只着亵衣坐在床上,也挡不住身上清冷的气质。如天上的月光,只一眼便能让凡人体会出与其有多大的差距。
顾归的嘴都咧酸了,叶柏舟也没有回话的意思,她才意识到自己夜袭的事,似乎是比白日跟他争执更不妥的事。
可现在知道了也晚了,她已经站在叶柏舟的寝房里了,且看样子叶柏舟不打算把这件事给忘了。她只稍一思索,便搬了椅子到叶柏舟面前坐下。
临阵退缩,军之大耻。
叶柏舟眉头一动,却没有说话。
顾归坐到他对面,怕他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还把椅子挪得远了一些。
她捶了捶自己的心口,深吸一口气道:“叶公子,我、我心悦于你。”
“……”叶柏舟看向她,“你半夜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顾归挠挠头,紧张而坦白道:“不是,是为了道歉的,白日跟你争执的事,想要亲自来说声对不起,现在看来,似乎要多加一句了,毕竟我不该夜闯叶府……当然,也为了说这个。”
“若我没记错,我们是今日初相识。”叶柏舟道。
顾归知道他想说什么,舔了一下嘴唇道:“没办法,缘分到了,我控制不了。”能忍到现在来见他,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就此住下。
“……所以呢?”
顾归眨眨眼,思索一下,道:“所以,叶公子,你能娶我吗?”
“……我若是不答应呢?”叶柏舟再是淡定,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拒绝应该是肯定的吧,顾归虽不了解男女婚配的过程,但也知道,像这样白日刚见,晚上就求别人娶的,大概也就自己一个。既然前无古人,就说明这种方式是不讨人欢喜的。
但,她顾归就是忍不住啊,更何况她乐观——“你若是不答应,那我下次再试,兴许你哪天高兴,就答应了呢。”
叶柏舟唇角微微一动:“你这是赖上我了?”
“是啊。”顾归点头。
叶柏舟沉默了,顾归小心的偷看他,担心他会不会就此生气,然后把自己赶出去,一时之间也不敢说话了。
半晌,叶柏舟道:“你懂兵法?”
顾归一愣,不知道为何话题突然就换了,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武功很好。”叶柏舟这一句没用问句,毕竟她能在八米之外射中流匪首领的本事,他白日刚见过。
顾归不知道他要说什么,难得耐心的乖乖等着。叶柏舟接着道:“城外的流匪,你可有办法?”
顾归沉吟片刻:“他们的老窝在哪?”
“相山。”
“有地图吗?”顾归问。
叶柏舟立刻下床,鞋都顾不上穿,出门去了,顾归老实的等着,等叶柏舟取了图回来,她拿着仔细看了一会儿,半晌道:“他们多少人马?”
“两百余人。”叶柏舟道。
顾归皱眉:“就这两百余人,柳州守城军能让他们猖狂到现在?”
“官府不作为,”叶柏舟简单道,“今日那些衙役,也是我借来的。”
动用守城军,势必会惊动京都,这样一来匪患的事便包不住了。看来这个柳州太守,是既没能力,又怕自己的乌纱帽出问题,所以才这么大胆的把这件事瞒下来,使得流匪斩杀不尽,城内惶恐不安。
顾归稍微一想,便想通了其中关窍,冷笑一声:“那这个柳州太守,还真是该死。”
“你可有办法?”叶柏舟认真的看着她,显然是不对太守抱希望了。
顾归收回思绪,朝他点了点头,叶柏舟松了口气,面上总算不再紧绷,他朝顾归一拱手:“那叶某先在这里谢过……阿北。”她报上名号时,只说了这两个字,现下由他说出来,总觉得太过亲密了些。
顾归显然也感觉到了,立刻笑了起来,趁火打劫道:“为百姓赴汤蹈火,是阿北之幸,只是阿北至今未曾婚配,若就此一去不归,连个思念自己的人都没有,太遗憾了。”
叶柏舟一顿,沉声道:“若阿北愿意帮柳州解决匪患,叶某愿娶阿北为妻。”今日顾归的本事他是亲眼见到的,计谋和手段不知比他高出多少,是他现在能找到的唯一合适的。
顾归一听他愿意娶自己,立刻笑得眉眼开花,乐够了才道:“叶公子安心啦,不能让你现在就娶我,万一我死在那里了,岂不是害你成了鳏夫,若我能活着回来,再商议这件事也不迟。”
“若阿北不幸捐躯,我愿日日思念阿北。”叶柏舟肃然。
那叶公子还真是有大义之人,为了让她去治匪,连这种承诺都说出来了。对比之下顾归的趁火打劫就显得有些无耻了。
不,非常无耻。
虽然她自知道有匪患开始,便决定亲自把那些人给处理了,白日从太守那出来,她便给临城的戍边将军去了书信,跟他借了五十精兵。
但在叶柏舟甘愿以身侍“狼”的无畏之下,顾归羞红了脸。看来顾将军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毒,一见钟情的男子都能有如此的家国情怀,简直像给她量身定做的。
“……阿北?”叶柏舟出声。
顾归立刻收了泛春的表情,亮着眼睛对叶柏舟道:“给我三日时间,若三日之后我活着回来,便来此处与你商量成亲事宜。”无耻就无耻吧,能有如此机会让他娶自己,说什么也要把握住。
待叶柏舟点了头,她蒙了面,跑出门去。
自那夜见过之后,顾归便离了柳州,去相山附近,等援军到了之后,她带着五十精兵,摸上了相山,以暗对明,最终将相山匪患斩草除根。
三日之后,是夜,顾归再次跳进了叶家大院,这一次跟之前不同,叶柏舟的房间烛光在亮,仿佛在等什么人。
顾归走到门口,竟然生出近乡情怯的情绪,自嘲一声,推门进去。
叶柏舟负手而立,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后,立刻上前,看到顾归无事之后,朝她拱手道:“相山匪患已灭的事,今日已传遍柳州,都道神明显灵,惩治了那些恶徒,叶某在此,代家乡父老谢过阿北。”
顾归忙去扶他,只是刚一触到叶柏舟的衣袖,手便瑟缩了一下,只因她送走精兵才赶来,身上还透着股血腥气。
“叶公子不必谢,都是我应该做的。”顾归有些难为情,护北元百姓平安,本就是她分内之事,如今却要一个书生来谢。实在是惭愧。
叶柏舟直起腰,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你能平安归来,很好。”流匪狡猾,他虽没去相山,但从传言里,也知道这场战役有多艰难。
顾归挠挠头,笑了。
“你且将生辰八字留下,明日我去找先生合了,定下日子。”叶柏舟道。
顾归一愣,半天才明白,他是要兑现娶自己为妻的承诺了。昏黄的烛光下,她有些紧张,鼻尖冒出点点汗迹:“你、你当真?”
“自然,君子重诺。”叶柏舟道。
……好吧,只是重诺。
顾归刚找到心上人,心上人便答应娶她了,这本该是一件开心的事,只是当他说出那四个字,顾归的心里突然有些失望,她甩了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袋。
“阿北不做强人所难的事,叶公子,你娶阿北,心甘情愿吗?”顾归问,“你要是有心上人了,阿北是不会嫁的。”
叶柏舟嘴角微勾,回答她的疑问:“叶某心甘情愿,叶某没有心上人,以后会试着把阿北当心上人。”
他的脸上泛着点点笑意,顾归被冲昏了头脑,觉得即使现在他不喜欢自己也无所谓,等他们成了亲,他总会喜欢上自己的。
顾归深吸一口气,慌乱的去寻纸笔,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然后递给叶柏舟。
不同于她的性格,她的一手簪花小楷很是漂亮,叶柏舟认真的看着,顾归觉得房里温度太高,自己热得都有些喘不过气了,又跟叶柏舟匆匆说了几句话,便落荒而逃了。
翌日,叶柏舟差人送来了合好的日子,因顾归跟他说过跟家里人没有联系,还以为她是个孤儿,贴心的送来了几个丫鬟,帮她做些成亲时要做的准备。
某一日丫鬟们在外闲聊嫁妆的事,顾归无意中听到,才意识到自己并未准备嫁妆。
她顾归的嫁妆,一定要是最特别最贴心的。
于是找了狐朋狗友,询问了附近的野山,在房里留了字条,便背着弓箭长刀出去了。
她在山上搜寻许久,总算是找到了,想办法将狼群分散,追着一头漂亮的成狼杀去。
在外打仗空闲的时候,顾归最喜欢猎狼,因此做起来也不算费力,只可惜这一次大意了,在给成狼最后一击的时候,因怕伤到其毛发,长刀砍得偏了一点,随后她的胳膊便被抓伤。
随手包扎一下,咬着牙扛着狼朝山下走去,山刚下了一半,她便愣在了原地。在她不远处,是脸色铁青的叶柏舟,他的身后是几十举着火把的家丁。
他站在火光之前,俊美如下凡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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