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柏舟站在原地,看到顾归一条胳膊上包扎了布条,另一边肩膀上扛着一头死狼,一身血污的朝自己走来。
顾归茫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一群人,问叶柏舟:“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你葬身狼腹了恐怕也无人知晓,”叶柏舟面色缓和下来,“丫鬟发现了你留的字条,为何突然要来打猎?”
“哦,因为这个,我想拿这个当嫁妆送你。”顾归咧嘴笑了,抱着狼想递给叶柏舟,但看到他眉头皱了一下,她的手立刻顿住了,也觉得血糊糊的不适合此刻递给他。
叶柏舟却伸手接了过来,僵硬的托在怀里:“嫁妆是你的私产,不用给夫家的。”
“没关系,我的愿意给你。”顾归见他接了,很是高兴。
叶柏舟看着她,可能是因为火把的缘故,她的眼底有光在跳跃:“为何要送我这个?”
“你们读书人不是喜欢用狼毫笔,这头狼的皮毛很好,你能做很多只了。”顾归笑道。
叶柏舟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顾归咬了一下唇,直直的看向他的双眼:“柏、柏舟,等你娶了我,我会一直像这样宠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寻来,你只需要、只需要喜欢我一下,如何?”
叶柏舟与她对视片刻,错开目光:“走吧,我帮你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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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自己还傻兮兮的以为他害羞了,现在想来,他的沉默,其实已经是变相拒绝了。
自己于他而言,从头到尾不过是君子重的那个诺字。
更讽刺的是,成亲之后许久,她才知晓狼毫笔是黄鼠狼毛做的,跟真正的狼没有半毛钱关系。自己所谓的付出,到底是用错了方向。
翰林院里,顾归瞪着笔架上那串狼骨,暗骂叶柏舟不是东西,此时特地把这玩意儿堂而皇之的摆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顾归伸手去取,外面突然传来走路声,她神色一动,踮脚跑回自己的位子,假装不曾要偷叶柏舟东西。
她刚坐好,外面便传来敲门声:“顾将军可在?”
是叶柏舟的声音,顾归撇了撇嘴角,道:“进来。”
门被推开,除了叶柏舟,榜眼探花也在,三人鱼贯而进,按上朝时的顺序排好,朝顾归行礼。
顾归看了一眼叶柏舟的后脑勺,道:“行了,以后三位都是我的夫子,礼节就免了吧。”
三人直起身,叶柏舟淡淡的盯着顾归,面上丁点表情都无,顾归被他看得牙疼,道:“皇上说了,让我来读书只是个消遣,不必上纲上线的,你们若是有事,就不用来了,我自个读读就行。”
“可皇上跟臣说,要臣仔细教导将军。”榜眼严肃道。
顾归瞄他一眼,眼神顿了一下,眉眼分明,模样周正,透着股凛然的正气,是十足的美男子。自三甲名次出来,她还是第一次正眼看他们,忍不住扭头去看另一边的,这一看眼睛便有些移不开。
这位当真担得上探花郎的美称,一双桃花眼微光流转,似笑非笑的嘴角透着多情,挺翘的鼻梁、消瘦的下颌,堆叠出一个美人样貌来。也不知是不是顾归的错觉,这家伙看到自己后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看得出来宁玄辰为什么要她在这三人中选人了,这么好看的男子,好像嫁了也没什么吃亏的。顾归可耻的动摇了
“将军,你口水流出来了。”叶柏舟冷淡道。
顾归一激灵,条件反射的吸溜一声,待探花郎轻笑出声,榜眼也无言的看着她,她才知道被叶柏舟骗了。
不过一看叶柏舟,脑子立刻就清醒了,好看又如何,叶柏舟更好看,她嫁了之后还不是后悔了,以后再挑男人,万万要避开这些好看的。
但是美人无罪,即使不嫁,能交个朋友、一起喝喝小酒也是不错的。
“还未请教三位夫子的名号。”顾归笑眯眯的问,说是请教三位的,眼睛却只盯着探花郎。没办法,中间那位她不想看,右边那位看起来又太严肃,恐怕比叶柏舟还要不好相处。
倒是这位探花郎,还没说话,她就闻出了相投的臭味。
“叶柏舟。”叶柏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右边那位一拱手:“臣秦余。”
“臣江逸,见过将军。”探花郎弯腰施礼,抬头时朝顾归笑了一下。
顾归抱拳:“在下顾归,朝堂之下各位叫我名字便可。”
“早就听闻将军没有架子不拘小节,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江逸适时道,一副坦荡荡拍马屁的模样。
能在假清高的人堆里见到这样的璞玉,顾归简直喜悦,只是还没说话,叶柏舟开口道:“时辰不早了,二位先出去,我要给将军上课。”
江逸眨巴一下眼睛,和秦余对视一眼,拱手告退,顾归急忙喝住:“等、等等!”
二人停下要离开的脚步,顾归咳了一声:“算了,走吧。”再多留他们一会儿又如何,叶柏舟的课总是要上的。
二人虽觉得将军有些奇怪,不过并未深想,再行一礼便离开了。书房里只剩下叶柏舟和顾归两个。
叶柏舟走到顾归的书桌前,静静的等着她。
顾归看着他清冷的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那些痛苦的回忆全回来了。
那时他们已成亲一月有余,叶柏舟没什么朋友,柳州待了二十几年也不过三两好友,都是有文采的读书人。他曾带着她参与了几次友人聚会,只读兵书只懂制衡的顾归,在这些文人面前闹了不少笑话,大概叶柏舟也是觉得丢人,之后再有这种聚会,不仅不带她去了,连自己也不去了。
不仅不再去参加聚会,还在书房内开设了一小小的学堂,从最简单的论语开始教起,每日花费两个时辰教导顾归读书。若是她偷懒,便毫不客气的罚抄罚背。
顾归对这些东西实在不感兴趣,可偏偏怕叶柏舟生气,只好每日痛苦的读那些她不理解的东西。
单是一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她想破脑袋了也想不通,为何要以直报怨,怨就该以怨相报才对,若是她率下大军皆按孔夫子的话行事,那北元早亡了。
她也曾拿这句问过叶柏舟,结果换来他的引经据典的反驳,顾归听得更加头疼,从那之后便不再多问了,只管死记硬背。
现在想起那段日子仍心有余悸,更惨的是,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那种生活,却依然站在了翰林院的书房里,等着听叶柏舟讲课。
“顾归,过来。”叶柏舟悠悠道。
顾归丧着脸,坐到叶柏舟旁边的椅子上,仰着脸问:“要读什么书?”
叶柏舟垂眸看她,半晌道:“什么也不读。”
“嗯?”顾归惊讶。
“你方才不是说了,皇上只是给你找点消遣。”叶柏舟道。
顾归狂点头:“没错没错,所以不读也行。”
“那便不读了。”叶柏舟眼底带了淡淡的笑意。
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叶柏舟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脑子竟然还学会转弯了。顾归长舒一口气,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生怕他会反悔。
正要出门溜达,就听到叶柏舟说:“你打算出去,让整个翰林院都知道你偷懒的事?”
顾归开门的手一顿,讪讪的收回。不管怎么说,皇上真正的意思只有自己知道,明着可是下了圣旨要她来读书的,确实不能让旁人看到她堂而皇之的偷懒。
只是不出去的话,就只能跟叶柏舟待在这个屋子里了。
书房里倏然沉默,叶柏舟仍不错眼珠的看着她,顾归舔了一下嘴唇,瞄到他桌子上的笔架。
“你把那东西摆那干什么?”她刚刚竟然忘记问这件事了。
叶柏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青花的笔架上,一串小小的狼骨挂在上面,那日她送他成狼之后,他用取出来的骨头磨了两串饰件,她的那串已经丢了,自己的还在。
“不能摆?”
“当然,”顾归皱眉,“都跟你说了,我们成过亲的事我不希望再提,你把那东西摆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我何时跟顾将军成过亲?”叶柏舟的眼神冷下来,“狼骨是我夫人阿北送的狼身上取下的,跟顾将军有什么关系?”
“你!”顾归瞪眼,她之前还当叶柏舟跟自己一样,对那段荒唐亲事不欲再提,所以才把阿北和顾归这两个名字区分开来,现在看来,不过是他为了恶心她,故意这么说的。
“叶柏舟你少装蒜,我就是阿北,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我们已经和离,我不希望再出现任何有关那时的东西出现!”顾归梗着脖子道。
叶柏舟绷着脸:“阿北只会出现在叶家庭院,不会在翰林院跟我说话,等她何时回了叶家,我才会听她的话。”
“那你等着吧,”顾归深吸一口气,克制着眼底怒意,“你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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